第一二六章 冬宫的斯芬克斯（6）
高耸的穹顶周围，一圈红色的警灯在不停的闪烁，屋顶正中央的那一面红色的旗帜也亮了起来，将整个空旷的核弹射中心照耀的如同血海。
“冬宫”基地，准确的说应该是“GTS-755”基地出了隆隆的声响，这声音恍如地震来临时的雷鸣。
颜复宁感觉到了剧烈的震颤，他环顾了一圈，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在震动。放在墙边的工具箱在地板上乱蹦，出了叮叮哐哐的声音像是劣质的八音盒。在如血的闪烁红光中，刷着绿漆的各种操作台、电气箱柜、控制柜、高压开关柜......都在乱颤，声音大到叫人忧心这些玩意随时会崩溃。
“地震了吗？”站在“保护模式启动控制台”前颜亦童抓着控制台的边角，有些惊愕的问。
“只是保护模式的动静有点大而已.....”颜复宁微笑着说，心里却有些担忧苏维埃人的东西质量不过关，没能挺过保护模式开启，导致射不了核弹。
“哦~”颜亦童可没有颜复宁这么多烦恼，转头又问，“哥哥，那你说成默他们现在从虚拟世界里面脱离了出来没有？这不会把服务器给震坏吧？”
颜复宁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说童童啊！男人都是欠调教的坏胚，不能对他们太好了，你越是善良，他们只会觉得你好骗。雅典娜为什么令这么多男人趋之若鹜，只因为她漂亮吗？当然不是，是因为她有能把男人的头给砍下来的实力和无情，这就相当于给男人的脖子上套上了绞索，是这种危险的感觉让男人们乐此不疲，懂吗？”
“你的意思是让男人唯一保持忠诚的方法就是让他害怕？”颜亦童似懂非懂的问。
“当然不是，如果只有恐惧的话，像成默这种人就会觉得偷情是件更刺激的事情，他会对这种抓与被抓的游戏疯狂上头。所以想看驯兽师是如何训练猛兽的？男人就是这种低等动物，要一手握着食物，一手握着皮鞭，他才会对你又敬又畏.....”他笑了笑，冷冷的说道，“包括我在内。”
颜亦童垂头丧气的说：“哥哥都这样啊？”不过转眼，她又坚决的摇头，“我不信，哥哥才不是这种人呢！成默也不是.....”
“傻妞，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颜复宁满脸慈爱的说，尽管他现在的慈爱只剩下了一半，但只看那没有受伤的一半，还是帅的惨绝人寰，如果连同受伤的那半张脸一起看，那就是真·惨绝人寰了。
颜亦童面色迷茫，正在她运作小脑袋瓜思考之际，电梯井内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如同耳机里突如其来的巨大电流声，令人狂。紧接着，电梯上方的指示灯开始乱闪，电梯井里哐哐的坠落声不绝于耳，不锈钢门也猛的向外膨胀了一下，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从里面一贯而下。
两个人都露出了牙酸的表情，但颜复宁只是皱了皱眉头，颜亦童则抬手捂住了耳朵，还出了受不了的叫声。
这声音宏亮又缥缈，像是歌，一时之间竟完全盖过了电梯井里爆的尖利噪音。就这个瞬间，在他们头顶闪耀不定的警灯，在墙角跳跃的工具盒，像是癫痫患者的各种绿色箱柜，陡然间进入了静止状态，像是有人在施展时间技能。突如其来的锐利音调也骤然停止，整个圆柱形的冬宫基地也都停止震动，像是恢复了正常。
颜复宁赶紧抓住颜亦童的胳膊，轻声安慰：“童童，没事，没事，只是电梯被挤下去了而已......”
对刚才生了什么事情颜亦童一无所觉，感觉到好像没有乱七八糟的噪声了，她才放下了手，摇着头，心有余悸的说道：“我最受不了这种声音了，每次听到这种声音总觉的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里钻出来。”
颜复宁强笑了一下说道，“以后一定让那些偷懒的王八蛋多抹点润滑油。”他快步走向了电梯，双手抓住已经裂开的电梯外门，狠狠的一扯，灰沉沉的金属块就出现在眼前。他扭头看向了颜亦童，“瞧，我说的没错吧！别怕，不是生了什么危险.....”
