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1~24）

5.21

庶盶倍加感激之余，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个家承担更多责任：“爸妈，我这里有个想法，其实来年的资金根本不会紧张。根据近段时间菌种销售进展看，待到朝这里搬迁的时候，菌种变现有望突破五千元，依靠菌种收入是能够自行解决办培训班和再生产投资需要的…”

“这方面我们有自己的想法，你先听听然后我们再商量。我们的看法是，庶盶这孩子不是没有找钱的本事，只是所走的路子与众不同，纯粹是在陌生中磕磕碰碰独自闯出一条路子来。所以交了点学费、积累一些经验，以至于连哥哥姐姐支持的钱，至今都没还上。现在，算得上功德圆满了，正在开始找大钱了。你的父母兄弟姐妹对你是望眼欲穿，巴望着你为他们撑起一片天，可转眼间你却走进别人的门，成为别人家里的人，这让你老家的亲人们怎么接受得了呢？再说，眼看欣悦很快就成为你父母兄弟姐妹眼中的儿媳、弟媳、嫂子，你总得让她能够在你这些亲人面前抬得起头来吧？我们先不说支持你老家，先把你哥哥姐姐的欠账还还，这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吧？按说呢，就算我们把这些欠账全部都还了，从经济上来说，我们这边都赚大了——我们赚回来这么大一个儿子啊！可是，我们算来算去，两年内还真没这笔钱。

“正是出于拿庶盶当亲儿子看待，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用庶盶的菌种收入先还还账。这样一来，我们这边理所当然地就必须给你们提供再生产的资金。两相对比，那边家里少了一个顶门柱，这边家里凭空多个好儿子，这些关系要是不能很好地平衡和照顾，别说欣悦在那边难以为人，就说我们两个老的，又哪有脸面见那边的亲人啊？不论哪个父母，把子女养大成人，都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你这么个有出息的宝贝疙瘩？

“另外，按这里的风俗，凡是男方到女方安家的，女方都是要有所表示的，这也算是给男方父母的安慰吧。可就连这种安慰，因为经济有些紧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该怎样表示呢。但是，如果在你们结婚时，我们都还没考虑出个结果的话，只怕我们两个老的，将后在这里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哦。庶盶，儿啊，现在我们来商量商量，你说说看，爸妈该怎么办才最好？”

听完一席话，原来是为了照顾自己及老家亲人的想法，并尽可能要平衡多边利益关系。庶盶觉得既在情理之中又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忽然间没了头绪，张口结舌。良久，庶盶喃喃说道：“原来爸妈还有这么多层面的考虑，让我进一步体会到您们的苦衷，也隐隐约约感到自己该挑起怎样的一副担子。至于说如何做到最好，我还找不出个眉目来，实在是江郎才尽。”

父母方方面面俱到的考虑和安排，大概也超乎欣悦的想象。欣悦一边起身一边小心翼翼道：“爸妈，我这里还有三千多元，这就先拿给你们。”欣悦父亲示意欣悦坐下：“我们知道，但你那个钱只能留在那里备用。你们想想看，稍后办培训等等，很多事都是你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第一次，难免不缺这少那，遇到困难都是要用钱来说话的。还有，你们两个很快就要搬到一起来了，你们的婚事啥时候办也该考虑了，到时候还是要花钱的。你那点钱只能留在那应急。我们老的不把困难说出来吧，又怕你们多心。说出来吧，又怕你们遇到困难不吭声，在那里死扛。要知道，目前我们两个老的至少比你们的路子宽，解决困难要比你们容易，如果你们遇到困难不吭声，那是非常不理智的严重问题，说白了那是容易栽大跟斗的。”

或许是为了活跃气氛吧，欣悦母亲道：“嗨呀，不就是资金紧张了些嘛，没啥大不了的事，钱多办钱多的事，钱少办钱少的事。实在不行，又不是借不到还不起的。不过，你们两个年轻人，一旦遇到啥困难，要尽早吱个声，千万别死扛。只要我们一家子商商量量的，这不是比啥都强啊！”欣悦的父亲显得更为和颜悦色：“就是这个意思，只要一家人同心协力，其它不管啥子困难都不是问题！”

5.22

欣悦的父亲慎重其事的对庶盶和欣悦说：“眼下，全国各地都在想方设法树立致富典型，凡既有成熟门路又精通技术的，都是香饽饽，都在被争相树立为典型。你们把菌种和服装统筹并举、做大做强的思路和方案，不仅我们两个老的在认真考虑和准备，而且就连当地乡党委、供销社、信用社等领导，都愿意为你们提供大力支持。

“前不久，带着你们的相关资料到过乡上。周书记一看，当即就要留下你们的资料，说要重点讨论研究。几天后一见面，他就指着你们的资料说‘菌种和服装相结合的发展方案，既有驾轻就熟的牢固基础，又尽显大气蓬勃本色。这，就是科学致富的先进典型。经乡党委研究决定，不仅党委要大力支持，而且将会商当地供销社、信用社等企事业单位，力争尽快树立你们这个全县甚至全省的科学致富典型。你们的资料已经复印，并直接送到信用社、供销社，以及县上等各单位相关人员手上。各企事业单位已明确表示，将在党委的统一领导下，积极配合、支持你们的发展。

