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好像是喜欢她
黄保闷着头，回顾着今天发生过的事，一连串意外构成了今天的主旋律。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黄保很节约。
很多人之所以不幸，是因为想赚钱，而有些人倒霉，就是因为想要省点钱。
黄保家到学校乘车七站路两块钱，走路四十分钟不要钱，骑车当然更快，不过暑假里他的车被偷了，暂时不打算再买。
今天开学，黄保六点半就出门了，想着干脆就走路上学不堵还省钱，这条路上有个开放公园，里面跳舞的唱歌的耍剑玩空竹的很热闹，边上还有不少早点铺。
黄保有个非常难得的好习惯，就是从不随地丢垃圾，而且非常反感别人这种不文明的行为。
他在横穿公共绿地时发现大多数地面还是挺干净的，可能清洁工刚扫过地，但还是看到有一袋豆浆丢在路边，很刺眼，有几只苍蝇在上面快乐地飞舞。
他可以无视而过，反正不是他丢的，但他就偏偏忍不住拾起来放进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形状奇怪的垃圾筒里。结果就是被那个垃圾筒追杀得差点没命，还导致了“巨大”的损失----给班主任留的不良印象和一百一十五块三毛的教材费，这是他对着罗小飞的课本价格加的。
……
么的那什么垃圾筒！
国家不是三令五申不准动物成精么？！怎么就漏了垃圾筒这物种呢！还能追着我咬！
没错，他说的是真话，但听到别人耳里像玄幻！
可那是真咬啊！
黄保知道自己不是精神病，如果他没别的优点，至少他诚实，但事情离奇得让他都有点不自信了。
刚才那句“友爱自信”仍然回荡在耳边。
如果赶回去，说不定书还在那里，黄保心想。
可是他实在没有逃课的勇气，而且课间十分钟是绝对不够他来回的，黄保不是不会骑车，但就算是骑车过去怎么也得六七分钟，还得加上从班级去车棚的时间。
只好等中午了，黄保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血印子慢慢变淡，隐没在皮肤之下。
早自习结束得很快，楚中天没有再找黄保的麻烦，大概是觉得不是穷寇无需追杀。黄保却要去洗个脸洗个手，还要去别的班找前同班同学借书，不然每节课他都得挨批。
或许是因为情绪低落，身上的不适感好像越来越强烈了，每堂课，黄保都想要拿着手在身上奋力抓下去，又恨不得有人把自己整个身子拿起来放在地下摩擦，……不会是真的感染了吧？！
虽然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冲动，经常遇到点挫折就会想人生似乎也没太大意思，莫名冒出个死也无所谓的念头来。
黄保也不例外，但痒死绝对不是他想要的。于是到了做早操的时候，他尽管默默地站在队列中，却把这广播体操做得分外标准，腿脚带风手法刚劲有力，看得体育老师连连点头，差点要让他上去领操了。
接着又是借书，上课，挠痒痒，下课还书借书再挠痒痒，到了第四节课时，终于身上不怎么痒了，黄保却已经是满身的红条，都是给自己抓出来的。
好不容易熬到第四节下课，大家有的回家有的去食堂。
黄保是走读生，中午是可以回家吃饭的。
不过因为家远，父母总是给他准备好午餐费让他就近解决，学校也是有食堂的，但食堂的饭菜还比不上外头的快餐盒饭干净，自从上学期在菜里吃出两次头发之后，黄保就再也没在食堂里吃过了。
如果找不回书，自己是不是应该把每天午餐费省下来，虽然一天十块钱要十二天，但总比让爸妈责备的好。
呼…呼…
支着膝盖，弯着腰，急促地喘着气，出神地看着地面。
从学校就这么一直跑到公园…，像要逃开所有不愿意面对的一切，然后所有的感觉…就是充满全身的酸胀…和累…
看着这有些陌生也有些熟悉的景致…仿佛时空断层似的…刚才还在学校…现在就在这里…
那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课本…对了！
我是来找课本找校徽找学生证的！
黄保努力直起腰，慢慢向前走去。
“咦？”黄保在记忆中的位置找了又找，“怎么不见了？”
垃圾筒都没有了，自然也找不回自己的那些东西。
课本、学生证、校徽！
确认是找不回来了！
找不回来的，还有更多更美好的东西。
今天的所有一切，都是从自己走向那个垃圾筒开始，黄保站在阳光下，被晒得眼睛都睁不开。
这里，好熟悉！
黄保扯着嘴角笑了笑，长长地吸了口气，默默地转身。只是走了几步，就有点坚持不住了。
感觉浑身无力，茫然看看四周，随便找了个树丛靠坐在那，像受了伤躲进窝里的小兽，慢慢地缩起膝盖，抱着，紧紧的，把头埋进去，忍了许久的眼泪也终于流了下来，流到嘴角，咸咸的…越来越多……
人有时候总要找个理由痛快地哭一场，不为什么，也不需要知道理由。
人的幸福和不幸，大多是从喜欢一个人开始！
开阔的公园里，孤单的男孩子坐着，闷声的呜咽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听到，也不会有人关心。
并不是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可是哪怕谁都能看出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孩子身上那份茫然和无助，伤心和痛苦，也没有人真的会好心地去安慰他。
谁都有自己的烦恼和痛苦，如果不是必要，又何必再背上一份？
没有音乐，没有大雨，没有一切可以烘托气氛的东西，只有让人喘不过气的热，让他的泪水和汗水混作了一团，让衬衫显得更加脏皱，裤子膝盖湿出了两个异样的圆。
黄保闷着头俯在膝盖上，脑子里疯狂地转着一个念头：我好像是喜欢她的！
……
黄保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低头回到座位，只知道整个下午自己都被莫名而来的负面情绪干扰着，出神，走神，失神，无神，六神无主…总之没有心思做任何事。
不过反正就是第一天，老师并没有真正地教什么，反而是认人的时间比较多。
而同学之间也开始了初步的交流，过去认识的自然可以谈得更开心，于是班上明显地被分成了好几个人堆聊天。
大家叽叽喳喳地说得好热闹，暑假去哪哪哪个景区了，到哪哪个国家了，见到那谁谁谁了，还有买了啥啥啥了，总之就是各种炫耀种种自夸。
有人在交流最近看过的电影电视剧和小说，争论得热火朝天，也有人在怀念去年暑假里出的那个中二事件，貌似因为学校这次暑假里没出糗而深感遗憾。
罗小飞则是一边聊天一边拿出手机来码字，人的勤奋就体现在这里，像这样的人，以后是一定会成功的，因为他把所有听到的话和自己想说的都转成了网文，还卖成了钱，还没浪费半点学习的时间。
唯一被大家抛开的就是黄保，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他自己做得不好，他没心情去参加别人的聊天，总不能说那垃圾箱真是要把自己给吃了吧？
你不主动凑上去当个捧哏谁会来请你出场？
再说人家那话题他都接不上，你一贫二代敢进这么高大上的场合？
我们聊天也是要有主题的好不好，你是话题人物么？
至于黄保…他的目光…偶尔…不由自主地…会扫过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但也只是匆匆一瞥，只要那边的目光有朝这个方向的趋势…他就会马上移开，没去注意那眼神中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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