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反击!
想让一个境遇悲惨的人开心起来,最快的法子是什么呢?
让他看见有人比他还惨。
江焱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小叔去往二叔的房间,嘴角竟然带了笑。还很是体贴地让御风把笔墨纸砚都备齐了,放在江深手边。
“你至于吗?”江深额角直跳,“还亲自过来?”
江玄瑾优雅地捏着衣袖,将笔递到他手里:“闻说二哥要休妻,特来相劝。”
江深:“……”他真的半点也没有看出来他哪里有要劝的意思!
笔尖点在纸上,又停下,江深抿唇:“父亲说江家子弟不能轻易休妻,我这样写休书,会不会招来一顿家法?”
江玄瑾摇头:“二哥不必担心,父亲已经知道江徐氏自行离开之事,就算二哥休妻,父亲也不会责怪。”
“传出去名声也会不好听吧?”江深喃喃,“我风流归风流,也没想过抛弃结妻。”
“若当真不想抛弃,那二哥为何不把人留下?”江玄瑾斜眼看他,“你若诚心留,江徐氏没有走的道理。”
“谁知道她在想什么?”江深闷声道,“以前那么好哄的一个人,这次说什么都不听。”
江玄瑾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轻声道:“那她许是当真伤了心。”
江深烦躁地搁笔:“我知道她在伤心什么,也认过错了,她压根不多看我一眼,我还能如何?”
“再多哄她两遍。”江玄瑾认真地道,“一直哄,哄到她心软为止。”
别突然就不哄了。
江深听着这话,总觉得不太对味儿,可眼下操心自己的事,他也无暇多顾,盯着面前的信纸喃喃道:“我怎么可能一直哄她?她仰慕我多年,又不是我仰慕她多年,她自己要走,我还眼巴巴地一直哄,岂不是掉了架子?”
看他一眼,江玄瑾面无表情地道:“那二哥就写休书吧。”
手指僵了僵,江深哭笑不得:“三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我境遇相似,就不能彼此多给点安慰?”
江玄瑾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二哥不记得了?我是被休弃之人,与二哥不同。”
江深:“……”
江家老三记起仇来,还真是厉害得很。
“时辰不早了,二叔你快些。”江焱在旁边催,“御风等会该动身了。”
“我也不是不想写。”江深道,“可我没写过,这东西要如何落笔?”
这话没错啊,江家哪个人写过休书?他不会,他们肯定也不会!
然而,江玄瑾闻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放夫书》,皮笑肉不笑地道:“照着写好了。”
江深:“……”
同是天涯沦落人,要沦落得更彻底,才能算个人。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招惹老三?!
半个时辰之后,御风带着休书上了路。江玄瑾负手而立,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侧头朝江深拱手:“恭喜二哥恢复自由。”
江深呵呵笑了笑:“是啊,自由了,以后再看上谁家小姐,可以直接娶回来当正妻。”
“徐家姑娘也解脱了。”江玄瑾慢条斯理地道,“说不定再嫁,能得个一心一意待她的好人。”
再嫁?江深一滞,复又冷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心一意的男人?”
江玄瑾安静地看着他。
“……你这人清心寡欲,不代表别人也清心寡欲。”江深摆手,“等着吧,她会后悔的!”
男人若是不三妻四妾佳人在怀,一辈子对着一张脸,早晚是会腻的,徐初酿太贪心,他不喜欢贪心的姑娘。
可是……对孤鸾和催雪,他好像也腻了,这几日瞧着,竟半分亲近的想法也没有。
要再迎些新人进门吗?他想着,去拽江焱。
“来阴平这么久,还没上街上逛过,你同二叔一起去?”
江焱嫌弃地看着他:“二叔又想去那烟花之地?”
“人不风流枉少年呐,趁你还年轻,二叔让你体会体会这人间痛快事!”江深哈哈笑着,像是一点也没把休书之事放在心上,拉着他就去了阴平的“春风渡”。
阴平本是要乱的,但江玄瑾兵权一压,郡守宁镇东竟直接跑了,眼下这地方归江玄瑾直管,知道点事儿的老鸨一听客人姓江,立马奉为上宾。
“您二位来得巧呀,咱们这儿新来了不少姑娘,二位瞧瞧有没有合眼的?”
