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寒衣节

下午时光很静，窗台上透下一道斑驳光影。按照文艺青年的话来说，那是流年。而以眼前老爷子的话说就是矫情。有时候女人矫情是可爱，而大老爷们矫情就是恶心。

不过转念一想，别人矫情也是有资本的。因为富足安乐，所以才有情趣矫情。可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不同人却要为了一口饭，一口气苦苦挣扎。他们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诗意的生活，他们只想活着。

老爷子回忆起了大半生的生活经历，起起落落，曲曲折折。听的我心潮澎湃，当然其中也有些悲痛无奈。人生就是一条路，一条通往死亡的路。即使死亡，却也能见到别样的脸孔。有人乐而不悲，潇洒狂傲，有的人伤春悲秋，一生惆怅。

老爷子侃侃而谈与我像个无话不说的爷孙，他不喜欢矫情，却想说说心里话，掏掏心窝子。

“现在的人势力，没情分可讲，早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干劈情操的年代了……人心险恶”！说了很多，也感慨了很多。末了，老爷子叹出一句愤世嫉俗的话，像是在控诉这个时代，更像是在无奈的叹息。

“大爷呀，生活，生活。生也容易，活也容易，就是生活不容易。有谁不想生活的体面点呢！体面不就得花钱嘛！人情值几个钱？面子又值几个钱呢”？

老爷子默而不语，似默认，又有些无奈的接受。他不是秦始皇，刘邦那样的人物，一个人就可改变天下。他只是个小人物，很小很小的人物，小到像尘埃一样轻微。

老爷子突然看向我，“那你呢小子？你想怎么活”？老爷子看着我像是在期待一些什么。

“我”？迟疑了一秒后，仿佛看到了红叶一片的毛爷爷。“当然是赚钱过好日子呗！难不成去要要饭呀”！

老爷子看着我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道，“不对，你并不是势力粗俗的小人。你只不过怕了苦日子，想尝试一下一夜暴富的生活罢了”！

“大爷，要不你护手霜的配方给我，我拿去投资，保证一本万利”！我嘻嘻一笑。

老爷子眉头一皱，对我这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个性厌烦。

“滚犊子”！老爷子骂了一句。

因为答应了帮老爷子要办一件事情，所以一直聊到了现在。那个偶然被老爷子出手搭救娇美小护士叫冯颖儿，下午也来过好几次。老爷子给她看过手相后就高兴地像个开心果一样，走到哪都能看到她欢笑的影子。

“大爷，我憋了好久能问个问题吗”？

老爷子看我严肃认真的样子，也一本正经起来，“问吧”！

“哦，那我就不耻下问了”！我摆出一副虔诚的样子，对着冯颖儿那娇美的样子偷瞄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对着老爷子。

“大爷，这个小护士是不是您当年下山跟哪个老相好欠下的风流债呀？出来混久了，现在知道回来还债了”？我虽然压低嗓音，但清清楚楚的传达到大爷耳中。

空气突然安静了似的，我看到老爷子脸都绿了，嘴里咯吱咯吱的打响，上半身直直坐着，发出一股蓄势待发的气势。

“哈，大爷跟您开玩笑的大爷。大爷您看您这是非跟自己过不去，大爷”！在我的一片惊愕中，老爷子愣着憋着一股气抬起了一条二十多斤的大象腿，非要跟我同归于尽。

我要是不跑，等着那条石膏落在这身板上非得一尸两命不可。

“小瘪犊子，你有种别跑，我打断你三条腿”！老爷子脸色通红，跟打了鸡血似的。一骨碌想从床上下来。我身形一闪，朝门靠了过去。医院里病房虽然多，可这动静也马上被门外的查房的护士听到了。

砰的一下，那扇轻飘飘的木门猛地一回旋，刮起一阵风。差一点让靠近门前的我命丧当场。门口外有一道身影，雄壮威武，虎背熊腰。立于战场之上，必能在乱军中能喝退百万雄师。背后吹过嗖嗖冷风，我看着这鬼神退让的母夜叉，以为自己看见了张飞。

别乱动！暴吼声穿透空气，声浪可怖。老爷子愣了一秒，然后像只受惊猫鸟悄的退回去，老老实实坐好。

门口的夜叉老不耐烦的看了我这对活宝一眼，大脚一夸，山摇地动般走进来，刚开口要训斥两句，一道娇美的影子小跑进来，脸上焦急的挂着汗珠。

“圆圆姐，晚上你可不可等等我，我…”冯颖儿有点为难，矜持了一下，贴着陈圆圆的脸小声说了几句话。说完后，脸上还有些委屈。

被冯颖儿叫圆圆的母夜叉脸色一重，肥肉一聚，好像一个刚刚包好的包子。她把手放在冯颖儿的肩上搂着她，板着脸说，“晚上请我吃宵夜啊”！

“好啊”！

“谢谢圆圆姐”！冯颖儿听到陈圆圆答应后，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像只喜鹊一样到处欢笑着。