“现在，乡上、供销社、信用社等，不仅都掌握着扶持经济发展的众多政策和资金，而且都侧重支持、发展科学致富典型。他们都纷纷表示，‘支持你们尽快成为科学致富的典型，就是我们的重要工作之一。’所以，今天晚饭的时候，你们就同乡、供销社、信用社等主要领导认识一下，以便于今后的发展，也算是筹备在这里展开业务的正式开始吧！”

庶盶由衷感慨道：“在爸妈的运筹之下，天机地利人和扑面而来，想不成就一番事业都难！今天，才算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关怀备至和传帮带。”

欣悦母亲说：“还有你俩的婚事，到底啥时候办，也需要尽快商量，看你们两个有啥想法。”本来，曾经同欣悦有过共识：搬迁过来就结婚。但当明白二老在经济方面的苦衷后，忽然觉得这些想法有些不太适宜。欣悦一幅含羞带怯、始终沉默的样子，庶盶虽瞻前顾后却不得不畏畏缩缩道：“二老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多，还是那句老话：我听欣悦和二老的！”一阵鸦雀无声，庶盶正打算作出些解释，欣悦母亲说：“自己的女儿，为娘也多少知道一些你的想法。我们两个老的是这样打算的，就在菌种场搬迁来的前后，找个时间把你俩的婚事办了！”

庶盶意识到，按此前二老的计划，诸如承担办培训、再生产，以及买建厂地皮，甚至包括鱼饲料等投资压力并非特别大。相对而言，照顾自己及老家亲人的想法，平衡各种利益关系，应该才是真正的压力所在。原定下半年结婚，届时卖鱼的收入将能够勉强应对。现在把婚事提前，突如其来的经济压力，不仅仅是捉襟见肘，而且是庞大的一笔。

庶盶忽然有个折中办法：“自己刚刚明白过来，二老为了长期的家庭和睦，着眼于照顾各种想法并平衡各种利益关系，这种高瞻远瞩的为人之道，孩儿算是有幸参悟和吸收。关于我和欣悦的婚期，我有种想法。办一期培训班，收入再怎么也不会低于五千元，如果婚期定在办一两期培训之后，经济上的压力就能够有效缓解。”

5.23

“你们将后需要投资的地方多得很。我们已经知道，你们小两口的发展目标远远不止办培训班、建厂，这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所以，你们的收入最主要还得用于今后的发展。再说了，帮子女成家立业，这是父母的责任。而且，我们两个老的有这个能力承担帮你们成家和立业的责任。至于说当前经济紧张，我们本来可以不让你们知道。让你们知道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我们一家子从现在起，就开始商商量量齐心合力。另一方面，是为了避免有啥不妥当而产生隔阂。也就是说，让你们清楚家里的经济状况，目的就是希望一家人能够永远相互理解同心同德。其实，你俩将后的经济压力大着呢。比如建厂要靠贷款，这还贷款主要是靠你们。现在我们两个老的还能够帮你们把家里的事撑起来，但能够支撑多少年谁都说不清。还有庶盶老家那边，将后主要也得靠你们照顾。两边四个老的养了你们小，迟早都是要靠你们养老，一旦两边老的有个大的病痛什么的，同样要靠你们。在你们有了孩子以后，往孩子身上花钱更是主要责任。所以，面对收入你们需要周密计划妥善利用。一句话，你俩成家和立业的事，有我们两个老的在，就不用你们操心。你们结婚的时间，就定在春季，不论花多少钱，用不着你们考虑。在你们成家立业以后啊，我们老的只能是打打帮帮匠，其它的都要全靠你们了！”

比裁缝铺偏僻的原铁业社，规模远超庶盶印象中的铁业社。靠街道一侧的大门和门墙，远看算够气派，近看两扇大铁门锈迹斑斑，大概已经有很长时间未曾开启过，料想要推开两扇大门一定不会轻松。红砖砌成的门墙，镶嵌在两条巷道之间，跨度四十米左右。靠近巷道一侧的门墙上开有耳门，推开虚掩的耳门，院内两侧是原铁业社车间，中间是空旷的院坝。左右两边各有一排结构相同的车间用房，属于砖木结构。室内正中一排砖柱支垫着人字架，车间宽约八米，长约二十余米，地上除一些废弃物外，随处可见地脚螺丝遗孔。车间两头各开小门，中间有道大门。院坝大致长二十五米，宽约二十米，老‘三合泥’地面，很多地方已经破烂起坑。

院坝尽头挨次有两排房屋，面对正大门相向。第一排房屋结构类似车间，只是比车间更高一些。建筑跨度大概三十五六米，两头距围墙各有近两米的走道。建筑室内正中为大约四米宽的走道，走道两边各有四个房间，分别是厨房、饭厅，其余为库房等。第二排为砖木结构的一楼一底，楼上是八个寝室房间，带有护栏的空中露天人行桥连接公共厕所。楼下用于会议、办公、休息等房间，其中电视机前面摆放着五六排两米多长的宽大长木凳，仿佛述说着当年看电视的景象。靠后围墙边分别是水塔、变压器等，靠公共厕所的一头留有四五米宽的露天过道，一扇单开铁门通向院外。