江焱跟他小叔学的,对女色不太感兴趣,不过正经来说,这里的姑娘长得都不俗,应该能讨二叔的欢心。
然而,江深坐在主位上,看着下头呆,也没点人。
容貌艳丽者有之,体态纤魅者有之,眼含秋波者有之,目若春水者有之,要是往常,他该兴致大,提笔赠这些个美人儿几诗词,再合身抱去那春宵帐里,好生厮磨。
可眼下,他瞧着瞧着,突然想起了徐初酿。
那人要是站在这里,肯定是最平庸最黯淡的一个,话也不会说,媚也不会献,至多在他喝醉了之后,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回去,拿帕子细细给他擦脸,再替他褪了衣裳鞋袜,让他睡得舒坦。
他很少注意到她,以往在府里,他总是被孤鸾留住目光,极尽恩宠缠绵,云消雨散之后,再去她的屋子里,倒头睡一个好觉。
徐初酿从来没埋怨过一句,他再混账,只要在她跟前收敛,她都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好生照顾他。她房间里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每回都能让他睡得安稳。
是她太温柔了,所以惯得他得寸进尺,觉得不必考虑她的感受,这个人反正是不会生气的。就算生气,他哄两句,也就乖顺了。
不会哭的孩子很少有糖吃,不争宠的人,也极少能得他宠爱。江深突然现,自己同徐初酿成亲这么多年,可圆房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
没有子嗣,其实怪不得她。
孤鸾和催雪都是红尘出身,惯常会在床笫之间玩花样,徐初酿生涩又规矩,每次与他圆房,都羞得浑身通红,反要他主动。
当时他心是野惯了,不喜她这种无趣的闺秀。可现在想起来,倒是觉得喉咙紧。
“公子看上哪一个了?”老鸨笑着问他。
江深回神,想了想,问:“可有初入红尘不懂规矩之人?”
老鸨一愣,眼珠子转了转,点头道:“有呀,公子这边请。”
江焱起身道:“二叔,你若要留,那侄儿就先告退了。”
“你慌什么?”江深撇嘴,朝老鸨道,“给他也寻个好姑娘,教教事儿。”
“好嘞!”老鸨暧昧一笑,一挥手绢,后头几个站着的姑娘就上前,把江焱围了个严实。
“二叔!”江焱吓得大喊。
江深捂着耳朵就往外走:“听不见,听不见。”
隔壁厢房里已经点了香,老鸨请他进去,没一会儿就送进来个挺素净的姑娘。那姑娘生得中上之姿,进来就站在他面前朝他行礼:“见过公子。”
打扮是规矩,可那一双眼里透出来的光却不太干净,显然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姑娘。
江深轻笑:“千年的狐狸,披什么羊皮?”
那姑娘一愣,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被拆穿,颇为尴尬地道:“公子您这话说的……雏儿有什么好?一点也不识趣。奴家的功夫公子可以试试,保管您满意!”
没了兴致,江深倚在窗边不动,看了看外头清萧的天气,淡声问了一句:“你会做八宝兔丁吗?”
姑娘:“……”来青楼问人会不会做菜,咋不直接去酒楼呢?
吧砸了一下嘴,江深喃喃:“突然很想吃。”
可惜,没人给他做了。
休书他写了,人他放了,是他主动抛弃她的,半分颜面也没丢。
但真是好空落啊,身边和心里,都空落得无法忍受。
分明是个不起眼的人,怎么能影响他这么深?
