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重获自由身
1990年五月初四端午节前一天，阳历5月27日，是刘子墨出狱的日子。
??前来接他出狱的是刘忠和刘成两兄弟，两兄弟带了个火盆，摆放在少管所门口。
??两年的牢狱生活，使刘子墨变得沉默不苟言笑。
??身高172cm的他，瘦了许多，身材也显得十分修长。
??刘子墨跨出少管所的大门，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我心翱翔四海八荒，重获自由的感觉如获新生，久违了的新鲜空气融入到了血液中走遍全身，令刘子墨通体康泰，神清气爽，温暖的阳光驱除了狱中的阴霾，使他眼前一片敞亮。
刘子墨睁开眼睛看了刘忠和刘成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给两位前辈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刘忠和刘成赶紧点燃火盆，刘忠对刘子墨说：“墨儿，快跨一下火盆，驱驱晦气。”
???刘子墨点了点头，大步从火盆上跨了过去。
??跨完火盆后，三个人再也没有任何交流，闷声不响地朝公交车站方向走去。
??他们要到王家湾去搭乘汉口~毛嘴的班车，而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已被曹军派的人沿途泼上了粪水。
??曹军父子卑鄙龌龊，什么下三滥的事都干得出来，还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事等着他们。
???刘氏兄弟父子三人别无选择，只能忍着臭气一直朝公交站走去。
???刘成边走边骂：“这是哪个缺德鬼？做这孤老事啊！”
???刘忠“哼”了一声说：“这还有谁呢？除了曹军，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刘成说：“这样看来，墨儿把他们没有打错，曹军父子太不是人了。”
???刘成难得为刘子墨说一句好话，刘忠听了，心里十分高兴。
???刘忠说：“我的墨儿又不是神经病，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到汉口来打他们呢？还不是有原因地，你估计比我还清楚。”
???刘成说：“不谈他们两个，父猪狗儿禽兽，一个比一个下流无耻，雷场的那个女娃儿，听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他们欠的可能是人命啦！”
??刘子墨开口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只怪我太善了，我当时就应该结果了那个小王八蛋。”
???刘成说：“墨儿，你的戾气太重了，你在里面呆了两年，脾气怎么还没有改呀？”
??刘子墨说：“这世道不公，为什么把人逼死了，反倒没事？惩恶扬善的人反而要坐牢。”
??刘成说：“现在，你的书也读不成了，马上就要进入社会了，到了社会上，你就会知道什么叫不公，这不公道的事情多得很，你慢慢体会吧！”
??走过那一段粪水路，道路两旁的茅草林中，突然蹿出四个手持胶瓢的壮汉，他们将胶瓢中的粪水一齐泼向了刘子墨。
??刘子墨猝不及防，被淋得满头满脸都是。
??刘子墨大怒，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大吼一声：“狗日的找死，我让你们见识一下小爷的厉害。”
??说完，刘子墨握紧双拳，瞅准其中一名壮汉就要冲过去。
???那名壮汉大笑道：“你快来打我呀！曹老板说了，如果被你打成轻伤，奖我一万块钱，被你把成重伤，奖我十万块钱，被你打死了，我家里的人都归他养。快来，快来，不打我，你就是小狗。”
???刘忠一把拉住刘子墨说：“你傻呀！这明明是姓曹的那个王八蛋设的陷阱，挖的坑，你刚从里面出来，还想再进去吗？”
???刘子墨气得浑身发抖，他的牙齿咬得格格响，怒吼道：“难道就这样算了吗？这奇耻大辱我受不了。”
???刘成阴着脸说：“你受不了也得受，曹军这个卑鄙小人，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忍忍吧！等出了武汉，再说吧！”
???刘子墨一身臭气，怎么去搭车呢？总不至于再走回头路，回到少管所吧！
??刘子墨对那名壮汉怒目而视，大吼一声：“你想死，小爷我成全你，但我不会让你死得蛮痛快，我会打断你的四肢，捶断你的肋骨，让你大哭大叫三天，疼痛而死，反正老子烂命一条。”
???那名壮汉一听，扔掉胶瓢，拔脚就跑，另外三人也吓得抱头鼠窜。
??刘子墨作势要追，被刘忠一把拉住。
??刘子墨说：“我不会去追他们，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里面的罪我已经受够了，我才不至于再到里面去，从今后，只要别人不欺负我的家人，我绝对再不会动手打人了，哪怕是欺负我本人，我都会忍。”
