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错 第470节
吕子纶伸手揉揉眉心,沉声说,“我去给如宁讲。”
云苏淡应一声,“嗯。”又问,“吕止言呢?”
吕子纶道,“已经被任命了五品步军校,后天就带兵去陵安。”
云苏说,“希望他不要坏事。”
吕子纶皱眉,似乎对吕止言也不敢保证。
不过,云苏好像也没怎么担心,就算吕止言坏了事,他也会让段萧毫无翻身之力,还有宋繁花……一想到宋繁花,云苏那双月光满盈的眸色里就渗出了一丝冰冷,但很快的,那冰冷被深邃的光覆盖,变得风平浪静,他默默地在心里说,宋繁花,你想让本王死,本王偏不让你如愿,你想与段萧双宿双飞,本王偏要折了你的羽翼,让你只能栖身在本王身边。
宋繁花不知道云苏下定了决心要斩了她的羽翼,让她再也不能飞,她带着安筝去了春宴河。
春宴河是京城最大的河,去年的十月,段萧被薛凌之算计着来这里游湖泛江,那个时候是秋季,人很多,不过,现在是夏季,又逢这么个大中午,人就不多了。
柳纤纤其实是很怕热的,还好春宴河够凉爽,不然,她周身包了一身发泡体,不得热死?
宋繁花带着“安筝”在春宴河游玩了一会儿,又带她去酒楼吃饭,吃罢饭又带她去别的凉爽的地方玩,一直玩到下午,太阳落了山,晚霞一层一层地铺卷在天边,宋繁花才带她回府,一回府,二人就分开了。
柳纤纤带着月离回了北院,一回去,她就直直地往朱礼聪住的厢房去了。
月离跟在身后,看着方向不对,眸光一动,小声喊,“小姐,你要去哪儿?”
柳纤纤面色平静地说,“去找非池。”
月离看着掩在墙头下的夜色,伸手抓柳纤纤的衣袖,“这个时候去找他做什么?”
柳纤纤冷笑,“今日在外面玩,在酒楼里吃饭,你没听到那么多人在议论吕止言领兵灭陵安的事情吗?宋繁花在这个时候把我带了出去,不就是想让我听,而我听了,却无反应,不是太奇怪了?”
月离一愣,“宋繁花在怀疑你?”
柳纤纤抬头看着悬挂在头顶的弯月,弯月嵌在黑幕里,如那一晚神龙灯下宋繁花那一双杀戮满悬的眼睛,夜如黑眸,弯月若剑,直往她而来。
柳纤纤冷笑地说,“大概是怀疑了。”
月离整个人一怔。
柳纤纤却一点儿都不怕,走到朱礼聪住的那个门前,扬手敲门。
朱礼聪在吃饭,他的对面坐着七非,听到敲门声,二人不约而同的抬头,彼此看了一眼,朱礼聪说,“我去开门,你继续吃。”
第202章 危险逼命 为钻石满4400加更
七非嗯一声,坐着不动,继续埋头吃饭。
朱礼聪去到堂屋门前,拉开门,当看到“安筝”站在门阶前时,他微微眯了眯眼,刀疤横过的狰狞的脸上淡的没有一丝情绪,他盯着她,问,“是你在敲在门?”
柳纤纤看他一眼,说,“是。”
朱礼聪问,“做什么?”
柳纤纤看着他,目光冰冷而深沉,带了一丝原本安筝性格里的野蛮与嚣张,声音很稳,却带着质问,“我今天跟宋繁花一起去外面逛了一圈,听到很多人在议论吕止言要带兵去灭陵安城事,这事你知不知道?”
朱礼聪将门一关,走出来,抱臂靠在一侧的墙壁上,墙壁很厚,虽是木制的,却很鲜亮,上面涮了一层红漆,与柱子的颜色同等,他靠在那里,看着柳纤纤,“我知道。”
柳纤纤瞬间就激动了,“你知道?”
朱礼聪沉声说,“是。”
柳纤纤声音不知道冷了多少度,“你知道有人要去灭陵安城,要去灭我父亲,你却不阻止?你娶了我,就是这样对我的吗?你们用完了我父亲,就要过河拆桥,你们这般忘恩负义,会遭天打雷劈的!”