又是一场秋雨落下来,江玄瑾站在屋檐下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帘,周身都是寒气。
乘虚在他身边道:“宁镇东已经逃回了京都,主城那边尚有余孽未清,吕大人已经接到消息,正在准备开城迎接君上。”
每个城池都有皇帝的人,阴平最厉害,郡守竟是宁贵妃的叔叔,幸好察觉得早,不然去赴他们埋伏好的约,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李怀麟算盘打得不错,安排得也周密,可惜有一点他忘记了。那就是紫阳有他的驻军,兵符在他手里,谁也不能在紫阳这一方土地上拿他如何。
这么心急地想送他下黄泉,他得给点回礼才行。
“另外……青丝已经送到一线城了。”乘虚偷偷抬眼打量他,声音更小,“听那边传回来的消息,长公主似乎将自己身份的秘密昭告了天下。”
江玄瑾听着,点头:“那便一封文书贴在各城,让紫阳之人去丹阳之时多加小心。”
传闻里他们的君上同丹阳的长公主,可是不共戴天呢。
乘虚惊了惊,迟疑地道:“附近的封地都还没有动静。”
外头消息是那么传,可其中真伪大多数人是难辨的,君上这文书一,无疑于替长公主坐实了身份。如此一来,君上岂不是也卷进这风浪之中?
“如今的平陵君胆小如鼠,旁边的长林君又是个惯常喜欢过安稳日子的,你还指望他们能有动静?”江玄瑾抬眼,“照本君说的做。”
“……是。”
雨水打在青石上,溅起细微的水花,他低头看着,心想一线城那干旱多年的地方,她怕是连秋雨也看不到。
的确是看不到,一线城里阴风阵阵,就是没有下雨的云。
怀玉坐在郡守府里看着面前跪着的一众官员,问他们:“还有异议吗?”
“没有。”十几个肥头大耳的人纷纷摇头。
怀玉欣慰地朝旁边的就梧道:“你看,我就说大人们都是通情达理的,怎么可能刻意为难好心送粮的商家呢?瞧瞧,这态度多诚恳!”
就梧沉默地看着这群人脸上的青紫,心想人家哪里还敢不诚恳,都被您揍成什么样儿了?
李怀玉做事就是这么蛮横霸道不讲理,谁跟你提那些个官场规矩?上来就揍,揍服了就听话了。贪是吧?还想从陆记粮铺那儿抽提成是吧?肚子里吃下去多少,她就能给他们揍吐出来多少。
翻了翻旁边的账本,怀玉唏嘘:“各位大人真是心善,我替百姓们谢谢你们了。”
账面上都是从各处官邸里搜出来的金银粮食,数目不少,足以让一线城百姓吃一年的大米。
跪在最前头的人哭了:“殿下,您总不能一点活路都不给咱们!”
法不责众啊!他们这些人都是一线城的官员,逼急了他们……就算反抗不过,那一线城怎么办?这位传闻里的长公主,怎么连考虑都不多考虑一下?
“活路?”李怀玉想了想,拍手道,“这个好说,丹阳边城还缺挖河道的人手,你们都过去混口饭吃,怎么样?”
“……你别欺人太甚!”这话听得人跪不住了,后头站起来个官员,愤怒地看着她道,“哪里来的土匪!顶个长公主的名头咱们让你两分,你还真当自己是万人之上,能为所欲为?”
怀玉挑眉,撑着下巴看着他:“你能把我如何?”
“那我现在要走,你又能把我如何?”瞪眼看着她,那官员一边说就一边往门口冲,浑身的煞气,像不要命的混混,仗着自己身若巨山,直接撞开了门口的清弦和白皑。
就梧皱眉,正打算上前拦人,就听得“呯”地一声。
刚跨出门半步的胖官员,被人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直接砸回了刚才他跪着的位置。
怀玉眼眸一亮,看向门外那人。
青丝跨门进来,一身玄色长衫,干练又利落,脸上没有丝毫的伤,身子反而是更刚健了些,上前就跪在她面前拱手:“奴婢给殿下请安!”
“你可算是来了。”怀玉笑着将她拉起来,“我等了你好久。”
提起这个,青丝面上有些恼,抬头道:“奴婢不知公主在一线城,若是知道,就不在京都耗着了。”
“嗯?”怀玉一愣,“在京都……耗着?你不是进廷尉府大牢了吗?”
