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缓行
远处的天际一片血红,李如松叼着草根,满脸都是不满:“娘的,肉都给炮队和戚金那小子吃去了,咱们就捞了点残汤喝!”“不然怎么着?拿骑兵去攻城?”林继业白了他一眼,嘿嘿一笑:“安心等着吧,总有咱们吃肉的时候,朝鲜吃不着,还能去日本吃不是?”“日本太远,咱跑了这么远的路,已经饿坏了.....”李如松嘿嘿笑了起来,砸吧砸吧嘴,挥了挥手:“收兵吧,烧得天都红了,哪还有倭寇能从城里逃出来?不如早些回去,没准还能跟着步队捞些渣子吃。”林继业耸耸肩表示同意,身旁的亲卫取下挂在马上的号角,放在嘴边正要吹响,远远却见一名骑着一匹战马、牵着两匹换乘马的夜不收飞驰而来。“嘿,这是来活了?”李如松哈哈一笑,赶忙策马迎了上去,林继业一皱眉,领着一众骑兵也跟了上去。那名夜不收马不停蹄飞奔而来,在马上行了一礼,遥遥指了指南方:“南方有大股倭军正在靠近,看人数当有万人有余,布一字长蛇之阵,向平壤方向急急开来。”“这是倭寇的援军到了!”李如松大喜过望,又一次哈哈笑了起来:“来的好!老林,咱们有肉吃了,快召集诸部汇合,咱们去会会这支倭军!”说着便要策马向南方而去,但却被林继业赶上拦住:“老李,稍待,咱们往平壤方向撤一段,边撤边会合诸部。”“撤什么撤?万余倭军而已,咱们吃得下!”李如松有些不解,不满的反对道:“往平壤撤,万一这伙倭军知道平壤即将失陷,直接吓跑了怎么办?”“就是要让他们跑!”林继业冷笑一声,解释道:“老李,吃肉也得用最轻松的法子吃,倭军步兵多,两条腿的步兵还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不成?这伙倭军见了平壤城的情况,定然会惧怕回撤,军心必然慌乱,此时我们再纵马践踏,他们一心南逃、军无战心,如何能与我等作战?我等没准能一战将这万余倭军彻底吞灭!”李如松双眼一亮,豪迈的大笑起来,拍着林继业的肩膀说道:“好!好!好!老林,就按你的法子来,传令!全军向平壤方向撤,各部立即向我这汇合!”黑田长政揉了揉酸痛的双腿,用武士刀撑住身体,看向远方一片血红的天际,眉间皱成一团。从血红的天空就能看出来,平壤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小西行长的第一军团定然陷入苦战之中,所以黑田长政才催逼着军卒拼命赶路,前往平壤支援。他很清楚自己的第三军团战力远不如小西行长的第一军团,而且只有一万多兵马,绝不可能打破明军对平壤城的包围,但只要他的第三军团出现在平壤城左近,明军就得分出兵力来应付他,城中的守军也能时刻拥有希望,小西行长才能坚持下去,直到后续的援军抵达。消耗战最消磨
军心,坚城久攻不下,明军的士气会被飞快的消磨掉,总有一天会受不了议和退兵的,倭军底线很低,能保住庆尚道就很满足了,大明也不可能一直耗在朝鲜,很大概率会接受这个条件。但黑田长政做梦也想不到平壤会在短短几天内就被明军攻破,而明军攻破这么一座有精锐重兵把守的坚城要塞竟然只有数百人伤亡的轻微损失,若是有人敢把这消息报告给他,他非一刀剁了那个疯子不可。所以他满心以为平壤还在坚守之中,领着军卒一路狂奔,毫无察觉的撞进了李如松编织的陷阱之中。平壤城越来越近,黑田长政已经能够听到雷霆一般的炮声持续炸响,远处显眼的牡丹峰上闪烁着无数的光芒,黑田长政心中有些不安,那些闪烁的光芒似乎都冲着平壤城的方向,就算明军攻进了城中,牡丹峰上的炮队也应该集中火力轰击城外,以火力网阻遏后续明军的涌入才对啊!除非牡丹峰已经失陷!