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背后掌权人
黑色的轿车行驶在夜色里。
顾景澜坐在后座上，司机从前排的镜子里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只觉得他的老板此时一定气得厉害。
脸色都黑了不少。
顾景澜靠在座椅上，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直徘徊着苏时陌说的那句‘他大概也不记得我了’。还有不久之前，他在苏氏集团的电梯里，曾经听见苏时陌跟别人说，跟他不熟。
他冷笑一声。
之前是不熟，现在是不记得。看来对方真的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啊。
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凭什么是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顾景澜再次睁开眼睛时，一扫面上的冷意，对司机说道：“回老宅。”
老宅。
顾景澜在市区里有自己住的地方，是为了方便每日上班。老宅他的父母在住，当人的年纪越来越大，就越不喜欢喧嚣的城市，会更愿意在宁静一点儿的地方住下来。
车在顾宅的门口停了下来。
顾景澜一脚踏出车门，在门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大门早已朝大大的两边敞开，在门口守着的门卫看见他从车上下来，便拿起电话朝院子里拨了进去：
“少爷回来了。”
苏时陌曾经吐槽过这个称呼，说听着就有股子封建残留的味儿。
那时叶九还在身边打趣她，那你家的阿姨不是还叫你小姐嘛。苏时陌转念想想，那也是，谁也没资格吐槽谁。
顾景澜站在门前，转过头，朝顾宅边上的那几座宅子看过去，视线在苏宅的匾额处停住。
顾宅和苏宅离得不远，走路也就五分钟的事情，只是两家各自坐落的方向不同，格局大小却是差不太多。
已接近傍晚，苏宅的门口的灯笼已经亮起，只是大门紧闭。
顾景澜收回视线，踏入了顾宅大门。
在他进入大堂的时候，顾妈妈迎了上来，关心的说：“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冷不冷？饿不饿？”
顾景澜将外衣脱下递给了上来拿衣的佣人。
“还好。”他说。
顾妈妈没有在意他说什么，自顾的吩咐厨房那边：“今天多做几道景澜爱吃的菜，快些上来。”
她怕孩子饿坏了。
顾景澜刚从顾爸爸手中接过公司，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回老宅看看父母了。
那时顾妈妈心疼他，一度想搬去市区跟顾景澜住一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后来被顾景澜拒绝了。顾妈妈只能从家里特地挑出一个手艺好的师傅送到他那里去，每天按时按量给他做饭送饭。
直到后来他慢慢的掌握了公司的事情，时间控制也变得松快起来，才会一周回老宅来看一次。
但是距离他下次回老宅的时间还剩下三天，都不明白他怎么提前了。但回来就回来了，顾妈妈也很高兴。
“你爸爸还在书房，我还没跟跟他说你回来了。”顾妈妈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说：“你再等等，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好。”顾景澜应道。
顾景澜和顾妈妈谈得开心，顾爸爸那边忙完了之后从书房出来，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回到家里来了，原本有些严肃的目光也点了一点笑意。
顾爸爸从楼梯上下来，顾景澜站起来，喊了一声：“爸。”
顾爸爸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嗯。”
待顾爸爸坐了下来之后，顾景澜才跟着坐了下来。
顾妈妈左右看了看，对顾家两个别扭的父子说道：“你们聊，我去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说完便站起来朝厨房去了，留下顾家两个男人大眼瞪着小眼。
“公司怎么样了？”顾爸爸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还好。”顾景澜正襟危坐的回答他，“没有什么问题，您放心。”
顾爸爸点点头，又问道：“今日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点事情。”
顾爸爸看他突然皱起的眉头，又想起隔壁苏家那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小时陌，心里好像领悟了那么一点什么东西。
顾爸爸没有再追问下去。
这时顾妈妈从厨房里带着阿姨把饭菜都端到饭厅里，一边冲着两父子喊道：“吃饭了。”
满满一桌的菜，大半都是顾景澜爱吃的。
顾妈妈看起来尤其开心，不断地往顾景澜的碗里夹着菜，生怕把孩子给饿着了。慢慢的慢慢的，顾景澜面前的碗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在顾爸爸的阻止声中，顾妈妈这才收手。
顾景澜无奈的看着面前这一碗父母深沉的爱，一点一点吃了起来。
顾妈妈看着他吃很高兴，一高兴，便会讲了什么父母期待很久的事情。
“景澜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回来给爸妈看看啊？”顾妈妈说，“你看妈妈年纪也大了，想早点抱抱孙子。”
每个成年人回家的饭桌上永远也逃不掉的话题——催婚。
“……”顾景澜停下了夹菜的手，说，“不急。”
“还不急？”顾妈妈担忧，“你都二十六了。你看看你堂哥，儿子都三岁了。你再不快点，就赶不及了。”
顾景澜无奈的看了顾爸爸一眼。
看看你媳妇儿。
哪有生孩子还要攀比的。
“我听说……你跟简家那个女儿在交往是吗？”顾妈妈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顾景澜。
但其实顾妈妈也不是非要顾景澜结婚不可，但起码女朋友得领一个回家吧？
毕业到现在，就没见过他有交过女朋友的。身边是有几个女性朋友，但他一个都没点意思。到底是他不喜欢人家，还是人家没看上他？
会不会以后他找不到媳妇儿啊？
顾妈妈越想越心惊，甚至都联想到五十年以后自己跟老伴已经离开人世了，而她的大宝贝儿子还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顾家，多可怜啊。
直到她看见前不久爆出来的一个花边新闻。
关于她儿子的。
真是活久见，她竟然还能在有生之年看见她儿子的花边新闻。