柳纤纤说的很恶毒。
可再恶毒也激不起朱礼聪的半点愤怒,这事儿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保陵安城还是毁陵安城,都不是他能干预的,当然,柳纤纤这么聪明,自然也知道来找朱礼聪无用,但还是得找,以安筝的身份,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个要质问的人当然是自己的夫君。
质问完,柳纤纤带着一身火气走了。
月离跟在她身后,一脑门的问号,不知道小姐咄咄逼人这么一大堆,然后又这般毫无成果地走了是什么意思。
柳纤纤回到卧室,很冷静地对月离说,“你去给我打桶冷水来,我要洗澡。”
月离想到她这一天都在外面跑,也确实应该湿了一身汗,立刻点头,下去打水,打罢水拎过来,柳纤纤脱了衣服,拆了发泡体,脱掉里衣,踏到浴桶里洗澡。
她洗澡的时候月离自然是随身伺候的,一边伺候一边看柳纤纤发沉的脸,低声问,“小姐怎么了?”
柳纤纤脸上浸了一些凉水,长长的发丝坠在水中,晕开一片黑色的墨,那墨泼入大海,像极了大海深处蛰伏而生的水草,水草遇水而动,涟漪着妖娆风情,一如柳纤纤眉尖上猛然而生的一丝郁色,她一手抓在浴桶厚沉的木壁上,一手微微抬起,擦了一下蒙上颊边的水珠,语气极为阴沉地说,“或许一开始我们的身份就被段萧与宋繁花得知了,他二人不动声色,带我们入京,也是顾及着我如今占用着安筝的身份,如今,下旨让吕止言领兵灭陵安,或许是有被逼迫的成分,可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另一场杀局。”她一字一句道,“争对我的,杀局。”
不得不说,柳纤纤真是一个聪明之极的女子,单凭宋繁花今天的一个行动,就猜到了宋繁花的用意。
确实,宋繁花在逼她走投无路,然后找上云苏。
柳纤纤是个极会分析利弊的人,也是一个极会把生存劣利转换为生存优势的人,她最擅长这一点儿,宋繁花就投其所好,为她大开方便之门。
前有苏八公布局,后有段萧入局,再有宋繁花的局中生局。
柳纤纤若不能在安逸山或是陵安城灭亡之前杀掉段萧或是宋繁花,她就必然要去找云苏。
因为安逸山一死,她就危了。
而她,不能让自己危。
柳纤纤手指甲扣进肉里,太聪明的人也有这点坏处,就是事事都能洞察,所以,会比一般人痛苦的多,柳纤纤气血翻滚,眼中发冷,尤其想到宋世贤如今过的那般如意,心中的恨意就如翻腾的江浪,压根没办法停息下来。
可哪怕再恨,她还是控制住自己了。
月离见柳纤纤搭在木桶边缘壁上的那只手背都突起了青筋,她心先是一疼,后也跟着一冷,杀气腾腾地说,“我去杀了宋繁花!”
柳纤纤喊住她,“忘记我娘说的话了?你现在不是她的对手,不要冲动。”
月离恨声道,“都是她!”
柳纤纤沉声道,“技不如人,要反思的是自己。”
月离一噎,看着柳纤纤,不知道劝了几百遍了,“小姐,我们跟夫人和少爷离开不好吗?”
柳纤纤抬起头来,妩媚的眼上氤氲了一层雾气,却是冷笑道,“就这样的离开了,我不甘心!”
月离道,“可如今,再这般呆下去,只怕性命真不保啊。”
柳纤纤看着她,“现在就是你想走,他们也不会让我们走了,所以,与其想着怎么逃命,不如想着怎么活命。”
月离又被柳纤纤说的哑口无言了,她见柳纤纤要起来,只得给她擦干身体,拿一套干净的里衣给她穿,穿发泡体的时候,柳纤纤伸手挡开,拒绝了,“不必穿了,等会儿带我去见云苏。”
月离眼眸瞬间惊的瞪大,“小姐!”