陈圆圆摇摇头，然后又指着我们俩，老爷子顿时这个人都不好了。

哼！我想着应该是她连废话都不想说了，就转身直接走了。

老爷子如释负重，我冲他嘻嘻一笑，埋怨道，“大爷，怎么这么大岁数，脾气还这么大呢”！

哼！老爷子剜了我一眼，“我一辈子虔心问道，守身如玉，哪来的老相好”！

原来是这样，我盯着老爷子的赤诚的眼睛，传递出一份浓浓的关切。同是单身汪，相煎何太急呀！

…

…

烈火般的太阳终于转身而去，这个大地终于落下一片浓墨的夜色。。

晚上八点，没有值班任务的医生护士都已经下班了，白天本就冷清的病房区，更加阴森冷寂。站在偶尔没有关紧的窗子前还能听到刺骨寒冷的风就肆无忌惮的在黑夜里呼啸。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臭小子，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老爷子斜靠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枯黄，边角打着卷儿，被人翻过无数次的书籍。要不是它还依稀保存着装订成册的痕迹，我都怀疑是不是老爷子拉屎用的手纸！

“10月31号，从明天开始就是11月份了，再往后就要过冬了”！我掏出手机，点开日历表看了一下日子。

“我没问你这个”。没听到心中的答案，老爷子合上书卷。看着墙壁上的时间，淡淡说道，“今天是冥阴节了，在民间也称寒衣节”。

“冥阴节是什么节？我只知道清明节。今年清明我还跟给我奶奶扫坟了呢”！

老爷子并没有对我连冥阴节都不知道而嗤之以鼻。抚平了一下褶皱的书面，继续讲道，“未免先人们在阴曹地府挨冷受冻，这一天，人们要焚烧五色纸钱，为其送去御寒的衣物，并连带着给孤魂野鬼送温暖。但是除此之外，也是邪祟阴魂出来觅食的时候”。

老爷子眼神清澈，炯炯有神，像黑夜的火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凭借黑暗隐藏。

我听着老爷子的鬼故事，我冷汗起了一身，这难道是要我去堵枪口？

都知道清明节祭祖，但我除了祭祖还得蹲坟头守夜。有的妖精最喜欢吸食人死后的魂儿，清清凉凉的，吃了以后神清气爽，还有助于修炼。

在清明节这一天好多这类妖精出来抓食吃。为了生态平衡，地方平安，各家各户父老乡亲的亲人祖宗可以好好团聚。师父带着我辗转流浪于各村坟圈子乱岗子，布符阵，撒药粉。大晚上还要跟不知道哪朝哪代的叔叔阿姨聊天打麻将。赶上谁家后人请祖先回去吃饭，我还要顶上补缺。阴森冷清的山林墓地，几朵幽蓝的鬼火灯笼飘来飘去，我一个大活人在人家坟头打麻将，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只不过我所做的工作就是简单的哄老人家开心，不让他们害怕。要不然这个鬼一恐惧，那个鬼一暴怒，之后再变成恶鬼就有的忙了。师父自己在坟头墓地的周围布上一些符阵，再撒上一些妖精邪物惧怕的药粉，就可等着看戏了。

还真有一些灵智不高，被坟地里阴魂身上的气味吸引过来妖精邪物，一触碰到阵符，药粉就打回了原形，或是化成灰烬。

只是有一年的清明节，遇上个**烦。一只鬼煞，破了符阵和药粉。追了我和师父一夜，满山乱跑。它飘来飘去，跟个没事人似的，却把我和师父折腾的气喘如牛。多亏了我和师父两个人配合默契，要不然早就着了那个鬼物的道了。那一夜可真是又惊又险，现在想起来还感觉脊背凉飕飕的。

老爷子对着我，拍拍我的肩膀，一身正气的让人折服。“晚上你就跟那小丫头身边，保护她，别被那些脏东西上了身，遇到麻烦点的就收了”。

护花使者？保镖？替死鬼？炮灰？我脑子里窜出一堆关键词。可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好像都是一样，引祸上身！

“呵呵呵，大爷。其实我也就是一个学了几年符术，画了几年丹青，山水、小黄图，一个也不入流的小道士。俺爹娘还指望我发家致富，娶个白富美生一窝大胖小子呢！您说人心险恶，可这鬼东西可比人心还险恶。我还是留着小命，发点小财罢，您的护手霜我不要了”！

说完我马上起来，多待一秒，没准儿就要挨这老狐狸坑。怪不得这事白天不说，非要等到晚上啊。不过就算那鬼东西出来了，我该跑还得跑。留住小命才是王道！

“臭小子，别说老头子给你指了一条瞎儿道，你要是靠上冯颖儿这座大山，别说发家致富，取上白富美也是分分钟的事”！

刚刚踏出去的一只脚，突然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收了回来。老爷子甩了一记白眼，嘴里嘀咕一句势利眼！

“这丫头家里是做大生意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平白无故给她看相。本来这活是由我自己看来做的，算你运气好赶上了。上赶的机会，你还不要，那我只能打电话叫别人了”！

“咳咳！大爷等一下。我想了想身为这个京山市的道卫，我有责任和义务保护群众安全。这种又苦又累的火就不要再连累别人了，我来就够了”！

我大手一挥，步伐一夸，走出病房，感觉毛爷爷和白富美在向我招手！

“等我的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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