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痴心一片 付诸东流
刘子墨回到家中，那些虾饼他没舍得吃，他留给了爸妈。
???柳莺写给他的情书，他却视而不见，虾饼上有少许油，有三张纸出现了油渍，刘子墨也没有细看，就将它们扔到了灶膛内化作了一团火焰。
????另外两张纸比较完好，刘子墨有心留作纪念，便将那两张纸夹在了那本《五线谱基础教程》里。
???李军夫妇在刘子墨他们走后，也打算搬离汴河街，去其它地方谋生路。
????韩家二恶给韩湘竹的童年造成的阴影太大，?韩湘竹有如惊弓之鸟，每天都提心吊胆地，备受煎熬。
????李军在刘忠家里与刘信兄弟几人有过短暂的接触，知道他们在常德桥南市场做生意，生意都还不错。
????李军便想到常德去试试水，不管生意如何，凭他两口子的裁缝手艺，至少也能混口饭吃。
???打定主意后，李军夫妇把大门钥匙交给了刘芙，叮嘱她没事就往家里面跑一跑，帮忙照看一下。
???他俩收拾好行李，义无反顾地前往常德下海经商去了。
????常德桥南市场的生意不瘟不火，档口仍在集资，只需要三千块钱就能拿一个档口。
???李军这些年虽说挣了不少钱，但是做房子和结婚两大开销占了大头，手中的那点钱也所剩无几了，为了拿档口，几乎倾其所有，还要租房子，固定车位，进布匹，所有的地方都需要钱，一时之间窘迫无比。
???家中的亲戚都穷，开口的地方都没有，他只好想法拿高利贷。
李军所熟悉的人当中，除了刘富、刘成和刘信有点钱以外，其它人仅能维持一下温饱。
???刘信与他不熟，他开不了口；刘成性格颠狂刻薄，说话喜欢刺激人，李军更不会找上门去受气；唯有刘富老实巴交，手中又有巨款，是唯一可以借贷的不二人选。
???李军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再回湖北找刘富借钱去。
???李军回到湖北，提着礼物来到刘富的家中，简单地向刘富说明来意。
???刘富很有两把刷子，他对牛马的研究达到了一定的高度，特别是相马术，看口摸骨观形，一看一个准；另外还有一绝，就是估算牛的斤两和牛龄，只要是他看过的牛，他都能准确地报出牛的年龄和牛的重量，无一不准。
???因此，刘富的掮客生意十分火爆，周围十里八乡的牛马交易中间人都来向他请教，徒弟遍布天、潜、沔周边八镇，每天往来他家里的客人络绎不绝，几乎人人都会提些人事过来，他家的日子过得也异常红火。
刘富本人很吝啬，也很有些头脑，靠放高利贷和做牛马生意，迅速积累财富，手中的钱也越来越多，一跃成为周围十里八乡的首富，87年突破两万元大关。
万元户在当时的农村已经是奇迹了，何况是资金总量高达两万元。
???李军来借钱，刘富自然很高兴，这意味着又是一笔收入。
???刘富打的主意是把借给刘忠的钱逼出来，再借给李军，这样就可以把死钱变成活钱了，钱放在刘忠那里，他又不可能给利息。
刘富急冲冲地跑到刘忠家。
李秀听说李军回来了，正在做饭。
???刘富劈头就问：“忠儿哪里kri（去）了？”
????李秀从灶门口走了出来说：“大大，冷那（您）来打（了）吧！他爸爸kri（去）割黄豆kri打（去了）。”
????刘富加重语气说：“我借给你们的钱要还打嘚（了），不能个老嘎到手地嘚（不能够一直放在手里），我还指望用折（这）钱kri（去）赚钱kri地嘚（去）！”
????李秀面无表情地说：“大大，冷那尚啷逼地这急法，我们是斗不团圆，还差一咔，要不是早就把钱还给冷那打。（爸爸，您为什么逼得这么急，我们是把钱凑不起，还差那么一点，要不然早就把钱还给您了。）”
????刘富急着要钱，不耐烦地说：“好，你说，差好多咔（差多少）？能够还好多，先还好多吧！”
????李秀说：“我听他地大大说，好枪还差350块钱，冷那要地怎急，肯定是有事，我跟冷那kri拿kri。（我听孩子他爸说，好像还差350元钱，您要得这么急，肯定是有事，我给您拿去。）”
????李秀往锅里加了一瓢水，连忙走回房间，把那叠用报纸包了三层的钱，从床垫下拿了出来，递给了刘富。