颜亦童点头，“有哥哥在，我才不会害怕呢。”
颜复宁回身走向了最大的那个操作台，他的脚步轻快，一半天使一半恶魔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表情，这本该狰狞的面容，竟变得无比和谐，仿佛他本该如此，他滚动了一下喉头，用一种克制而隐忍的情绪说道：“来，让哥哥为你鸣响礼炮.....”
“鸣响礼炮？好中二啊！”颜亦童蹦蹦跳跳的跟着颜复宁向着主操作台走去，欢欣雀跃的说，“哥哥，你不会是想要射核弹吧？”
“为什么不？”颜复宁低头看向了操作台左右各一个的锁孔和红色按钮，“这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当然得放一个世界上最大的烟花......”
“真要放吗？”颜亦童愣住了，随后她又笑嘻嘻的说，“别开玩笑了。”
颜复宁微笑，他的笑容俊美又凶残，唇角露出的牙齿也白皙极了，在操作台白色的灯光映照下如同钻石，“来，童童，你来决定我们把第一枚烟花扔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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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保罗十四世冷笑，“你以为挟持了核弹射中心我就会害怕？没有我和阿诺德的密码指令，不可能有人能把核弹射出去.....”
保罗十四世又跳了起来，像是一只小羊羔般用头撞向了成默的胸膛，黑色的斗篷和黑色的面罩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滑稽戏的演员，但这一头槌却势大力沉，将成默直接撞飞了出去，像是炮弹一样砸向了走廊尽头的安全楼梯。
“嘭”的一声，成默在镶嵌着楼梯的墙壁上卡了一下，才慢慢的朝地面滑落。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背后的楼梯弯曲了下去，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远比以前要坚韧，即便是等同于五六十码汽车撞击等级的伤害，竟只让他周身疼痛，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创伤。
毫无疑问这是“天龙血”的功效，换血之后成默的本体又强化了不少，但还是比载体要差的很远。想要依靠本体和‘七罪宗’杀死天榜排名第六十七的保罗十四世依旧是痴人说梦，再说了，杀死他的载体也没有任何意义，他还能激活，也许不过是损失些经验值而已。
“还是得继续忍下去.....”成默坐在墙边，装作身受重伤的模样，还强行咳了点血出来，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觉得...您....您实在...是太....冲动了，也...太自信了，不管怎么说，也得再等等看.....这样早拒绝可能的合作者......可不是一个国王应该有的品质，说不定，等下您会后悔的.....”
保罗十四世一个瞬移，突然出现在成默的面前，他双手拉开自己的嘴，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o！我好害怕啊！”他抓起了成默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一点起来，可成默实在比他高太多，他又气恼的将成默扔在地上，“我真诚的朋友，威胁确实是谈判的前提，可那也得是实质性的威胁。就算颜复宁能够射核弹，难道他有那个胆量？我想一个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有勇气做这个决定！”
成默“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是因为保罗十四世滑稽的动作，还是因为保罗十四世的言论，总之他笑的很肆无忌惮。
“你笑什么？”保罗十四世阴沉着脸问。
“他一定会射的，”成默淡淡的说，“相信我......”
保罗十四世也爆笑了起来，他扔掉了手中的西洋剑，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那样子就像大马猴，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个贵族，更不要说是什么国王了。
成默觉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比这个更好笑的事情了。你以为核弹是金子吗？保罗十四世很猥琐的做了个打枪的动作，“你打一（）枪就能射出去的？”
就在保罗十四世在撸动右手做经典动作时，旋转不停的红色警报中，那个很是温柔的苏式腔调女声再次响了起来。
“现在进入核弹射倒数计时10分钟，1号井沙皇XR-36M，燃料注入中，目标南纬33°55'，东经150°53'，计算攻击轨道中......”
这像是唱歌般的声音显然不是什么令人欲望高涨的情歌，保罗十四世的在空气中滑动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目瞪口呆了好半晌，才一屁股瘫坐在地，喃喃自语的说：“不可能，不可能，这是怎么做到的？”
成默也很诧异，他还以为颜复宁至少得先和保罗十四世谈谈条件，谈不拢的时候再生一枚核弹在无人的海域作为威胁，可颜复宁什么都没有谈，就先开始了射流程，瞄准的地点还是........
