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末日之后
苏灵觉得现实他妈的比诡异世界还诡异。
这里的人跟疯子一样,见到自己就想开枪宰了,完全不听解释。
算他倒霉,正巧是大战刚结束,双方都杀红了眼,还不尽兴,要再杀十个甚至九个敌人,恰好冒出个穿着敌方阵营衣服的伪军,那不得猎枪伺候?
好在苏灵救下了镇守过道的小队一行人并非无用功,在队长的解释下,也算是证明了他没有敌意。
一行人走在废墟里还算完好的应急逃生通道中,遍地的尸体与血迹。
海尼尔视若无物,有些歉意地对着苏灵道:“抱歉,朋友,你知道现在这时候......”
苏灵摆摆手:“没事,我理解。”
海尼尔挠挠头:“兄弟,你说你是误入深渊,然后失忆,然后恰好遇见通道洞开,恰好出来了?”
这个络腮胡大汉看上去剽悍,但现在居然显得有些腼腆。
苏灵知道这货套自己话,但他面色如常地回道:“是的,我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一点印象了。”
一旁的副官十万个不信,你这狗听了都摇头,这种说法简直是死无对证,反正就是失忆嘛,反正就是巧合嘛,怎么查?
这个时候,刚刚大战结束,冒出个身份不清不楚的家伙,说兄弟兄弟,我是自己人,只是失忆了,快把我接回大本营来庆功宴!
一眼定真,鉴定为假。
副官凑近海尼尔脸侧,压低声音:“副团长,这家伙一看就是诡异假扮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检测出诡异气息,但肯定有猫腻!”
一行人就快到出口,眼看就要离开这个炼狱般的逃生通道,海尼尔却停下脚步,瞪着副官:“说什么屁话!”
他指着苏灵:“你看他像不像人?”
副官左看右看,苏灵面无表情,但确实是人样。
他只好点头承认:“像。”
海尼尔又说:“他说的话像不像人话?”
副官面露难色:“像......”
海尼尔深吸口气:“他是不是救了我们团里的弟兄?!”
副官低下头:“是......”
络腮胡大汉拍拍苏灵肩膀:“兄弟,我说你是人,那就是人,兰斯洛特那家伙,肯把火元素结晶给你,我没理由不信你!”
副官一旁腹诽,团长啊团长,你这问题就像一块巧克力,尝起来像奥利给,看起来也像奥利给,但本质还是块巧克力啊!
当然甭管是不是巧克力,估计也绝对没人愿意吃。
只是......
副官看了眼身旁。
一名胸口被打穿的战士靠在倒塌的过道上,他仅剩的一只手没有握紧枪或者剑,而是攥紧了一枚钻戒。
谁在家中等他归来呢?
人类已经穷途末路了。
哪怕苏灵真是诡异又如何?人类缺少盟友!
无论是神还是魔鬼,无论是诅咒还是陷阱!
只为了活下去......
“兄弟,”一行人走到了逃生通道的出口,海尼尔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苏灵,“准备好迎接诡异降临之后的新世界吧......也许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会和小说一样吗?”花子在脑海和苏灵交流,“作家笔下的风景都很美呢。”
“听说现实里,女孩们都很会打扮。”裂口女有些羡慕。
苏灵没有说话。
因为血腥味扑鼻而来。
浓郁的像是屠宰场里的血腥之墙近在眼前。
他抬起手,遮住门缝里投来的光。
黑暗里呆的太久,有些不适应光明。
那么光明笼罩的世界,会是怎样的呢?
苏灵走出了这座废墟。
接下来见到的一幕,他永生难忘。
废墟之外,是更大的废墟。
倒塌的高架桥、四分五裂的大地、侧翻的装甲车在公路上燃烧、坠毁的战机挂在高塔的尖顶……
这是文明的尸骸。
夕阳降临了,血色的光辉,泼洒在残破的大地上。
天空,是撕裂的,千米高空之上的聚合云层,被什么东西轰出了一个直径数千米的缺口,太阳的光辉从中撒下,仿佛天堂之门洞开在眼前。
人类舍弃了家园,只为了和诡异抗争。
他们在马路上划出战壕,把广场当做停机场,把地下车库当成避难所……
苏灵止下脚步,看着前方那个只存在于神话里的生物。
像山一样庞大,鳞片坚硬清滑的像是钻石一样,狰狞的角,修长的尾,锐利的爪……
是神和魔鬼一起幻想的造物,优雅与凶恶的完美结合——
龙。
直面这个庞然大物,像是直面一座倒塌的高山般震撼,不,甚至连崇山峻岭在他面前也要俯首称臣。
龙的压迫感如此强大,以至于其余的怪物竟然根本引起不了苏灵的注意。
一行人站在仿佛沉眠的巨龙脚下,只觉得自己如此渺小。
“很震撼吧,”海尼尔站在苏灵身旁轻声说,抬起头看着那个足以压垮群山的生物,“我们对抗的,就是这种东西,神话里的,传说中的......”