???刘富反复点了几遍说：“你们这还差350块钱啦！要早咔（点）还地（给）我，我还等打在（着）用。”
???李秀点了点头说：“我们把这咔黄豆收打，就还到冷那，冷那放心，我们不得差冷那地钱地。（我们把黄豆卖了，就还钱给您，您放心，我们不会欠您钱的。）”
???刘富快步走出大门口，又扭过头来说：“你们还是要跟我想咔（点）办法地嘚！早咔（点）把钱还地（给）我。”
???李秀“嗯”了一声，又走回灶门口做饭去了。
????李秀家里太穷，弟弟来了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也就是一个蚌憨子炖豆渣粑子，一个粉蒸田螺，一个炒藕带，一碗莲子米汤，一碗蛋糕，几个时蔬小炒，这些带点荤腥的东西还是刘子墨下河弄的。
???这段时间，每天都有不少人用各式各样的渔具，肆意地到池塘里捞捕，庄湾附近的鱼类资源几近枯竭。
刘子墨弄了几回鱼，每次都只有一些以前不要的鳑鲏、麦穗鱼、刺泥鳅、绿豆鱼等小鱼，泥鳅鳝鱼再也不见踪影，搞得刘子墨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李军顺利地拿到了三千块钱的高利贷，刘富放钱采用的是借十抽一的模式，李军实际到手的钱只有两千七百块钱，每月的利息是百分之五，也就是说，李军月底还钱，就要还3150元，如果顺延到第二个月，还会利滚利，那时就要还3308元，依此类推，这个利息高得离谱，一般人难以承受，刘富的钱就是这么赚来的，当然，大部分收入还是来自于牛马生意。
????刘子墨在李军家里的那段时间，受到了李军高规格的款待，特别是那顿大闸蟹和黑山羊，花了李军不少的钱。
???这次，李军远道而来，却没有什么好招待，刘子墨的心里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刘子墨琢磨着弄点稀有之物，招待一下小舅舅。
???水里游的已经没有了，天上飞的多得很，就是弄不到。
???别人弄不到，刘子墨却想出了办法。
刘子墨专找喜鹊窝，他把家里的那些烂丝网铺在鸟窝里，喜鹊归窝时，就会被丝网缠住，直接从窝中掉下来，很容易就能逮住了。
????这种方法，别人想都不敢想，因为喜鹊会把窝筑在树冠上，必须要爬上树顶才能进行铺设，这种事谁都不敢轻易尝试。
???刘子墨身形灵活，爬树技术一流，短短的一个小时内，他就下了三张小丝网，捉住了五只喜鹊。
????喜鹊在当年泛滥成灾，是一大害鸟，农作物深受其害，还有各种果树也惨遭喜鹊的洗劫，特别是杮子树，这种鸟吃柿子只吃一两口，并不把柿子吃完，往往一株柿子树，到最后摘不了十个好杮子，村民们对这种害鸟也很无奈。
????刘子墨的这种做法在当年是除害，无可厚非。
???李军当天回不了常德，必须过一夜，第二天早晨才能起程。
??当晚，他便在刘子墨的床上休息。
???李军初次做生意，又投了这么多钱进去，不知道是赔是赚，心里没底，所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刘子墨当然看得出来小舅舅焦虑不安，满怀心事，他就想转移李军的注意力，与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刘子墨对李军说：“舅舅，我回来之后，那个汴河街童子军大队，解散了没有？柳莺她们现在怎么样？”
???李军坐起身子，背靠在墙上，想了想说：“嗯，据我了解，童子军大队已经解散了，那个诗社好像还在，那些孩子们每天都会跑到沙滩上去，吟诗作赋，搞得有声有色，好像是柳莺与崔燕领头，她俩还把你写给精武分队的字画给收购了，我听说，柳莺这个小丫头，把你写的字挂在她的房间里，经常看着你的字发呆，我猜想，这个孩子可能是懂事懂得太早了。”
???刘子墨说：“汴河街的这些小朋友对我真的是太好了，您看，他们还送给了一支钢笔和一支箫，还有这本书，特别是柳莺，她还让她妈给我做了很多虾饼，本来那些虾饼只要两张纸就可以包得下，她却用了五张纸来包，真的好奇怪哟！”
???李军说：“傻孩子，你就没有想想，她为什么要用五张纸包吗？你把那些纸呢？”
