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初吻
周旖锦心中怵然一惊,可来不及思考,下一刻,她便被那股巨大的力裹挟着,脚步踉跄地推搡到床边,随即双膝一软,男子的身影便如山一般倾覆下来,挡住了房间内所有微弱的光晕。
不过转瞬,魏璇一只手将她细瘦的手腕制住,推到头顶,又压在床面,随即炙热的吻带着疾风骤雨般的愤恨和炽热的占有欲,落于她唇上。
周旖锦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顷刻间轰然炸响。
那含着酒意的吻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青涩的笨拙,在她唇上辗转着,细细密密泛起柔软的触觉。
她眼眸里泛起了泪光,好容易在他呼吸的空隙挣扎着立起身,他动作强硬,丝毫不容许她推拒,立刻又倾身压上去。
「魏璇……」
那唇齿间断断续续露出的字句受到堵截,细弱的尾调绕了个弯,倒显得像情不自禁的嘤咛,在他心头燎原的大火上泼了把油,让那卑劣的欲望愈发烧得猛烈。
她的嘴唇柔软极了,那般甜蜜的滋味是他平生从未尝过,几乎令人理智全无。
哪怕是一片混沌间,魏璇也并未太用力,似乎怕自己的生涩伤了她,因而显得格外温情。
「娘娘,娘娘可曾……」
他短暂地放开她,含着暖意的气息浮动在她耳边,说了一半,声音忽然带了哽咽,随即消失不见。
他忍不住想质问她,可曾对他有过一丝情意,可他清楚自己早已知道了答案,因此并不敢问。
魏璇的心里忍不住泛起悲凉。
因着他的任性,二人不知纠缠了多久,他的理智才堪堪回笼,沉默地抬起头,一直按在周旖锦后颈上的手也松开些许。
周旖锦双目泛红,怒不可遏地望着他,还未开口,却听见魏璇低低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娘娘真是耍得一手好伎俩,将微臣玩弄于股掌之中。」
昏暗的光影下,他脸上有种近乎残忍的冷静,眉眼深沉,裹挟着浓烈的情绪。
周旖锦倏地一怔,心脏莫名慢了半拍,要说出口的话也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黑暗中,魏璇直直地望着她的眼,过了一会儿,又凑近耳语道:「娘娘……很得意吧?」
他的声音含着酒意,平添了一丝自嘲和悲凉,令她浑身都不由自主地泛起寒。
周旖锦混沌的脑海中飞速旋转起来,一直回溯到周府宴席上魏璇早早离开的时候——
他听到了她与周丞相的对话,她精心布置的局,竟因这样的阴差阳错而出了破绽,狼狈落空。
他既已这样发问,周旖锦也心知瞒不住魏璇,静默了片刻,忽而抬起头来,毫无怯意地反唇相讥道:「殿下怎得这样想本宫?」
魏璇被她问得一愣,她立刻乘胜追击道:「本宫是贵妃,此举……也不过是出于无奈。」
咚咚作响的心跳猛烈,如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箭。
周旖锦深吸一口气,溢满眼眶的晶莹泪光便顺着隐隐发红的脸颊流淌下来。
「殿下不日便要回玥国去,本宫一个人在这儿,你可知多少豺狼虎豹想要本宫的命,」她声音轻柔温婉,像是含了无数委屈,又抬起那双含泪的眸子看他,说道:「本宫若不为自己做些打算,恐怕在九泉之下化成灰了,殿下也不会记得。」
她生的太美,蹙眉嗔怪的模样着实动人,魏璇的身影隐没在昏暗中,良久的沉默,像是理智与情感砥砺纠缠。
他生性多疑,往常行事,凡是抓出了破绽,他便绝不会再留任何机会,毫不犹豫地斩草除根,可如今,他心里却止不住动摇。
「娘娘……」浓烈的酒意涌上大脑,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身子一
会儿如在烈焰中炙烤,一会儿又像被丢进冰冷的深潭中浮沉。
他知道他太爱她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爱,令他丧失警惕,一次次被她的言语所蛊惑欺骗,如同孤身站在礁石上,面前是危险的巨浪,下一秒便要将他吞没。
「殿下深夜闯入本宫寝殿,当真是冒失无礼极了!」周旖锦已平复下心绪,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魏璇跟前,定睛直视着他,神色郑重:「殿下可清楚,某种意义上说,本宫是你的庶母,你这样做,将本宫置于何地?」
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显然是带了责怪的意味,如重锤落地,撕开了那一层密不透风的身份的纸,一瞬间令他的心神猛烈摇晃起来。
「可微臣并无此意……」
见魏璇凝眉深思,周旖锦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挑起了分毫,随即又凑到他跟前,低头作势揉了揉被他握痛的手腕:「不过殿下醉了,本宫……也大可不与你计较。」中文網
她这一番话真假参半,却又颠倒黑白,扯着礼义廉耻的幌子,倒把过错推到了魏璇身上,令他不由自主生了懊恼,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疑心过重,冲动之下,误会冒犯了她。
漫长的沉默徘徊在二人之间,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长久僵持地对视着,各怀心事,似乎谁先移开眼,便是不可宣之于口的落败。
不知过了多久,魏璇眉眼间隐隐流动的戾气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含着愧疚的温情。
这些时日,他本就受着周旖锦的恩情和庇护,却几乎从未回报她什么。
他自以为可以护她周全,可她却浑然不知,身居在那样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哪怕使些手段保全自身,他又有何资格苛责?