黑田长政很快有否定了这个猜测,他看过小西行长在牡丹峰和平壤的布防图,说是固若金汤都算保守,明军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攻陷了牡丹峰。黑田长政是个谨慎的人,即便心中笃定,但依旧勒住兵马,寻了一处小坡用望远镜远远观察,但结果却让他彻底震惊了,牡丹峰上飘扬着明军的日月旗,被黑烟笼罩的平壤城中,醒目的风月楼燃起了熊熊大火,随即轰然垮塌。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黑田长政不信,明军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攻陷了平壤城,小西行长的第一军团已经完蛋了。明军恐怖如斯,这还打个屁!黑田长政慌忙传令全军南撤,但部队刚刚调了个头,四周忽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号角声,随即便是无数马蹄齐齐奔跑引发大地的震动,成千上万的骑兵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黑田长政大惊失色,赶忙组织军队布阵准备迎敌。日本有骑兵,与织田信长缠斗几十年的武田家便是以骑兵见长,黑田长政在日本也不止一次面对过骑兵的冲击,长矛铁炮,在日本是克制骑兵的利器,而黑田长政的军团中铁炮不少,长矛足轻更多。但那支明军骑兵越逼越近,黑田长政却越来越胆怯,他们和称霸日本的武田赤备骑简直不是一个维度,胯下的战马又高又壮,日本战马和它们一比如同驴子一般,明军骑兵人人带甲,不少铁骑连战马都穿戴着盔甲,在日光的照耀下一片寒光闪闪,令人不寒而栗。M..更关键的是,明军骑兵也装备着不少火器,倭军的铁炮手刚刚在军阵前站定,正要用铁炮齐射轰击迫来的明军骑兵,却听见“嗖嗖”的破空之声响起,换到阵前的火器骑兵射出了漫天的火箭,遮天蔽日的箭矢在火药的推动下,如瓢泼大雨一般砸进倭军军阵中,措手不及的铁炮手被一片一片的射翻,剩下的在慌
乱中胡乱扣动扳机射出子弹,也不管打没打中人,不顾军令调头就跑。凌乱的射击基本没给逐渐提速的明军骑兵造成伤害,火器骑兵的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这次不单单有飞蝗一般的火箭,还有数十门虎蹲炮喷射出暴烈的铅子,结着严密阵型的倭军长矛手被铅雨和箭雨席卷而过,留下满地的残肢断臂和满身血洞的尸体,幸存的伤员痛苦嘶嚎着,侥幸没死也没受伤的长矛手也乱成一团,不少人扔下武器抱头鼠窜。倭军也并非没有反击,长矛阵后的弓箭手仰射起来,他们本来应该在铁炮手齐射、长矛手阻遏住明军骑兵的冲击后用弓箭近距离点杀明军骑手,但如今铁炮阵和长矛阵全都乱成一团,他们只能提前上阵,试图用密集的箭雨为同僚重新组阵赢得时间。可惜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火器骑兵轰然向两翼分开,明军的重甲铁骑骤然提到极速,人马具甲的重骑如钢铁坦克一般撞入倭军混乱的军阵中,无需劈砍捅砸,只需拍马横冲直撞,便无人能挡,倭军弓箭手射出的箭矢在他们身上撞得叮当作响,但却几乎无法破开他们精良的盔甲,倭军弓手也只能仓皇逃命,前阵彻底陷入混乱之中。黑田长政看得心惊胆跳,日本马匹矮小、载重不多,日本又是个缺铁的国家,即便是一国大名,家传的盔甲也不见得有多么厚实,黑田长政何时见过如此众多的具装甲骑?何时见过这般万马奔腾的恐怖景象?明军骑兵几乎不可阻挡,一路横冲直撞,黑田长政亲眼看见负责前阵指挥的加藤光泰一刀砍在一名明军将领的肩膀处,但加藤光泰那把令黑田长政都眼红不已的家传宝刀却应声而断,那名名将毫发无损,反倒挥起狼牙棒将加藤光泰的半边脑袋砸了个粉碎。