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总会开玩笑(装修工面前众生平等...) -
“刘哥,又想请你吃饭了,能不能请你拨冗开示一下,说下这个荀先生的性格和诉求啊,不然这一单真不知道该不该接。”
“连张总都搞得定,荀总我看应该也是不在话下的。”
单修谨似乎是天生就要和金曼曼作对的,金曼曼高兴的时候他泼冷水,犹豫的时候他反而来鼓劲,小单认为这一单是可以接的,而且优先度应该排在奢包代购之前,要好好做。理由很简单,“你觉得代购的技术含量和门槛高吗?”
要说很低,金曼曼是不服气的,但她也承认,可以做这门生意的人其实很多,比如她的客户,大家都在一个群里,也都通过每次去接包,认识了店员,如果有心想抢生意的话,要另起炉灶其实很容易。这生意,入门难,难在要进入这个圈子,对圈子里的人来说,需要付出的则只是单纯的劳力,统计需求,拍图发群里,每天汇总,接下来就是一些没营养打屁瞎聊的客服功夫了。
她现在之所以还做得风生水起,只是因为客户群的小日子过得都还不错,只需要服侍好金主即可,尚且看不上这点小钱(也是她们估计数字不敏感,不知道金曼曼能赚多少),但凡有一个小姐妹情海生波,金曼曼说不准就有竞争者了,这和微商的朋友圈最后都是微商,其实道理是差不多的。
但别墅装修就不同了,能把一栋别墅完完整整从清水房跟到成品,预算还充裕,这是多宝贵的体验?单修谨分析,“这个荀总不会是个例吧,有钱人对自己的住处要求肯定比百姓更高,不可能说个个都满足于开发商所谓的精装房,如果你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以后在这一块,很难有人轻易取代你的,能和你一样,完整从装修设计图就开始跟进的总包有多少呢?”
的确有道理,但这个Case和金曼曼的初衷就实在是背离得太远了,连遮羞布都没了,金曼曼还是很犹豫,单修谨则不以为然,“你现在做的这几单……”
金曼曼也知道自己很双标,单修谨劝她时,她勃然大怒,现在单修谨似乎接受了金曼曼只是为了赚钱,没有梦想的人设,开始为她出谋划策了,金曼曼又觉得他好像看低了自己。她知道自己是把部分复杂的情绪迁怒到单修谨身上了。
但她又的确很喜欢钱,金曼曼到现在为止,在世上是没有固定资产的,她想要买房,不管户口政策能不能满足,还是只能买在周边——首先她要能攒下一笔几百万的钱,至少在攒够买房款之前,金曼曼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追梦的资本。她知道,林俏知道,单修谨也知道,她纠结过后大概还是会接下这个案子的。
既然如此,她只能快进掉纠结的部分,把握机会,乘刘豫来接林俏去赴饭局的机会请教下前辈,“荀总具体是怎样的诉求,为什么要把原本的别墅都敲掉重做啊?他为什么不找专业公司合作呢?”
金曼曼之前有拜托林俏,让她故意拖下时间,给她机会打探消息,所以林俏这会儿还在办公室做最后整妆,刘豫走不了,又在金曼曼的地盘,他多少是要吐露点干货的。不过,说话时刘经理有些悻然,金曼曼揣测他大概对这个荀总也感兴趣,这机会最后落到金曼曼身上,他是有点酸的。
这个荀总,和林阳年纪相当,两人从小相识,算是半个发小,他也是名门子弟,不过家族立足点在外岛,从小接受西式教育,而且荀家已经富了几代,在很多事上有自己的坚持,并不信任国内的一些服务质量,他被家族派驻在S市,当然也需要一个落脚点,目前是在市区的大公寓里住,但周末还是喜欢去郊区别墅亲近自然。
于是两三年前起,他就着手翻修家里早几年买的别墅,几乎是完全拆除重建的水平,只保留了一个框架,从岛上请了和他们家多年合作的设计事务所,装修就砸了大约千多万进去,认为设计效果还是超越了内陆同行不少。
这或许是真的,但荀总忽略一个问题,再好的设计,也要好的施工队来落实,刚装好没有问题,看着非常大气,入住之后,问题来了,他不得不再聘一个管家,专门在别墅里,每天负责报修。
“周一说下水堵了——又堵了,家里四个洗手间,每次周末过去如抽奖。”
荀总和金曼曼见面时,一落座就抱怨,“抽到哪个能用就用哪个,你知道唯一一个永远不堵的卫生间是哪个吗?”