保罗十四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抓住成默的衣领，怒不可遏的大声问：“пиздец（同MB），南纬33°55'，东经150°53'，这个该死的地方是哪里？”
成默压抑住内心的震惊，淡淡的说道：“西尼.....”
“西尼？”保罗十四世有些语无伦次的问，“哪个西尼？”
“还能有哪个？奥州最大的城市。”
保罗十四世恼怒的问道：“颜复宁这个人是脑子有问题吗？”
“他的脑子很清醒。”成默装作不置可否的模样说，“他妹妹就是在西尼失踪的，也许就这么点不足挂齿的仇吧！”
“赶快叫他停下来，赶快叫他停下来！”保罗十四世摇晃着成默大声喊，“这个神经病！”
成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冷笑了一声，拍开了保罗十四世抓着他领子的手，从容的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被保罗十四世扯歪了的衣领，然后一耳光就扇在了保罗十四世的脸上，冷冷的说道：“求我啊！你跪下来求我.....也许我会好心帮你说道说道.....”
挨了成默一耳光，保罗十四世愣在了原地，成默从他戴着面具的脸上观察不到太多情绪，但却隐约的觉得保罗十四世并没有多愤怒，想到保罗十四世的奇怪癖好，成默又觉得理所当然。他心中纳闷，不会这一耳光扇的保罗十四世很爽吧？
“现在进入核弹射倒数计时7分钟，1号井沙皇XR-36M，燃料注入已完成，目标南纬33°55'，东经150°53'，攻击轨道模拟中......”
这温柔的提醒，让保罗十四世再也绷不住，他双膝跪地低着头，咬牙切齿的轻声说道：“阻止他吧！他这样做会引什么.....你应该清楚......”
成默好整以暇的说道：“我觉得国王陛下的态度并不是很诚恳。”他叹息了一声说，“我感受不到陛下诚意啊！”
保罗十四世握紧了拳头，在冰凉的空气中酝酿了好一会，才颤抖着的说道：“成先生，麻烦您阻止颜复宁，恳请你帮帮忙。世界需要你拯救.....”
成默“呃”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道：“日夲有个很有仪式感的道歉方式，叫做‘土下座’，用来表示最深切的歉意或者诚心请求之意，虽然国王陛下不是日夲人，但也可以好好学习一下日夲人的躬匠精神，想要求人，就该有求人的姿态嘛！”
保罗十四世低声骂了句“CNM的日夲人”，然后双手撑着地面，把头叩了下来，忍气吞声的说道：“这样可以了吧？”
“嗯~~~~”
保罗十四抬起头阴恻恻的说道：
“别以为核弹射出去了你们也有好下场！”
“行吧！”成默不动声色的说道，“现在你联系上核弹射中心，让我跟他说话。”
保罗十四世跳了起来，抓着成默的手腕就向电梯间的防线跑，“快点，得去一楼。”
“现在进入核弹射倒数计时5分钟，1号井沙皇XR-36M，燃料注入已完成，目标南纬33°55'，东经150°53'，攻击轨道修正中......”
在毫无紧迫感的倒数计时声中，保罗十四世跑的飞快，他拽着成默冲到了电梯间，蹦了起来，用两条小短腿将不锈钢门踹的倒进了电梯井，露出了漆黑的门洞。他直接落在了横在电梯井里的不锈钢门板上，拽着成默踩在银色的不锈钢门板上向着电梯井的黝黑的深处坠落。
飞速滑落的不锈钢板摩擦着钢索和电梯井墙壁，弹出了数不清的火花。火花忽明忽明，“哗哗”的声浪时断时续，猛烈的风却不曾停歇，将成默的头都扬得竖了起来。
只是下坠了十多秒，不锈钢板就违反了重力常识，凭空停在了一楼的电梯门洞。这一次保罗十四世没有踹门，而是大声喊道：“开门。”
远比楼上的不锈钢电梯门要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露出了一条亮着蓝光的甬道。甬道的两侧全是玻璃幕墙，幕墙的里面放置着数不清的“培养皿”，应该说是“睡眠舱”。这些睡眠舱比成默呆的睡眠舱要小很多，因为里面装的不是人，而是一个一个白花花的大脑.....