黑田长政低吼一声,浑身抖如筛糠,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拨马调头就跑,倭军本就是匆匆赶来的疲惫之师,被明军骑兵冲击已经全军大乱,见主将跑路,顿时全军溃散,漫山遍野都是南逃的军卒。但明军又怎会放他们逃跑?李如松领军一路追杀,倭军尸横遍野,直到撞上了北上支援的来岛通则军团,李如松担心孤军深入、敌众我寡才收兵。黑田长政战后收拢败军溃兵,一万余人的兵团只收拢了不足八百人,大多被明军斩杀俘虏,也有不少逃入山林之中,但山林中乃是朝鲜义军的天地,这些溃散的倭军下场可想而知。“李如松还真是一员福将,搂草打兔子都能干掉一个军团.....”朱翊钧拿着李如松的奏报哈哈大笑起来:“顺义王就没他这么好运,加藤清正跑得比兔子还快。”就在朱翊钧亲统大军攻打平壤之时,顺义王不他失礼统率的蒙古骑兵和宣府新军骑兵汇合朝鲜边军也对咸镜道的加藤清正发起了攻击,但加藤清正比小西行长干脆多了
,发觉明军援朝参战,当即留下一部断后,自己领着主力抛下重炮辎重,趁着夜色悄悄南逃,等不他失礼反应过来时,加藤清正已经跑得没影了。“李总兵这场大胜,倒是给了我军一个兵不血刃收复汉城的机会!”戚继光微微一笑,在地图上指点起来:“陛下,之前的计划要改一改,我们不必寻求在汉城左近歼灭倭军,可暂缓进兵,纵其南逃。”“为何?”朱翊钧疑惑的问道,之前选择在汉城附近歼灭倭军,是因为汉城附近平原多,适合大军团展开会战,而且倭军也没有东学党相助,双方都算客场作战,但若是让倭军南逃,有东学党的帮助,南四道等于是倭军的主场。“陛下,我军三日破平壤、李总兵一战击灭一个军团,倭军看在眼中,必然惊惧,他们不是傻子,又如何会留在汉城与我军死磕?必然要收兵南撤......”戚继光冷冷一笑,将地图上的庆尚道圈了出来:“倭军海援断绝,只能做久守的打算,十几万人马每日人吃马嚼都是天文数字,粮草军资从何而来?东学党人又无开府建邦,哪懂得如何去征粮征物?”朱翊钧瞬间反应了过来,明军有海运和陆路的补给线保证,实在不行还有朝鲜官府帮忙征粮,而倭军全靠海运,如今海军被南洋水师全歼,倭军十几万人堆在南四道,要保证自己不饿死,只能抢掠地方。东学党人大多都是穷苦百姓,本就是因为反抗朝廷和番人的压迫而起事,如果倭军抢到他们头上来,他们又怎会再协助倭军作战?戚继光要暂缓进兵,实际上使的是离间之计,让倭军和东学党人自己打起来,将倭军的主场变成大明的主场。“戚军机此法甚好!”一旁的佟登双眼发亮,明显也明白了戚继光的意图:“倭军全靠海援,南洋水师和朝鲜水军虽然不能封死所有海岸线,但一点偷渡的军援又如何能满足倭军十几万大军的每日所需?耗下去,倭军必然难以坚持,只能对南四道的百姓开刀了。”戚继光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军也不能一动不动,还是要向汉城缓缓逼近,形成泰山压顶之势,让如今猬集汉城的倭军感受到压力,逼迫他们南逃。”“与此同时,为了尽快使倭军断粮,我军当拣选精锐穿插至汉城左近,朝鲜京畿道繁荣,倭军在此劫掠了大批粮草军资,如今就屯在汉城,臣以为,绝不能让倭军将这些粮草军资输往南四道,否则我军就只能暂停汉城与倭军遥遥对峙,以免陷入东学党的泥沼之中,此战就旷日持久了。”戚继光将汉城左近的一个地点圈了起来,手指牢牢按在上面:“汉城龙山粮仓,倭军军备粮草囤积之处,一把火,烧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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