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过年（四）
年初二，是外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姐姐一家今天会回来，姑妈舅舅等本村的亲戚也会上门，因为有外嫁女的人家一般会选在今天开年。
吃过早饭，爷三个就摆开阵势忙开了。
宋少华把收录机音量调到最大，放了一盒最新最当红的新港歌星贺年歌专辑《华纳群星贺岁金曲》，第一首就是林子祥的《财神到》：
“财神到财神到，好心得好报。
财神话财神话，揾钱依正路。
财神到财神到，好走快两步。
得到佢睇起你，你有前途。
………………”
这个专辑从推出开始一直流行了几十年，每到过年大街小巷或者是商场里包括日后的KTV都会循坏播放这个专辑。不用说国内放的都是盗版，如果要收版费的话，光是这张专辑估计都可以养得起新港的华纳音像了。
两兄弟一边跟着K歌一边开工。
家里厨房不够大，做这种酒席都要在大门外摆开两张长工作台，宋少波负责打下手，像模像样地围着围裙就在门外杀鸡宰鹅做切配砧板工。
开年要宴请的亲朋戚友不少，酒席估摸着要摆四桌才能坐得下，所以需要准备的菜式不少。
开年饭除了焖大鹅和三杯鸡两个大菜，还有莲藕猪手煲、笋干火腩煲、萝卜牛腩煲这些专门在冬季能保温的热菜，再加上几个小炒素菜整够了八大碗。
这工作量就够他们三个人忙活大半天了。
宋少莲早早就带着儿子坐丈夫的摩托车回来了，今年两夫妻跟弟弟合伙赚了大钱，令她在婆家分外扬眉吐气，回到娘家来感觉更亲了，一来就帮忙着打下手洗菜洗碗筷之类的忙活开了。
李晓斌就洋气了，穿着一身新衣服见到外公外婆叫得贼甜。
“晓斌过来，让外婆看看。”陈桂珍目前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宝贝得不得了，从见面开始笑容就没停过。
“来，这是外婆外公给你的利是，你收好了。吃过东西没有？”她发了一个特大利是还不够，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搬出来问外孙吃不吃。
“吃过了，刚吃了早饭就过来了。”李晓斌应酬了外婆一轮就找借口闪了。
他出去跑了半圈没找到认识的同龄玩伴，只能一个人跑去买烟花来烧。
宋少波在帮忙做菜打下手，也没时间去逗他玩。
开年饭比较早开席，一般下午就开吃，大舅一家和姑妈一家都到了，还请了族中的叔伯长辈，二叔公也请来了。由于家家都有除外打工回来的，见面聊天的话题由地里的收成转变为去哪里做工，钱好不好赚等新鲜话题。
大舅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了都在家里务农，等于是分家了，不过开年也是会请过来一起吃饭的。有他们带过来的小孩，李晓斌终于有伴可以一起玩了。
姑妈年纪小一点，儿子和大女儿都已经出外打工，只有小女儿还在读高中，正所谓大过年的都一起上门凑个热闹。
小表妹陈淑娟个子比较矮，一米六还不到，而且在农村长大模样黑瘦黑瘦的，还带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她小名叫“奀妹”，小时候总爱跟着宋少波玩，现在长大了太久没见就有点生分。
她在镇上中学读高二，成绩不理想非常苦恼。
其实目前的乡镇中学里，压根就很少有成绩好的可能，那些专门跑到高考工厂集训的小镇做题家其实也是县重点中学里的尖子，镇中学里不存在的。
宋少波见到她就喊：“奀妹，过来。”
她听到就皱着眉头走过来说：“表哥仔，别叫我奀妹好不好，我都读高二了。”
“就算你读大学了也是我们家奀妹呀！”
“哎呀！你好烦啊！你别提大学好不好？我还头痛高三毕业考不上大学呢。”
“考不上也不要紧啊，出来打工就行了，现在不用担心非要回家种田当农民了，不用头痛啊！”
“打工我知道是要打工的，可我还是想再读多点书，希望学点有用的知识，不想像哥哥姐姐那样进工厂，你在省城是做什么工作，要不我到时候跟你去广州上班好不好？”
“我在省城的工作比较专业，你未必能学得来。不过你不用担心，等你毕业了来找我或者找大表哥帮你安排工作都可以，肯定比进工厂要好一点。考不上大学不要紧，我们都是毕业出来工作以后才学到真正有用技术的。你最重要的是必须拿到高中毕业证，然后你到广州后我帮你去报读成教班或者夜校，同样可以拿到大专文凭。你以后也可以考一些岗位资格证，例如财务、文秘、仓管物流之类的上岗证，甚至你够勤快又有把握的话，考个会计证更好，现在到处都缺会计，这是可以坐办公室做个白领丽人的好工作了。”
小表妹听了他这一番话后展颜道：“呀！那太好了！我再也不用担心我的高考成绩了，我都苦恼两年了。”
“不过你还是尽力考一下吧，放轻松一点说不定还考能出个好成绩呢？万一能考上个大专院校也不错啊，总比读夜校好吧？”
“嗯！我知道的，起码我知道可以去省城找你安排工作，再也不用整天愁眉苦脸的了，谢谢表哥仔。”
看着她虽然黑瘦但还是很稚嫩的笑脸，深度近视眼镜后的眼睛里还闪着有亮光。
他像小时候那样揉一下她头发说：“放心吧，表哥仔会看着你的。”
“哎呀！别弄乱我头发，还当我是小孩啊！”小表妹心情好多了。
上一世她毕业后只能跟着姐姐进普通工厂打工，后来她哥哥在市场开档口卖活鸡生意很不错，她就辞工回来帮哥哥打下手。钱是赚到了点，就是每天都要起早摸黑地的，干的又是累活苦活，整个人很快就失去了光彩。
重生前的一次过年期间，宋少波带着小孩去菜市场采购烧烤的食品，在鸡肉摊前看见她，她抬头惊喜地叫他一声“表哥仔”。
当时宋少波的心不由得一酸。
她也才四十出头吧，眼镜还是那副深度近视眼镜，可镜片后的眼睛已经浑浊灰暗，趁在一张市场大娘模样的笑脸，一脸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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