青丝疑惑:“谁告诉您的?奴婢一直在江府。”
啥?李怀玉错愕:“你不是因为行刺被抓?”
“奴婢想过挟持陛下救出您,但……还未动手就被君上察觉,之后便被困于一处别院。”
也就是说,江玄瑾说的青丝被抓,是骗她的,就为了吓唬她威胁她?怀玉这叫一个气啊,“啪”地拍了旁边的案几一下,恼道:“说好的不撒谎,现在倒是骗到我头上了!”
青丝不解:“奴婢并未撒谎。”
“不是说你。”怀玉摆手,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
江玄瑾这是干什么?不是最讨厌她撒谎了吗?自己骗起人来倒也是有模有样的啊,她还真上当了。
不过好在没什么严重的后果,就当他是一时起了玩心好了。
“你在京都可听见什么风声?”怀玉问。
青丝看了一眼下头跪着的人,在她耳边轻声道:“司徒敬被陛下特赦,又多掌了三万禁军。朝中官员更换甚多,不少曾拥护紫阳君和您的人都落了马。”
“伤筋动骨啊这是?”怀玉嗤笑,“年轻人胆子是大,但如此一来,朝中秩序必乱。”
李怀麟现在哪里是考虑朝廷秩序的时候?放了两头老虎归山,他若还不赶紧巩固京都势力,哪里还有安稳觉睡?
被青丝踹翻的官员“哎哟哎哟”地倒在地上叫唤着,怀玉斜眼:“把这几位大人送回京都吧,左右他们也没地方去。”
“殿下,这……”岂不是直接与皇帝叫板了?
“怀麟觉得,他亲爹教他的东西是对的,是好的。”李怀玉勾唇,“那我便来告诉他,李善那一套,坐不稳这江山!”
直接叫板便直接叫板吧,她这个当人长姐的,可不能让弟弟小瞧了。
就梧点头,与清弦等人一起把这十几个官员押了出去。还有想反抗的,就胖揍一顿。
于是这一群人很是顺从地就踏上了回京都的路。
一线城各处都开始放粮,百姓闻声而来,看见大米,哪里还有心思排队?都上来哄抢。一般放粮的都是好人呐,哪怕他们偷砸抢,也是会忍着,至多不过劝导几句。人的恶性一起,行为就十分疯狂。
然而,第一个扛了三袋米想从放粮口离开的人,被人一竿子就扫倒在地。
青丝面无表情地拿着长竿:“放回去。”
倒地的男子愕然地看了她一会儿,气急败坏地道:“你们放粮,又不让人带走?”
“排队,可以带走。”指了指旁边的人,青丝冷笑,“抢?你试试。”
男子不服气,仗着后头抢粮的人多,带着人就要朝外冲。
“小心哪!”旁边施粮的徐初酿惊呼一声。
不慌不忙,青丝长竿一横,看似轻柔却是重重扫在这群人的腿上,来多少倒多少,倒在地上半晌也爬不起来。
赤金等人也过来帮忙,下手之狠,完全不像什么好人。
一直哄闹不止的放粮口,慢慢地就安静了下来。
“来,拿好。”徐初酿很有礼地将一小袋米递给面前的人。
接米的是个小姑娘,哆哆嗦嗦地看着旁边挨打的人,带着哭腔问:“我能拿走吗?”
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徐初酿道:“好人是不用怕他们的,他们不为难好人。”
这个大姐姐与那些凶恶的人是一路的,但却柔和得如同菩萨,小姑娘镇定了下来,朝她甜甜一笑,然后抱着米袋就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众人都瞧着,见那小姑娘当真安然离开了,便老老实实地开始排队,再也没有敢胡闹的。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有排队的百姓小声嘀咕,“也太凶了些。”
前头的穷书生答:“要是没猜错,许就是丹阳公主麾下之人了。”
“丹阳公主?!”一听这名号,众人都吓白了脸。
怪不得出手这么狠呢,丹阳公主的人,哪一个不是穷凶极恶的?
