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60章、酒醉的探戈
刘守成给自己几十年的公安工作,留下了一个值得炫耀的业绩。
他来到铁路街道居委会,为铁民开出一张结婚登记介绍信。
他这是受人指点,说在职职工特殊情况下,也可以到当地居委会,开结婚登记介绍信。
铁民所谓的特殊情况,就是刘守成随口编撰的一句谎话。街道居委会工作人员,以为他还是铁路公安,给了他一个面子,满足了他的要求。
铁民看到结婚介绍信,愣了十几分钟没说话。看来他这一辈子,注定要跟刘冬梅拴在一起了。
这纯属是废话。
从刘冬梅第一次走进周家,周志强就已经为他量身定制了这桩婚姻;从刘冬梅钻进他被窝里,这桩婚姻就扬帆起航了。
甭管他心里还在想着谁,就在这铺小火炕上,他寂寞无聊也好,内心空虚也罢,已经无数次在刘冬梅身上,播种下无奈与冲动。
他欠下的这笔账,必须要用一辈子来偿还了。
负责结婚登记的工作人员,见刘冬梅绽放着笑脸,铁民却郁郁寡欢的样子,特意问上一句:“你俩是自愿结婚的吗?”
“当然了。”刘冬梅回答得非常轻松愉快。
铁民木然没有反应。
“周铁民,你呢。”工作人员询问铁民。
“嗯。”铁民的回答,那是相当的敷衍。
刘冬梅为了庆祝她和铁民正式成为夫妻,她特意把刘守成留下来,包了一兜肉馅的饺子。
周志强亲自去商店,买了两瓶虎头牌洮南香白酒。
周婶儿又请了半天假,在没开喝之前,正式与刘守成商量铁民和刘冬梅的结婚事宜。
“不管你家怎么办,反正我要好好张罗一把。”刘守成说明这些年人情往来很多,他需要办一次事情,往回收收礼。
“我家没啥人情往来,除招待你们娘家送亲的人以外,多说能办个三四桌。”周志强不能说周婶儿抠门儿,不舍得把大把的票子,用在操办酒席上。
小镇铁路住宅区,盛行一股民风:
一家办事情,不管红白喜事,亲朋只花五块钱随礼,全家人都来吃个沟满壕平。
周婶儿信奉一个理儿,咱不占人家便宜,也不能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打水漂都不响。
这在当时的铁路家庭,应该算是普遍共识。
原因就是每家每户,人口多收入少,一分钱得掰成两半花。
谁家办事情,都离不开一个整体套路。先用砖头盘出两个直径不到一米的圆形炉灶,里面烧上焦炭,在上面蒸煮食物,炒菜过油等。
每当这个时候,炉灶周围便能吸引来一批小屁孩,远远地守在那里,表面看是看热闹,实际上,一个个鼻子就跟抽风机一样,不住地吸食者炒菜的香味,而且馋的直咽口水。
铁民和刘冬梅婚礼那天,刘守成特意借来一台大客车,前面贴上双喜字。
车先到周家,接上铁民和接亲的人,装上刘冬梅用手推车推来的嫁妆,然后去刘守成家接刘冬梅。
大牛和二国还有几个铁民的初中同同学,组成了结亲队伍。
新媳妇接来了,放一阵子鞭炮,人们再把刘冬梅的嫁妆,一一搬进新房。然后便是叠被,铺床,挂钟等礼仪,最后一项是喜宴。
铺床有说道。
必须是叫嫂子的来亲手操作,而且还振振有词:被子一拎,子孙成群,被子一抖,要啥都有。还要往被子里扔花生、核头等吉祥物,预示着儿女成群。
最搞笑的就是叠被仪式。
婆家和娘家两位嫂子,笑在脸上,心里必须要较劲。
你叠一床娘家被,我叠一床婆家被,叠到最后,谁的被在上面,就预示着今后过日子谁说了算。
有心机的嫂子,兜里都揣上一个手帕。等被子叠完了,发现自己一方被压在下面了,便顺手把手帕扔在被垛上,就算占领了制高点。
喜宴摆在周家的园田地里。
周志强亲自动手,铲平了田地里的垄沟,把刘冬梅倒屎尿的地方,填上厚厚的一层土。
然后,借来十几根手腕粗的木杆子支好架子,请冯国璋出面,借来一块铁路货车专用篷布,铺在架子上,喜宴大棚就算搭好了。
厨师在大棚的一头,砌好炉灶,点燃炭火,架上油锅,不大会儿工夫,香味便飘出十几米外了。
冯国璋和董振生夫妻,被周志强邀请,作为陪娘家客人的主宾,尽显俩人在本楼的身价。
大牛和二国可是个大忙人。
他俩先跟车去接新娘子,回来还要负责端盘子上菜。菜上齐了,他俩不用别人招呼,自己就挤进接亲人餐桌上,连吃带喝起来。
娘家客人吃过喜宴,赶在中午十二点前,坐上大客车走了。接下来便是婚宴的最后一场重头戏,吃团圆饭。