“是第五个——保姆房那个,那个倒是从来没堵过。”
荀总双手一摊,无奈地笑起来,金曼曼也是真被逗笑了。“这个可能是施工队太坏了,工人故意往水管里投杂物。”
“是啊!阳仔也说,往水管里扔水泥块的都有,这个要修只能整个地板撬掉,水管全换。”荀总叹口气,开了包巧克力来吃,冲金曼曼让了一下,“无蔗糖的,来一片?”
听说三代以上,就很注重穿衣吃饭了,金曼曼目前没有觐见海外一些老贵族的幸运,但从荀总这里来看,他的仪态、礼仪的确都无可挑剔,让人如沐春风却又不乏距离感,穿着也比林阳要讲究,金曼曼每次见林阳,他永远是衬衫配西裤,是得体的,但也显示出审美的贫乏,说明这种技能尚且不是他的本能。
荀总就不一样了,他的身材明显有锻炼痕迹,留学的特征是掩饰不住的,Polo衫穿在这样高个子,肤色均匀细腻,发型经过打理和适当修剪,连体毛都管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身上,你才会觉得不算是委屈了这件贵价的衣服。而且他刚才的确是在打室内高尔夫,这穿着并不显得突兀。
想是这样的男人,无须很英俊,只要有个人形,便可以用什么钻石王老五来修饰了,而荀总长得也的确不错,金曼曼知道他的名字后有去搜索过新闻,在外岛媒体中,他是很受追捧的。不过行事很低调,待人也很谦和。
金曼曼吃他给的木糖醇巧克力负担感不大,她看了眼牌子,准备一会儿去搜索下,看看是不是什么一斤几十万的天价品牌——也不是出于刺探,只是要了解客户的消费习惯。
“下水是下水的问题,漏水是漏水的问题,之前开的天窗,也是整个要全部换掉,天台的防水也没做好,之前梅雨季,顶楼书房整个鼓包,叫人来修,戳开来水流似小河。”
荀总做总结,“事务所设计图OK,但跨地区来做项目,对本地施工队的管理一点不OK,光是漏水、积水,毁了我家具至少上百万,还不算被溅水的钢琴,现在送去修了,回来还要给它找地方放。”
这些事似乎和荀总这样的身份是格格不入的,像他这样的贵族子弟,加班宵夜吃个泡面,感觉都得吃个两头鲍汁煲泡面的,但事实是,荀总也会被无良施工队坑,更可恨的是被坑了以后还没什么办法,因为他是和事务所签的合约,现在要打官司也只能在外岛打,而且为了固定证据,可能在官司有眉目之前都无法重装别墅。就算是赢了官司,赔偿上也很难让人满意,这期间别墅空置的费用,以及对荀总心情上产生的影响,荀总认为比赔偿款可能的数目要高得多。这就如同他认为找人来帮他管这么一摊事,省去他的烦心,付两百万也很值得一样。金曼曼等人觉得瞠目结舌,给得太多了的钱,实际上在荀先生看来可能还很便宜呢。
金曼曼要做的事,实际上就是找人在工地监工,尤其是做防水、铺设下水道的时候,要仔细看着,不要再让无良施工队搞猫腻就行了,荀总的要求,按他自己所说,也并没高到吹毛求疵的地步,而且这件事她可以不必自己全程来做,只要有人做就行了。
和荀总坐下来聊了半小时,又告罪去了个洗手间,在洗手间里搜了好几个牌子之后,金曼曼的信心足了,她觉得这单Case或许可以接——荀总应该是在戒烟,所以靠吃巧克力来抵烟瘾,他吃的也不过是五百多一斤的巧克力,这就还好啦,算是亲民的。真正要事情的贵公子,可能连戒烟巧克力都要定制,非得请欧洲某国的巧克力大师手制口味特调的代糖巧克力不可。
甚至于他的衣服,也只是普通的高街牌子,单价居然没有破千,可见荀总也不是什么都买贵的,他只是在舒适与时间上最舍得花钱,只要能满足他这两点,装修好之后就算居住体验略有瑕疵,售后做得好,应该也不至于被扣钱。
她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金曼曼在做这一行上似乎的确如林俏所说的一样有天份,主要是她善于评估客户的心理,而且也不太会兴起过多的情绪。她接触过太多有钱人,已经足够知道别人的钱,和她没有太多关系,钱是有钱人的壁垒,他们希望金钱垒成的砖块让他们显得高高在上,但平民大可不必自惭形秽,在砖块下顶礼膜拜,拜得再起劲,钱也不会飞来一点儿。
有钱人往往也很矛盾,他们不断地用金钱把自己和世界隔离开来,但却又对那些拒绝膜拜金钱,自行其是的平民另眼相看。金曼曼和荀总阐述完了自己的思路,荀总没太大意见,她准备合同的时候,却感到荀总时不时打量她,眼神中流露清晰的兴趣。
像是他这样的贵公子,各种明星模特应该是司空见惯了,金曼曼绝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就比她们好看。她今天来也选的是专业套装(还忍痛投资了万元巨款),荀先生的眼神里更多的还是好奇,金曼曼也猜不出他在好奇什么。
过了一会,他问,“金小姐看起来真的很年轻,才毕业没多久吧?”