“快进去！”保罗十四世急切的说，他率先跳进了甬道。
成默也跟着跳了进去，浮在电梯井里的不锈钢板径直掉了下去，电梯门也快速的合上。
保罗十四世迈着小短腿冲过了如同海洋世界的甬道，进入了一个明亮的大厅，大厅里三面都是巨大的屏幕，中间全是电脑，放眼望去就像是火箭射指挥中心。
成默看到两侧的景象略感心惊，那些泛白的大脑就像是水母一样浮在培养皿中，像是在深蓝色的大海中游动，他在疾走中仔细观察，看到了培养皿下方的基座上贴着数不清的伟大名字——鲁金、阿诺尔德、什尼列尔曼、布赫夕太勃、巴尔巴恩、柯尔莫洛科夫、库尔查托夫、维塔利·拉扎列维奇·金兹堡、列别捷夫.....谢尔盖·帕夫洛维奇·科罗廖夫。
而排在最前面，靠近大厅位置的就是弗拉基米尔·阿诺德。
成默收回了视线，跟着保罗十四世进入了未来感十足的大厅，这里不仅像是火箭射中心，还像是科幻电影中的宇航器驾驶室，三面屏幕上放着的画面应该是“理想国”内的虚拟画面。整个大厅极其的梦幻，除了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三维投影屏幕之类......
成默刚刚吐槽完，就看到了主荧幕右侧的黑色圆形基座上站着的人有些虚，并不像实体的人而是个三维投影。他停住脚步定睛一看那不是鼎鼎大名的数学家零号的爷爷弗拉基米尔·阿诺德，又是谁。
他又顺着弗拉基米尔·阿诺德面对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才现右侧的大屏幕上播放的是核弹射中心的画面，颜复宁那张一半俊美，一半丑陋的脸庞占据了画面最中心的位置。
“颜复宁.....你不能这样做，有什么条件和想法我们可以谈，你这样做，是在把世界推向战争，你将成为千古罪人。”
弗拉基米尔·阿诺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像是环绕立体声。
“相信我老师，”颜复宁微笑，“我保证没有人会指责我们。只要我们说不是故意的，只是操作失误，那些组织只会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然后亲切的对我们说下次注意.....”
保罗十四世回身将成默从通道口扯向了大厅的下方，大声说道：“颜复宁，你的同伴来了！我觉得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好好谈，没必要真射核弹，完全没必要，那东西又贵又不好玩.....”
看见颜复宁只是微笑，保罗十四世扭头对成默说道：“快阻止他！要不然来不及了。”
成默看向了大屏幕，那还算熟悉的核弹射中心的仪器全都在工作，红绿色色指示灯在里面有规律的闪烁着。
“颜复宁，你不能这样做。”成默严肃的说，“我们只是想要离开冬宫而已，没必要射核弹，就算要射，你也不能对准西尼.....”
“为什么不能？我说能，它就能！”颜复宁先耸了耸肩膀，接着满脸不耐烦的说，“成默，我已经受够了这无法掌控的生活。从现在开始，从这一秒开始，没有人能命令我，没有人能告诉我该怎么做，没有人.....”
那个令人心惊胆战的柔和女声再次响了起来，像是在布死神的宣告：“现在进入核弹射倒数计时1分钟，1号井沙皇XR-36M，燃料注入完毕，目标南纬33°55'，东经150°53'，攻击轨道修正完毕，等待确认......”
颜复宁举起了双手，满脸愉悦的大声说道：“来，庆祝这历史性的一刻，为了自由的诞生！”
“不要！”
“不要！”
“不要！”
在无数人的惊呼中，颜复宁一巴掌拍在了红色的确认键上。
“攻击确认！倒数计时......”
“10。”
“9。”
“8。”
“7。”
“欢呼吧！见证奇迹的时刻！”颜复宁在万众寂静中呐喊。
“6。”
“5。”
“4。”
“3。”
“2...........”
保罗十四世抬头看向了成默。
成默也注意到了保罗十四世的视线，低头看向了保罗十四世。
在“1”的声音响起时，保罗十四世说：“我这头白磕了？”
成默看到大荧幕上切换到了射井的画面，助推器已经开始燃烧，喷出了浓烈的火焰。他点了点头说：“真抱歉，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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