“......我在深渊里,见过许多和龙一样的存在。”苏灵缓缓开口,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如果他们倾巢而出,世界只需要一天就会彻底覆灭。”
海尼尔陷入了沉默,许久,他长长吐了口气:“真是绝望的局面啊......你猜猜我们这次伤亡多少人?”
没等苏灵回应,这个络腮胡大汉嘿嘿一笑:“军团本来三十万人,封印通道后幸存不到一千人。”
“所以,”他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苏灵,“还打算加入我们吗?”
苏灵无言,过了一会,他问:“假如我拒绝,你是不是会当场格杀我?”
海尼尔笑笑,络腮胡子抖动,上面的血渍还未干:“一个未知的敌人太可怕了,来自深渊的你如果不能成为朋友,那就只能请你去死。”
苏灵耸耸肩:“比起那些野蛮的怪物,我还是喜欢人类一点。”
花子在脑袋里抗议:“我们哪里野蛮了?”
海尼尔向苏灵伸出手:“那么,欢迎加入我们。”
苏灵握紧了他的手,看了眼四周的废墟:“世界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海尼尔叹口气:
“如你所见,大部分地区都已沦陷,好在我们已经开始逐渐收复领土,驱赶诡异,总有一天,我们会取得胜利的!”
“这里只是刚刚收复的失地,实际上我们还有幸存的聚居城市,嘿嘿,风景也不赖,我认识一个火辣的妞儿,你想见可以五折介绍哦。”
这个大胡子拄了拄苏灵的胳膊,一脸猥琐的怪笑。
苏灵有些恶寒,海尼尔这家伙,表面彪悍老实,骨子里却是个骚包。
虽然他知道,这只是海尼尔舒缓气氛的手段。
苏灵摇摇头,强迫自己把目光从眼前的巨龙尸体上移开,掏出那颗兰斯洛特给他的火元素结晶:
“那么副团长阁下,我想把这颗珍宝物归原主。”
“哦,是这东西啊......”海尼尔看着这颗宝石,面无表情,“本来是我送给凯琳娜的礼物,谁知她转手给了兰斯洛特,唉,真是,不就是比我帅点么......”
他絮絮叨叨,像是在聊家常:
“我跟你说,这家伙是个女儿控,本来引爆这颗元素结晶,他说不定就不用死了,可惜这家伙死脑筋,非得硬抗,当时军团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守不住了,怪物潮水一样从通道里涌出......”
“这家伙逞英雄,率领精锐单枪匹马闯入通道完成封印,哈哈,你耍帅就耍帅,为什么凯琳娜也跟着你一起送死......”
他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老子也想跟你他妈一样去死,而不是躲在后面清理那些溃不成军的垃圾!”
苏灵没有说话,默默听着,从这只言片语中,似乎也能想见那绝望时刻兰斯洛特单刀直入的英姿。
他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名为“觉悟”的东西。
强烈的情感波动,似乎令他空虚的心也泛起了波澜。
海尼尔平复了一下情绪,挠挠头:“不好意思,见笑了,洛娜就在营地里,你亲手给她吧。”
苏灵皱起眉头:“为什么要我亲手给她?”
大胡子平静道:“洛娜要随她那个傻瓜老爸送死,我跟她说前线大捷,她爹屁事没有,回来给她开生日派对......我没脸去见他的女儿,既然兰斯洛特那家伙把东西托付给了你,当然要由你亲自去见。”
得嘞,这是拉不下面皮,让自个这个陌生人去见。
苏灵不介意背负这么个人情,捧着宝石走进营地。
人类的军营前,还有不少士兵在搬运尸体。
看来当时,已经快要彻底崩溃,敌人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这还能绝地翻盘,属实难以预料。
海尼尔领着苏灵来到军营门口,让开位置:“洛娜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苏灵点点头,把兰斯洛特染血的徽章和凯琳娜的怀表,以及那颗火元素结晶放在手心,叠在一起,迈进了营地大门。
进门的一瞬间,一道火红的身影就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话语中带着哭腔:
“爸爸,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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