可……
正在派粮的这个姑娘真是温柔啊,脸上始终带着笑,不嫌穷人脏,也没有不耐烦,柔声安抚着不安的小孩子,也好生跟人解释,说明日还有,不用担心。
粮派到最后,站在徐初酿面前的人直接就喊了一句:“菩萨姐姐。”
微微一愣,徐初酿哭笑不得:“可不能这么喊,亵渎了神灵。”
接过她给的米袋子,小孩子笑着道:“你就是菩萨姐姐!”
喊完就跑。
心里一暖,徐初酿惭愧地道:“怀玉做的好事,名声全让给我了。”
旁边的赤金看了看她,伸手递给她一方帕子:“脸上。”
颔接过,她擦了擦,现自个儿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抹了很多的灰。
“样子一定很难看吧?”她失笑,“哪有这么狼狈的菩萨。”
赤金摇头:“菩萨被人供奉,不是因为样貌。”
同行这么多天,他们这一路人都了解了徐初酿,这是个被徐大将军教得极好的姑娘,心怀慈悲,举止妥当,能下厨也能接人待物。若说殿下是高傲的牡丹,她就是温柔的兰草,模样未必惊人,德行却是珍贵。
这样的人,江二公子还不珍惜,怕是白长了一双眼睛。
“徐姑娘。”就梧从外头过来,神色复杂地拿着一封东西,“有你的信。”
信?徐初酿身子一僵。
会给她信的,只有江深。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了,江深突然给她写什么信?
将手在裙摆上抹了抹,徐初酿让赤金接替了她的位置,过去把信打开看了看。
排着队领粮的人瞧着,就见那心慈的姑娘身子抖了抖,慢慢蹲了下去。
“菩萨姐姐怎么哭了?”有小孩子瞧着,按捺不住,离了队伍过来围着她,焦声问,“姐姐怎么了?”
“没事。”徐初酿哑着嗓子道,“等来了一直想要的东西,姐姐高兴。”
“骗人!”小孩儿皱眉,“我爹说过,人高兴都是要笑的,只有伤心了才哭。”
深吸一口气,徐初酿抬头,朝他们一笑:“你们看,笑了吧?”
笑是笑了,可这样的笑容,看得人心里难过。
就梧摇头:“徐姑娘,不值当。”
“我知道,我都知道。”徐初酿点头,“这东西是我问他要的,我早就有了准备。”
只是到底是多年的夫妻,怎么也是要难过一下的。
就梧无措,跑去接替了赤金的活儿,努嘴道:“去想想办法。”
赤金茫然,他能有什么办法?他们在飞云宫里什么都学会了,就是没学会怎么哄女人啊,毕竟长公主是不需要他们哄的。
沉默片刻,赤金问:“你想吃什么吗?我给你做。”
徐初酿怔愣,抬头看他。一双眼微红带泪,清澈无比。
赤金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八宝兔丁行不行?你好像对这道菜很感兴趣。”
徐初酿疑惑地看着他:“你……给我做?”
“嗯。”赤金点头,“你救我们出京都,我还没报答。”
向来都是她问江深这句话,得他一个答案,便兴高采烈地在厨房里忙活一个时辰,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想吃什么。
鼻子有点酸,徐初酿道:“我不爱吃八宝兔丁,我想吃甜点。”
“好。”赤金点头,“你跟我来。”
怀玉正在郡守府里查阅文书,冷不防就听得陆景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快出来看热闹!”
被他吓得一激灵,怀玉瞪眼:“你堂堂陆大掌柜,怎么跟街上闲人似的,还爱看热闹?”
陆景行斜靠在门框上,扇子半遮了脸:“徐初酿和赤金的热闹,你看不看?”
眼睛“蹭”地亮起来,怀玉提着裙子跑到门口:“哪儿呢!”
没好气地带着她往外走,陆景行挤兑道:“你堂堂长公主,怎么跟街上闲人似的,还爱看热闹?”
“这不一样,我这两日正在琢磨要怎么帮初酿出口气呢,正巧这就送上来了。”怀玉笑得很是诡谲,“你难道就不为初酿不平?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遇见江深那么个败类了?”