那个跟顾景澜上新闻的姑娘她是认识的，甚至可以说是熟悉，毕竟两家离得也不远，顾景澜小的时候，还经常跟顾景澜一起回家来玩。
于是顾妈妈便趁今天这个机会，借此问一问。
顾景澜听闻此，眉毛都没有抬一下：“没有。”
“那之前的新闻？”顾妈妈不死心的问道。
“假的。”
“假的？”
“假的。”顾景澜肯定道。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擦了擦嘴角，对父母道，“我吃饱了。”
然后上楼了。
“诶……”顾妈妈还想叫住他。
“算了。”刚刚一直沉默的顾爸爸对顾妈妈说，“小孩子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去解决吧。我们不要管太多。”
顾妈妈叹了一口气：“我是他妈，我哪能不管。要是不管，我们几时能抱上孙子？”
“你不是有个儿媳妇吗？”顾爸爸提醒她道。
“儿媳妇？”顾妈妈懵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一回事，“可是……”
顾妈妈有些犹豫：“景澜不是不喜欢吗？你看我们要不要找个时间，去隔壁说一说这事儿？”
“他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了？”顾爸爸看着她。
“他上学时那态度还不明显啊？”顾妈妈皱着眉头，心里直后悔，为什么当初昏了头了，没有考虑到孩子们的感受，就把婚事定下来了。
顾爸爸摇了摇头，没再吭声，低头吃饭。
“你干嘛不说话？”顾妈妈放下筷子，问他：“你摇头什么意思？我还不是为了我们景澜好。”
顾景澜虽然每周才回一次老宅，但顾妈妈还是吩咐阿姨每天都把他的房间打扫干净。
顾景澜洗了澡以后，坐在书桌前。
顾妈妈有好几次都提议他换掉这张书桌，但他一直都没有换。
那张书桌还是他刚上高一时，跟苏时陌打赌从她手里赢来的。如今以他的身形坐在书桌前，隐隐把书桌衬得有些娇小。
书桌上还放着他高中时的照片，电脑旁边的盆栽也还精神奕奕的存活着。
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支钢笔，放进了鼠标旁边的笔筒里。
笔筒里早就没有笔了，现在就只有一直钢笔在里面戳着。顾景澜拿着笔筒，随意拨弄了一下刚刚放进去的钢笔，任由它在里面转几个圈。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边的苏宅里。
苏时陌也刚洗完澡，趴在床上翻读她从时日娱乐带回来的那些资料。资料可不在少数，要看完，也要花不少时间。
看得久了，她便喝了一杯咖啡，提提神，再次翻看起来。
余阿姨从她房间外敲门进来，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问她：“陌陌，你看看，这些东西你还要吗？”
苏家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清理一下库房。
当年苏时陌走得匆忙，她房间里的好些东西都放进了库房里，没有问过她的意思，他们也不好自作主张的丢掉，便一直积到现在。
苏时陌回来了，也正好问问她的意思。
毕竟在库房放了那么些年，有些东西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
苏时陌放下手里的本子，抬头看向余阿姨手里的东西。
那些都是些没什么大用的，她便说道：“没用了，丢掉吧。”
“欸。”余阿姨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又回过身来，对她说：“库房里还有你好些东西，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时陌想了想，说：“不用，都丢了吧。”
“好。”
余阿姨走了。
苏时陌靠在床上，手里的东西却没什么心思看下去了。翻来翻去，一句话也没看进去。
她认命的爬了起来，去了库房。
库房里余阿姨还带着别的阿姨在忙活着。
苏家的库房不脏，她们经常有打扫，而且她们定期整理也只是丢掉一些不需要的东西而已。
苏家的库房里什么都有。
苏时陌小时候的玩具，长大的泡泡机，还有她出国前留下的东西，都好好保存在库房的一角。没有损坏，也没有污脏。
苏时陌到库房的时候，她们还在收拾着，看见她下来了，都默契的站到一边。
余阿姨指着最里面的那一堆东西跟她说：“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我们一个也没扔掉，这些年都留着的。”
“嗯。”
苏时陌点点头，朝着那堆东西走去。
她蹲下身来，仔细的翻看着那里面的东西，有纸折的星星，还有海豚的风铃，有水晶的动物，也有还来不及送出球星周边。
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但是每一样东西，都承载着苏时陌青春。
她抬头，轻轻推了推地上的不倒翁球星。
不倒翁前后摇着晃着，就好像晃回了苏时陌十几岁的夏天。
那年的苏时陌才十八岁。
而十几岁，正是少年们过得最叛逆的一段时光。
那是意外得知苏顾两家有娃娃亲的第一天，也是暑假的最后一天，那一天，顾景澜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脾气。
什么娃娃亲，简直就是土死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戏码。
那一天，他忤逆了父母，也是第一次朝苏时陌吼道：“这辈子你都别想！”
别想什么，别想嫁给他。
苏时陌给他那一吼，完全懵住了。她并不比他早知道这件事，他却以为好像是她故意瞒着她一样。
顾景澜冲着她脾气，让她觉得委屈。
从那以后，苏顾两家没有人再提过婚约这回事。就好像被遗忘在时间洪流的角落里，不愿意再被人拾起。
而在那一天，距离她们家不远、且空了许久的别墅搬进来了一家人。
那家人姓简。
他们热情，好客。简家还有一个比苏时陌稍微大一点儿的女孩儿，叫简楚，长得很乖，很漂亮。
从那以后，顾景澜与她越行越远。
而顾景澜，与那个刚刚搬过来的女孩儿，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他们之间相处的模式没有什么变化，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他们之间早已有了一道鸿沟，谁也不肯跨过这一步。
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关系。
而苏时陌那些隐晦而难以启齿的心事，只能写进折纸里，折成一颗又一颗的星星，封锁进玻璃瓶里。
不再打开，不再启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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