「微臣错了,娘娘。」他轻轻叹了口气,垂下头,真心实意向她道歉。
花灯内的烛火快熄了,影影绰绰摇曳着,倒映出魏璇的影子。
周旖锦的唇微微抿着,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向地面。那影子起初像只暴躁且张牙舞爪的狼,随着他俯下身讨饶,又变成低声下气的犬。
向她低头服软,似乎是某种命中注定。
魏璇声音有一瞬间的哽咽,承诺道:「往后,微臣不会再打扰娘娘。」
周旖锦胸中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烛火燃到最末,倏地熄了。
屋内暗下来的一瞬,魏璇的身影从窗边翻身而出,转眼埋没进后院半人高的灌木丛中,闪动了片刻,随后消失不见。
一片浓稠的黑暗中,周旖锦眉眼深沉,注视着窗外。寒风透过未关的窗棂倾泻进来,她却不觉得冷,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手,指尖在嘴唇上触了一下。
残留的余温和酒意,一寸寸沁到她心里。
她恍然觉得,在这精心谋划的圈套里,原本没有输家和赢家,无论魏璇还是她,都被这张网束缚着沉溺,清醒地沉沦。
时光荏苒,庭院中,枯萎的枝条重新抽了了嫩芽,薄薄的春雾过去,转眼草木葳蕤,花团锦簇,再后来,又零星落了大半。
魏璇终是未再动白若烟肚子里的孩子,她自己仔细照料着,丝毫不敢懈怠,终于在入秋前,未央宫张罗起生产一事。
周旖锦身为六宫之首,为保那孩子平安无虞,亲自率了太医聚在未央宫内,显得格外重视。
到了晌午,房间里隐约传来白若烟遏制不住的痛呼,她平静地站在门外听着,仿佛隔岸观火。
沈妃来时依旧趾高气扬,可眉眼间的隐隐忧虑还是出卖了她的心事。
看见周旖锦带人把守周遭,指挥大局万无一失,她显然心中不悦,脸色逐渐黑下来。
「贵妃,舒昭仪身子如何了?」魏景一下朝便匆匆赶来,他身上还穿着龙袍,神情却焦急的像个孩子,听着耳边的痛呼,连忙抓着周旖锦询问。
「回皇上,舒昭仪头胎本就生产不易,臣妾已派了太医院最好的妇科圣手在此候着,皇上大可放心。」周旖锦不慌不忙答道。
魏景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秩序井然的场面,心中十分欣慰,忍不住上前抱了周旖锦一下:「淑贵妃不愧是朕的贤内助,这些时日你辛苦了。」
他早知道周旖锦出身名门,向来以大局为重,不同寻常后院女子一般心胸狭窄、争风斗醋,可她向来是极看重子嗣的,如今之举,令他不由得肃然起敬。
周旖锦的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从魏景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福了福身:「皇上谬赞了,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
「贵妃实乃宽厚仁爱。」魏景脸上是遏制不住的笑意,他看着周旖锦,其下隐约可见难得的绵绵情意。
周旖锦愣了一下,随即扯着唇勉强笑了笑。
她还记得,梦中自己怀了身孕,魏景也是无数次用这般欣慰喜悦的目光看她,甚至亲手喂她落胎药时,眼中都含着脉脉温情。
几人说着,便往未央宫前厅走去,早有宫人在此摆了丰盛的宴席,温碳暖塌,招待焦急等候的皇帝和各宫妃嫔。
白若烟生产十分不易,刺耳的尖叫声持续了一整日,到了半夜,周旖锦从昏昏沉沉的瞌睡中被唤醒,听见外面产婆高声的喜悦呼叫:「舒昭仪生了,是个皇子!」
魏景龙心大悦,连忙步履匆匆走去,周旖锦跟随其后,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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