???刘忠皱着鼻子说：“你身上一阵恶臭，还是找个地方去洗洗吧！我到附近去给你买身衣服，我等会儿，过来找你。”
???刘成说：“还是我去买吧！冷那（您）在这里陪哈（一下）他。”
???刘忠点了点头，和刘子墨到附近找坑塘去了。
???军山河渠沟汊众多，却在附近找不到一条可以洗澡的地方，那些坑塘都是污水锈水横流，臭不可闻。
无奈，两人只好继续寻找，所过之处，路人纷纷侧目掩鼻。
???两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条大河，刘子墨甩掉脏衣服潜入水中，将浑身的粪水搓洗了个干净。
??刘忠原路返回去与刘成会面。
???刘子墨在长河畅游，仰望蓝天白云，看那清波倒影，郁闷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
???这时，岸边传来一阵呼救声：“救命啦！救命啦！快救救我的孩子吧！”
???刘子墨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面朝着长河，呼天抢地，河中央一团黑影时起时伏，看样子是有人落水了。
???刘子墨飞快地游到黑影身边，原来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溺水了。
??刘子墨拽着她的头发，用力地往岸边游了过去，小女孩试图扭转身体抱住刘子墨。
???在水中一旦被溺水者抱住脖颈，施救者就会有生命危险。
???刘子墨大惊，他急忙放开小女孩，深潜入水底，避开小女孩的纠缠，绕到她身下，单臀用力箍住她的上半身，小女孩的双手还在到处乱抓。
??刘子墨快速游到岸边，那个中年妇女哭喊着溜到了水边，接过小女孩。
???小女孩双目紧闭，脸色发紫，嘴唇发白，浑身直打哆嗦。
???刘子墨有过溺水的经历，也听到老辈人讲过，应该怎样对溺水者进行施救。
???中年妇女看着奄奄一息的孩子，手足无措，只知道哭喊，而不知道急救。
??刘子墨夺过小女孩爬上岸来。
??周围的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的提出了各种建议。
???刘子墨也不说话，他倒提起小女孩的双脚，把她背在背上，快速地跑动了起来，随着急剧的上下颠簸，小女孩吐了几口河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中年妇女跑过来，抱起小女孩，跪在地上对刘子墨千恩万谢。
??刘子墨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一扭头沿着来路走了回去。
半道上，他碰到了刘忠和刘成。
???刘忠说：“墨儿，快把衣服换上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赶着回家呢！你的大姐和你的小外甥，都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刘子墨眼睛一亮，自言自语地说：“我当舅舅了，我当舅舅了。”
???刘忠说：“我上次探监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吗？你入狱不久，你的小外甥就出生了，芙儿给他取名字叫余盼归，她是盼着你回来呀！”
???刘子墨鼻子一酸说：“我知道，这世界上只有大姐最疼我，连给孩子取名字这事，也记挂着我，可是我让大姐失望了，我没有能光宗耀祖，反倒让祖宗蒙羞了。”
??刘忠说：“你又没有做错什么，祖宗是不会怪你的，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命里只有八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这都是你自己的命啦！不说了，快找地方换衣服去吧！”
??刘子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迅速换好了衣服。你还别说，这做生意的人，眼光就是毒，刘成既不知道刘子墨的肩宽和腰围，买的衣服竟然十分合身。
??人靠衣装马靠鞍，刘子墨本身长得够帅，再穿上一套合身的休闲装，更显得玉树临风，完全不像是从牢里出来的，反倒像一个文质彬彬的大学生。
???刘子墨换上衣服，出现在刘成和刘忠面前。
刘成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刘子墨的肩膀，笑着说：“我们家的墨儿还是蛮帅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放在心上，以后遇事多忍忍，不要再头脑发热，冲动行事了。”
??刘子墨点了点头说：“谢谢小爷，冷那（您）的话，我一定会记在心上的，我们快走吧！”
??刘子墨因救过人，心情格外好。
??一路上，他和刘忠、刘成兄弟俩有说有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很快，他们搭上了前往王家湾的公交车，在王家湾下车后，又很顺利地搭上了前往毛嘴的班车。???