按老理儿,周家的团圆饭不能让艳子上桌,她是女孩,早晚都是外姓人。
周志强不管那个,他拉上宝贝女儿的手,先大模大样坐下来,没谁敢说一个不字。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刚要动筷,传来了大牛的吆喝声:“铁民,你看谁来了。”
一家人循声看去,赵淼和赵虹走进喜宴大棚。
全家人迎过去,邀请二人入座。
不知道赵虹怎么想的,赵淼一点也没谦让,她稳稳地坐在铁民身边。
“铁民,把你的结婚证给我看一下。”赵虹以这种方式,表明她的来意。
铁民回新房,取来结婚证,赵虹看过,笑着说:“冬梅呀,你爸真有本事。”
刘守成去找赵虹要面子,希望能开出一张介绍信。
赵虹明知道铁民第一张介绍信丢失的原因,她缄默其口,支字没提还有一个叫王丽的人。
她没直接拒绝刘守成,只是给刘守成出了一个主意,街道居委会也有开介绍信的权力,不妨去那试试。
刘守成把事办圆满了,赵虹也是责任所在,正式确认铁民和刘冬梅是合法夫妻了,她也做好了马上离开的准备。
“既然来了,哪有不喝一杯喜酒的道理。”赵淼抓住赵虹,一同坐下来。
这可是团圆饭,不允许外人上桌,连艳子都是周志强破例留下的。
“铁民,快给客人倒酒。”周志强对两位不速之客,显得非常热情。
大家坐在一起,连吃带喝。
二国和大牛也因为赵淼来了,端着酒杯过来凑热闹。
团圆饭就这样,由于赵淼的介入,变成了一场朋友聚会。
周志强夫妻二人,包括生子和艳子,匆匆吃过饭下桌了,赵虹推说有事要办,早早离开了。
赵淼原本就是来陪绑的。
赵虹通知她说:“周铁民结婚,我们必须去检查他的结婚证。”
“好呀。”赵淼正苦于没有合理的借口,来参见铁民的婚礼,赵虹在关键时刻帮了她一把。
按当时的讲究,铁民结婚不算大办婚礼,只做了几桌招待娘家客人的酒菜。一般的道贺嘉宾,抽支烟,吃块糖就走了。
刘冬梅一上午笑得都很甜,她终于完成了夙愿,当上了城里人的媳妇。
赵淼的到来,让她平添几分愤慨。
赵淼曾经说过,要在她和铁民结婚时,送上一份大礼。
刘冬梅当时很紧张,不知道赵淼这份大礼到底是什么。未知的恐慌,最让人寝食难安。
今天她与铁民正式成为夫妻,赵淼真来了,不管她打了什么旗号,刘冬梅觉得有必要,跟赵淼再较量一番。
“赵淼,咱喝点酒呀。”刘冬梅一脸的挑衅,她拿过一个小饭碗,要给赵淼倒白酒。
“那就喝点吧。”赵淼不知道刘冬梅的实力,也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
“别……”大牛见状,知道刘冬梅没安好心,他要阻拦,被二国偷偷拽了一下衣襟。
若在平时,大牛可能对二国的暗示心领神会,这是让他别多管闲事。
“赵淼,她是酒漏子,你喝不过她。”大牛先给赵淼提个醒儿。
今天是铁民结婚的大喜日子,一旦赵淼喝多了,露怯了,岂不让人嘲笑。
说好听的,是赵淼不懂事,在人家大喜的日子里喝醉了酒,如果被人说几句不好听的,说不定要闹出啥笑话呐。
这是大牛对赵淼的善意,同时,他也是出于对刘守成的憎恨,发现刘冬梅没安好心,他故意搅局。
大牛要维护赵淼,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寄希望于日后,能得到赵淼的关照。
他自我感觉很聪明,要一箭三雕。
结果冒犯了两个人,刘冬梅和二国。
刘冬梅对赵淼完全出于羡慕嫉妒,她的人生第一次,竟然是赵淼的替身,这事谁摊上了,都很难咽下这口恶气。
刘冬梅想借这个机会,以胜利者姿态,把赵淼灌醉,让她这辈子都不敢再惦记铁民了。
她不知道大牛与刘守成的过节,趁赵淼不注意,踢了大牛一下。意思说,阴天下雨你不知道,谁远谁进你不清楚呀。
远亲不如近邻,何况你还是铁民的发小。我要收拾赵淼,你不帮忙就算了,也不能拆台呀。
大牛有心怼刘冬梅几句,见铁民的笑容凝固了,就知道铁民看出来了,刘冬梅对赵淼没安好心。
大牛嬉笑着不说话了。
二国还以为大牛读懂了他的用意。
二国的心思,已经毫不保留的告诉了铁民,他希望赵淼喝醉。
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