????刘子墨说：“有三张纸染上了油，我把它烧了，这里还有两张。”
???刘子墨从书中翻出那两张纸，递给李军看。
????李军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又递还给了刘子墨，他说：“这些全是英文，我一句都看不懂，你书读得多，给我翻译一下。”
????刘子墨接过来一看，直接傻了眼，他支支吾吾地说：“舅舅，真的不好意思，我只认识几个单词，句子我翻译不了，这上面就是什么树呀！心呀！喜欢呀！世界呀！还有一句，我看得懂，说的是你不知道。”
???李军笑了笑说：“我想啊！这应该是柳莺写的情书，人家还比你低一个年级，想不到学的东西却比你还多些。”
???刘子墨傻笑着说：“还鬼书哟！还情书，她一个黄毛丫头，事都还没有懂，会写什么情书，我估计，她是写着好玩的吧！”
李军说：“你看另外一张写的是什么？”
????刘子墨拿起纸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说：“我还是翻译不出来，这里的星光、水、窗户、花、长久，我还是认得，就是连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要是毅哥在就好了，说实话，我读了六本英语书，这两张纸条上有好多单词在书中根本找不到，是不是岳阳的课本与我们仙桃的课本不同啊？”
????李军摇摇头说：“课本都应该差不多，区别应该在工具书上，城市的孩子们上图书馆和书店比乡下方便，他们查找的资料也是你们没有见过的，柳莺之所以能用英语写文章，并不是她所学的知识与你不同，而是她有利用工具书的先天条件，你却没有，这就是农村孩子与城市孩子的最大区别。”
????刘子墨点了点头说：“您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道理，像温玉和庄蝶唱的那些歌，我从来都没有听过，柳莺和崔燕去过的相思园，我也没有去过，刘浩然的那些拟声，我也没有接触过，我们乡下孩子即使再勤奋，再好学，也无济于事，因为有些条件，我们根本就不具备，不到岳阳走这么一趟，我还在为自己那些不值一提的所谓特长沾沾自喜，差距真的不是一丁半点。”
???李军说：“所以古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有见过世面，才能长见识。”
????刘子墨点了点头说：“嗯，有道理，读死书是没有出息的，我明天再去卖冰棒，不求赚钱，只想赚点阅历，多接触一些人，长点见识。”
???李军打了个哈欠说：“你把柳莺的这两张纸条保管好，看什么时候，你能把它们翻译过来，不说了，我困了，要睡了，明天早晨，你早点起床送我到燎原去搭车。”
???刘子墨也哈欠连天了，只“嗯”了一声，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两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刘子墨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柳莺笑语盈盈地朝他走了过来，牵着他的手，把他拉到了相思园。
相思园中百花盛开，香气最为浓郁的绿萼花瓣原来是栀子花，紫鸢却是鸢尾花，金花银朵原来是萱草和金银花，园中林木森森，阴翳蔽日，极为凉爽。
???荷塘里莲花朵朵开放，如锦似霞，莲花颜色各异，有深红，有大白，有粉红，有粉白，有深粉，蕊却是一致的黄色，形成莲蓬后，又逐渐转变为绿色，荷风送香，随风俯仰。
柳莺立在莲花丛中，她肤白如雪，面若粉莲，粉莲若面，人面与莲花交相辉映，画面极美。
????刘子墨一脸笑意地看着柳莺，柳莺像只轻盈的百灵鸟，跑到刘子墨身边欢歌笑语，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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