噢,是在怀疑履历,刚才她是试着解释下自己的工作经历的,毕竟是几百万的单子,不过被荀先生制止了,他也明说,是阳仔介绍来的自己人,就当给个机会,让她勇于放手去做,这种把钱不当钱的王霸之气也的确很惹人好感,对金曼曼来说也就意味着她的压力更大了,如果没办好,得罪的是两边的老板,基本等于从这行退出。
“我是今年才毕业,不过很早就有勤工俭学了,这方面的工作经验是不少的。”
话也得斟酌着说,既不能说谎,也不能让荀总觉得林阳给他介绍了个什么也不懂的不靠谱应届生。
“噢噢。”荀总显得兴味盎然,这是开始在盘底子了,“在校期间就涉足装修吗?”
“不是,那时候主要做奢侈品二手生意,我是学设计的,要说和装修的共同点,就是都有对美感的领悟。还有就是比较心细,能注意到一些细节。但装修本身的技术我不了解,签下合同后还要回去再学习。”
问到这么仔细,那就瞒不了了,不过金曼曼回答得还是很平静,她觉得自己还算是能胜任工作内容的。
荀总也欣赏她的自信,笑着说,“说得对,其实我就是需要有人来替我学习,这里很多东西我也不懂——我发现在大陆,如果你不是真的懂,那就很容易被‘忽悠’。”
他的普通话说得很好,但最后这两个字还是流露方言特征,有一点犹豫,金曼曼笑着问,“难道在欧美就不需要和装修工斗智斗勇了吗?”
说实话,她其实不知道这个,不过金曼曼拒绝相信世上有靠谱不磨洋工的装修工,荀总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她的话还有点硬,想了想笑着承认,“应该也是要,不过以前总包懂行,他们不敢放肆,这次是我眼光不好,没找到好总包。”
她其实是不该和荀总顶嘴的,金曼曼心想,活做得这么差难怪荀总对大陆工人有偏见,不过她刚才还是自尊心无理由上涌,好在荀总涵养好,她连忙说,“荀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这对我也是个提醒——其实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大陆两个字用得是不好,但我只是讲惯了,没改过来。”荀先生对她挤挤眼睛,“下次和外地朋友,就用S市,和S市朋友,就用乡下人,保证得到赞同。”
金曼曼没想到荀总居然对S市乡情这么了解,一时不禁失笑,她赶忙一把捂住嘴,但肩膀依然笑得一抽一抽的,笑意从她明亮的眼睛里不断往外跑,就像是气泡满溢出来,流淌到肩头上跳跃着的黑发里,即便她捂着嘴,即便她穿着平淡而职业化的套装,但美丽在她身上依然是如此丰沛,只要一点真诚的情绪就足够引爆。
“不好意思。”她用了一会才平复笑意,刚恢复平静故意板起脸,又有点儿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白牙一闪即逝,“好了好了,不笑了,让您见笑了,荀先生。”
“没事,这是对我幽默的夸奖——不必那么见外,朋友们都叫我嘉明,你也跟着叫好了。”
金曼曼一般都在年长男性前面加个哥增加距离感,“好的荀总——”
她也把荀嘉明逗得一笑,这才继续说,“好的嘉明哥,那你叫我曼曼就好了。”
荀嘉明在打印出来的合同上随意签下名字,和她握握手,他的手稳定而温热,一如他的人一样让人愉快,“很期待我们接下来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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