柳纤纤道,“陵安城一灭,安逸山一死,宋繁花与段萧必然要让我死在这里,所以,在陵安城覆亡之前,得先找上云苏。”
月离道,“可王爷不一定会保你。”
柳纤纤眯眼道,“他会。”
月离不相信,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打击她,只得唔了一声,不再说话,等到夜深人静,所有的人都歇息睡下了,月离带着柳纤纤,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将军府。
而这个时候,宋繁花与段萧都没睡,他二人就坐在书房里,一人坐一个椅子,椅子是并排的,中间夹了一张正正方方的檀木桌子,桌子上摆了两杯茶,一杯是宋繁花的,一杯是段萧的,段萧褪掉了官袍,穿着冷色系的凋蓝薄衫,身姿儒雅地靠在椅背上,一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扶手上,一手横过方方正正的桌子,握住宋繁花的手,握住之后还不规矩,轻佻地裹在掌心里,玩弄。
宋繁花扯了好几次没扯回来,只得翻了个大白眼,任由他玩着了。
段萧低垂着眸,笑着问,“你确定柳纤纤今夜一定会去找云苏?”
宋繁花轻哼一声,说,“确定。”
段萧隔着窗户上的白纱纸,打量外面浓沉的夜色,说,“已经很晚了,再过一个时辰……”
本来想说,再过一个时辰她还没动作,那她就不会去了。
结果,话没说完。
门外响起了一阵连绵又匀称的敲门声。
听到这道敲门声,段萧剑眉微微一挑,冲宋繁花笑着说,“来了。”
宋繁花唔一声,对门口道,“进来。”
朱礼聪推开门进来,冲他们二人道,“柳纤纤离开了。”
宋繁花清丽纯澈的眼一眯,瞬间一抹冷厉之色了然无痕地滑过,她扬眉问,“是往吕府的方向去吗?”
朱礼聪说,“是。”
宋繁花在心里冷笑,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柳纤纤去找云苏,又是在这么一个大晚上,而刚巧今天白天,她去了吕府,看了云苏,还被他故意刁难,害她撞在了他身上,柳纤纤若想寻得云苏的庇护,必然要对他使媚术,如今的云苏功力没恢复,抵不抵挡得住柳纤纤的媚术可真不好说啊,再者……
宋繁花低眸冷笑,她今天扶他是白扶的吗?
段萧听到朱礼聪这样说,转头去看宋繁花,看到她白皙柔丽的脸上一闪而逝一抹残冷杀气,他又想到了衡州那一夜,她离开他段府时的情景,他眉头蹙了一下,对朱礼聪无声挥了挥手,朱礼聪离开,关上门。
门一关上,段萧伸手抱起宋繁花,对她说,“计划已成,就不要再忧心了,去睡觉。”
宋繁花被他抱着,舒舒服服地窝在他的怀里,缠着衣鬓的胳膊抱住他的脖颈,笑着说,“唔,明天吕府大概会很热闹。”
段萧垂眸看她,低笑,“怎么,想去看?”
宋繁花笑道,“若真有热闹,去看一看也无妨。”
段萧想了一会儿,说,“或许,云苏不会让你如愿。”
宋繁花挑眉,似笑非笑地问,“你是想说,云苏即便伤成这样了也不能被柳纤纤迷惑?”
段萧抿嘴,“他若这般无用,我也不用如此头疼了。”
宋繁花摸着下巴,眯起眼角,轻轻地说,“是。”她又道,“所以,这才是我为柳纤纤铺的路。”
段萧又看她一眼,却没再说什么,抱着她回到卧室,给她脱了衣服,抱着她就睡,已经很晚了,段萧每天早上都起很早去上朝,最近事情又多,还得时刻提防着苏八公,当然,他还在头疼朱礼聪,想着怎么样才能把他“灭”了,再以另一个身份出现,要给一个人换脸……
段萧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宋繁花眼尾处的那朵樱花,樱花画的栩栩如生,跟真的一样。
有这样美人画花刀工的人,一定有很厉害的易容术。
段萧见宋繁花在怀里扑腾个不停,大概是知道柳纤纤去找云苏了,兴奋的不行,一时睡不着,其实段萧是有点困,也想睡的,但被她扑腾着扑腾着,身体里的邪火又被她扑腾了出来,他结实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的腰,缓缓勒紧,身子侧倾过来,另一只手掰过她的脑袋,黑暗里准确无误地找到她的唇,吻了上去。
宋繁花先是怔了一下,接着就要反吻,结果被段萧压住,她不满地瞪他,“干嘛?”
段萧于黑夜里目光清亮地看着她,低笑,“别动,有事儿问你。”
宋繁花踢着腿蹬他,“问就问,你压我做什么?”
段萧低笑地说,“不然你又要使坏。”
宋繁花翻白眼,却是安安分分地躺着,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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