“这里如果不够用的话，不远处还有个大院，只是那里已经卖给私人了，但大部分可以租借。”庶盶急忙说：“这多大来的哦！这里房屋的建筑面积，大概超过一千平方米，服装和菌种占用场地都不是很大，如果能够把房子利用完的话，恐怕年产值上百万都不成问题。此外，还有这上千平方米的空坝，可以灵活利用。如果把大门刷一下漆，里面打扫干净，既像模像样又便于布置。只是，恐怕租金不便宜哟。”“本来有人办解木厂想租借，给到四百元/年的租金，但嫌租金低没租。不过一听说是你们用，人家咋说？这里的负责人说，‘乡上已经和我们招呼过了。树立科学致富典型，我们也有责任，租金三百元/年。’这比我们预期的低很多”“哎呀！有爸妈这左右逢源的一片天空，我们就自然坐享其成啰！”“这是人家冲着你们的面子，才给予的照顾！”“那还是二老在前面支撑出来的结果！”

5.24

选中的地皮非常不错，位置适中。虽说不在主街道上，但距车站、学校和主街道都很近便。最关键是比邻公路，横跨百米之外又是国道，并且后续发展空间庞大。理想固然是理想，可就是感到投资的压力非同小可。庶盶有些迷惑道：“爸、妈，我有些想法，想征求一下您们的看法。铁业社那边地盘那么大，发展一两年以后，等聚集一定资金再买地皮建厂，压力就会小很多啊！”

“我们是这么考虑的。两年前这些地皮一千元/亩还愁没人买，现在少了二千五是没人卖。不说过一两年以后是啥价位，单就地理位置来说，恐怕就是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了，好位置哪会始终等着我们呢？还有啊，我们也同样看好铁业社那块地段。你别看那里偏僻，一到逢场天，门前摆摊设店的被挤得水泄不通。铁业社占地大概四亩地，那里的地价要比这里高，估价四千元/亩不亏。铁业社水、电、路全通，单说里边的变压器等电力设施就是一万多元，还有水塔投资也不小。铁业社房屋的人字架，是用又大又好的柏木做成，拆下来的木材至少能卖一万五。那些红砖都是用石灰沙浆砌的，如果拆下来稍微清理一下，旧砖和旧瓦是抢手货，至少值一万元。所以，在我们看来，铁业社就算六万元买过来一点都不吃亏。铁业社内部卖价四万元，对外卖的叫价六万元，现在还没人出手买。为什么铁业社至今没人买呢？肯定是短期没人能够拿得出那么大一笔钱。哪怕想依靠贷款，在一没有可靠项目，二没有大笔存款的条件下，根本就别想贷出那么多的款来。铁业社的负责人说了，只要你们一搬进去，买房首先要照顾租借人需要，到时候四万元还可以优惠一些。因此，这是买下铁业社的绝佳机会。

“另外还有两笔账不得不算，第一笔帐是乡上和其他部门的支持。什么财政补贴我们不去想，但贴息贷款能够争取的就要尽可能多的争取。一般贷款的利息，不到十年连本带息翻一番，一万元的贷款，**年连本带息就要还两万。所以，别小看这贴息贷款，就是贷出来不用，还能够赚存款利息。可是，争取息贴息贷款，你得像那家人啊！你们在这里，铁业社那边业务搞起来，这边又开始建厂房，任谁看了都心热，人家支持起来就更加名正言顺，支持力度必然会更大。到那时，进一步争取贴息贷款买下铁业社，不就是跑跑腿动动嘴的事了？像贴息贷款这些政策支持，或许就是稍纵即逝。所以，两边一气呵成很有必要。厂房建好以后，两边能够同时利用当然更好，用不完廉价出租部分甚至空在那，也没啥不妥。

“这第二笔帐，就是附近所有街道和街道边的房子、地皮都在疯涨。看来改革开放肯定会这样继续开放下去，以后办厂、做生意的人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只要稍有能力的，且不说办厂做生意，仅仅为后人着想，还不想方设法往街道挤？四面八方的街房、街边地皮两三年就翻一个滚，八零年一千元买到的街房，现在四千元都买不来。这笔坐地生财的帐，不得不算！”

庶盶如坠云雾慢慢恍然大悟：“爸、妈，您们这不显山不露水的生意经，一念起来简直就是浩瀚无边。您们要是一个不小心把我们落下，只怕是坐火箭都追不上您们的啰！”欣悦陡然咯咯笑出声来：“爸妈哪会撇下我们独自高飞呢！是不是啊，妈？”一家子都乐不可支起来。“就是，哪有撇下一对宝贝儿女不管的道理哟！”“我们这点生意经，过不了几年在你们眼中就成臭狗屎了哦！”庶盶有些局促不安：“姜永远是老的辣！家有高堂，胜过活佛显圣。从来只见有高堂，不见活佛显个灵！爸妈万寿无疆，万寿无疆！”“妈吔，你看我们这一家子，是不是让人羡慕啊？”“就是嘛！不羡慕死别人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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