“命运何曾公平过?”陆景行唏嘘,“我这么好的一个人,不也是遇见你这样的败类?”
李怀玉:“我希望陆掌柜您能别随地扔弃自己的脸皮。”
要说败类,她算个“败”他也是个“类”,两个煤球儿,谁能把自己蹭白了不成?
陆景行哼笑,领她到了厨房,合拢扇子往那头一指。
怀玉看过去,就见徐初酿很乖巧地坐在门口,看着里头正在做糕点的赤金。
赤金做起这烟熏火燎之事,没有丝毫的狼狈,反而显得很是干净利落,揉面和糖,一气呵成。
徐初酿看得直赞叹:“手法真是老道。”
“习武之人,多少力气是够的。”赤金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只学了几年的厨艺。”
“是吗?”徐初酿惭愧,“几年的功夫,就已经比我这学了十年的人更厉害了。”
“毕竟是跟宫里的御厨学的。”一向少话的赤金,倒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当初在飞云宫,本是不用我下厨,但后来有人在膳食上动手脚,想谋害殿下,就梧他们一商量,觉得殿下的饮食还是自己人掌握更为妥当。”
“那为何只有你会做饭?”徐初酿好奇,“我看就梧他们好像也不近厨房。”
提起这个,赤金咬了咬牙:“当时年幼,不知人心险恶,他们以年龄大小来定,让最小的人去学,说是年纪小,好教。”
鬼的年纪小,进宫的时候彼此就知道彼此的年岁,就梧他们摆明了是诓他,他还傻乎乎地上了当。
徐初酿总算是笑了,抬袖掩着唇,眼里泛起了光。
李怀玉看得双手捧心:“这瞧着多顺眼呀,初酿这样的姑娘,就得有个能照顾她体谅她的人在身边。”
“怎么?”陆景行斜眼,“想赐婚?”
“你想哪儿去了,心里有人没放下,哪儿那么容易就改嫁。”怀玉白他一眼,又笑,“我高兴的是她不用再天天愁苦着一张脸。”
陆景行这就不解了,将她拽远些:“我以为你是早有了让她改嫁的打算,才让她施粮,提前赚得好名声。”
若是不急着改嫁,她做什么把好事都往徐初酿头上堆?
“不改嫁就不能赚好名声啦?”怀玉撇嘴,“你这个冷血的商人。”
陆景行很严肃地看着她,怀玉挤弄了两个鬼脸,也正经了起来。
“不止是徐初酿,还有就梧、清弦、白皑、赤金……还有你。”认真地看着他,她道,“你们都因为我,背负了不该你们背负的污名,那么我就有必要替你们正名,你们没有做错事,都是顶天立地的人。”
“我迟早要让江家的人,为他们说过的话道歉。”
陆景行一怔。
那天他不在阴平郡守府门口,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回来听人提起,也只当是一次拌嘴。
没想到她是真的记挂在了心上,也是真的在开始谋划。
一线城这个地方,说不管其实也可以不管,毕竟不是丹阳境内,但她压了官府,让陆记出售低价粮,又让那一群面分担一线城官府各职,还让徐初酿被一线城的百姓们记住赞扬。一步棋下去,铺的都是他们面前的路。
没了顾忌的长公主,不再替皇帝挡暗处的黑手,她可以带着他们,做堂堂正正的事情了。
突然觉得有些热血沸腾,陆景行将手伸到她面前,低笑着问:“反击吗?”
“反击!”李怀玉一巴掌拍在他手心,语气笃定。
一线城的百姓一开始是慌张的,城中有了很多不熟悉的官员,而且个个看起来都不太好惹。但商户们很快现,新来的这些官员不收贿赂,也不刻意为难,看起来凶,但十分讲道理。
他们手段强硬,现有恶意哄抬物价的商家,拿着封条就上门堵人。有老实本分做生意的,便在铺子门口挂一朵扎得有些奇怪的红绸花。
相传,这红绸花出自长公主之手,在很久以后,成了一线城良心商家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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