二国从父亲冯国璋那里,早就知道了赵淼的背景。
他急于当上调车长,然后进入车间,与赵淼近距离接触,寻找追逐的机会。
找一个好老丈人,对他今后的人生,肯定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几经努力,想先给赵淼留下一个好印象。他主动与赵淼有过几次接触,可惜,赵淼对他很冷淡,相反的,倒对铁民十分热情。
铁民始终对赵淼惧怕三分,他最清楚刘冬梅主动挑衅的原因。
碍于今天这种日子,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对刘冬梅说三道四,以为自己阴沉下脸,刘冬梅见好就收了。
“铁民,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向你表示祝贺。”赵淼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红纸包,她拽过铁民的手,把红纸包用力拍在铁民手里说:“新婚快乐。”
“谢谢。”铁民被迫露出笑脸说:“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赵淼,我记得你说过,等我和铁民结婚时,你要送咱一份大礼。”刘冬梅嬉笑着,从铁民手里拿过红包,掂了一下说:“真够贵重的。”
刘冬梅一不小心,暴露出跟大牛同样的德行。她藏不住心里怨恨,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泄愤的机会。
她打开红包,要当大伙的面,奚落赵淼一番,五块钱,或者十块钱,算什么大礼。
场面因刘冬梅的直白,显得有些尴尬了。
谁也没见过像刘冬梅这么不懂事理的人,哪有当着随礼人的面,打开红包的。
“哎呀我……”大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顿时撇歪了嘴。
二国看了一眼铁民,有心挤兑刘冬梅几句,这就等于在嘲笑赵淼一样。
铁民伸手就要抢下红纸包,揣进兜里,来阻止刘冬梅给他丢人现眼。
刘冬梅憋足了一股劲,要跟赵淼叫板,她早就防了铁民这一手。就在铁民猛地伸过手,她身子一转,打开了红包。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红纸包里是一叠十元钞票,像大牛和二国这种,对钞票十分敏感的人,一打眼就知道,至少一百元。
铁民是调车长,属于运转车间最高的工资收入者,一个月才开五十块钱左右的工资,赵淼这份礼,等于铁民两个月的工资。
“赵淼,太多了。”铁民从刘冬梅手里拿过钱,就要往赵淼手里塞。
“周铁民,你瞧不起谁呢!”赵淼瞪大了眼睛,板起面孔说:“就冲咱俩的交情,这点钱算个啥呀。”
铁民涨红了脸。
大牛和二国都被赵淼的豪爽惊呆了。
刘冬梅木木地坐在那,耳朵嗡嗡直响。
赵淼见铁民啥都不说了,还把钱揣进了兜里,她笑了。
“这就对了。别忘了,你是我师傅,必须要负起责任。”赵淼重现笑容,拿过酒瓶子,给自己倒了一小碗白酒,又把瓶口对准刘冬梅说:“新娘子,你的酒碗呢。”
二国不失时机地,把一个空碗摆在刘冬梅面前。
赵淼给刘冬梅倒了一碗酒说:“这酒咱俩咋喝呀。”
“干了。”刘冬梅举起酒碗,“咚咚”几口喝下去。
“你真是急性子。”赵淼端起自己的酒碗说:“我不敢喝急酒,只能慢慢来。”
她抿了一口酒说:“这酒不错。”
刘冬梅一个不经意,就给自己灌了一碗酒。她真是刘守成的亲闺女,头脑反应快,性子还挺急。
她发现被赵淼耍了,一把拿过酒瓶子说:“没关系,不就是喝慢酒吗,我奉陪到底。”
赵淼微笑着端起酒碗说:“来,大家喝一口。”
人们纷纷举起酒碗。
不知道刘冬梅是有意的,还是真的出了状况。她又“咚咚”喝下了一碗酒,放下酒碗,一出溜滑到桌子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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