???班车行至周帮，一股股恶臭扑鼻而来，沿318国道旁边的水渠里，到处漂浮着翻白的死鱼，水的颜色是深绿色，渠中沤着成捆成捆的黄麻。
???从周帮一直到燎原，一路恶臭。
三个人在燎原下了车，他们徒步行走在燎原~星火的那条土路上。
刘子墨扫视了一眼这熟习的地方，只见满目疮痍，像灾难片一般，湾前湾后都变得光秃秃的了，河汊沟渠，堰塘坑凼堆满了树干和黄麻，发出阵阵恶臭。
两年前，这里鸟雀遮天蔽日，铺天盖地，而今四望竟无一只，连生命力足够强大的麻雀都看不到了。
???刘子墨吃惊地问刘忠：“大大，这是怎么回事呀？这是谁使用了生化武器吗？怎么连雀嘎子都看不到了。”
??刘忠说：“不谈了，屋地的粮食和油菜籽不值钱，只有黄麻和苎麻值钱，现在家家户户都在种麻，这黄麻值是值钱，就有一点不好，必须放在水中泡，沤烂了才能洗出来卖钱，几乎所有有水的地方都泡上了黄麻，实在是臭不可闻，鱼虾都绝了种，以后再想弄鱼，都没地方弄了，那些雀子吃了打农药的作物，和被黄麻毒死的死鱼死虾，也全都给毒死了。”
??刘子墨说：“那泥鳅鳝鱼，水田里总该有吧！”
??刘忠说：“泥鳅鳝鱼也绝了种，现在种田都下的是碳铵和尿素，刚开始用的时候，水田里还可以捡些死了的泥鳅鳝鱼，这后来，一条鱼都看不到了。”
???刘子墨说：“这湾前湾后的花草树木，怎么也全不见了呢？”
??刘忠说：“这刚开始说是牵电，防止风吹雨打树摇枝摆，影响用电安全，把电线周边的树全给放了，后来又说，要平园改田，增加菜园和农田面积，房前屋后的所有花草树木必须一律铲除，现在是一湾望得到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了，完全不像个村庄的样子。”
???刘子墨长叹一口气说：“两年不见，物不是人已非，美丽乡村面目全非，我的百花园，我的青草池塘，我的春风杨柳，我的荷塘月色，我的青青竹林，我的鸥鹭满天，全都只能在梦中找寻了，这究竟是怎么啦？这到处臭气熏天的，喝的水又从哪里弄呢？”
???刘忠说：“现在家家都打了井，压井取水，洗衣做饭，就是水垢很多，还有一层油，做出来的饭也是黄色的。”
???刘子墨仰天长叹，不停地摇头说：“这是何苦啊？屋后那么甘甜清冽的荷塘水不要，非得逼着用这种井水，冷那（您）不知道，我们这个地方以前是沼泽，地底下含有石油，地下水是不能喝的。”
??刘忠说：“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普遍使用农药化肥，荷塘里的水早就不能喝了，里面的鱼都死光了。”
???刘子墨说：“我一直以为，我们庄湾就是世外桃源，想不到也变成这样了。唉！”
???三个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庄湾。
??刘子墨望了一眼原本还是一只金凤凰的庄湾，现在居然也被拔光了毛，光秃秃的，除了几十间破败的房子，什么都没有了，一片萧条，令人心酸。
??路还是那条烂泥路，人还是那些人。
庄湾的乡亲们看到了刘子墨，就像见到了鬼一样，不再是亲热地喊着墨儿，而是面无表情地把头一偏，赶紧拉着孩子进屋关上门，不让孩子们与他接触。
孩子们见到了刘子墨，眼中充满了恐惧，不知道这些大人们都给孩子们灌输了些什么思想，刘子墨以前是正面教材，现在却变成了反面典型。
??刘子墨尴尬至极，欲哭无泪。
??刘成见状，他安慰刘子墨道：“这湾地人，不晓得你犯了什么事，他们要是知道你是惩恶扬善才进的号子，一定不会这样对你的，你是一个正义的人，又没有做错什么，时间长了，他们都会理解你的。”
??刘子墨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抽泣着说：“我晓得，我坐了牢回来，肯定是这个样子的，我都是小事，一想到把我地姆妈给别个轻视，我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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