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别回头（求月
第524章别回头
转眼间，喧闹的春节即将过去。
开学季又来了。
高中156班聚会后的第三天，在田壮壮的强烈建议下，他们以前的宿舍四个人加上初见和晏诗又搞了一次户外活动。
一行六人，去仰天湖大草原玩。
九十年代的仰天湖大草原还是一片未曾被人开垦过的处女地，美得自然，时节已经来到了春天，仰天湖成片枯黄的草地上已经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芽，原始森林依然郁郁葱葱，湖水清澈见底，远方的天空没有建筑物的遮蔽，蓝的纯粹。
虽然开车进来的山路坑坑洼洼，但第一次来这里的一行人看见这般漂亮的景色，还是兴致很高的。
初见和晏诗两个女孩在采风铃草，兴致盎然，时有悦耳的笑声传来，杨伟在湖滩边升篝火，准备各种烧烤。
张云起和王小凯坐在草地上抽烟。
捡完柴火回来的胖子田壮壮一屁股坐在旁边，跟张云起要了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没抽过烟的他咳嗽了好久，说道：“对了，凯子，那天晚上同学聚会，我怎么感觉你还放不下余青青啊？”
王小凯笑了一声：“幻觉。”
田壮壮有点不相信：“你就装吧，指不定回家躲被窝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呢，以前读高中那会儿，我看你爱人家爱的死去活来。”
王小凯乐道：“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死去活来的爱？都是幻觉，人总愿意活在理想的梦幻中，而不愿意直面让人失望的真相。”
田壮壮越听越糊涂：“这么说你从来没有真心爱过余青青？话说当初你俩谁甩谁的？”
王小凯抽了口烟说：“爱是一个话题，甩是另一个话题。当初是她甩的我，但如果她不甩我，我也迟早甩了她，只不过都在等候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她等到了，率先出手，所以她赢了。不过至少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掌握自己的步骤，才能做生活的主人。至于爱嘛，说句实话，很难找，身处其中的时候，我们都以为那就是爱，但实际不是，一点俗世物欲就能把所谓的爱冲的稀巴烂，沉溺爱的人，迟早会被生活教训的。”
这番话叫田壮壮颇为丧气，把已经灭了的半截烟又点燃抽了两口：“大半年不见，你小子确实不一样了，有点儿世事洞明啊。”
王小凯笑着摸了下田壮壮的猪头：“胖子呀，出门在外念书，不要轻信任何一个人，任何一种感情，这只会让你变成生活的奴隶。如果你想问为什么，人心就真的这么薄凉吗？是的，就这么薄凉。社会才是真正的大学，我经历的比你多一点，当然，你以后也会经历那些，我只不过是比你早一步实践罢了。”
凯子就像个揭开谜底的智者，实在太讨厌了，田壮壮叹了口气说：“你的话让我对人生失望，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王小凯道：“有呀，你看我们张老板活的不就很有意思嘛，张老板比我们更早洞察了世事的真相，在我们还是个只知道玩的小傻逼的时候，就一头扎进社会的大熔炉里，直面生活的残酷，从而彻底掌控了自己的人生，所以能够收获自己想要的爱情，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四年前，张老板背着蛇皮袋满大街卖掌上机的时候，大家伙儿都嘲笑他是个傻子，现在回过头去看看，谁又是真正的傻子呢？”
田壮壮点头，又跟张云起要了一根烟。
张云起坐在旁边一直没搭话，凯子的这一番人生心得，或许就是说给他听的，让他这个老板看到他的成长和蜕变，所以目的也是不言而喻的。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番话确实足够现实，也是生活的至理名言。
大半年不见，王小凯成长了很多。
张云起想起了高三凯子被余青青甩了一个人躲在宿舍里哭的稀里哗啦的那个晚上，或者这个哥们把他当时的话记进了心里：“走出校园，走向社会，人就得告别天真幼稚，变得世故现实，就像润土放下钢叉，叫起了老爷。”
到了晚上，一行人在湖滩上升起篝火，喝酒吃烤肉。
张云起再次向杨伟提议把他的烧烤摊升级一下，围绕小龙虾这个还没有什么名气的菜品做文章，争取打出江川首家小龙虾的招牌店。
王小凯见杨伟犹豫，笑着道：“阳痿，张老板的建议还需要你考虑这么久？直接干就完了！赔了我倒贴你钱。”
杨伟端起啤酒，说了句干！
哥四个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喝到很晚。
那晚过后，老同学们背着行囊陆陆续续离开了江川，也有不少跟张云起打电话的，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以后没着落了，得求老同学记得给我安排工作呀。”
张云起说好。
他是正月十六离开江川的。
云溪村有了新房子，张爸张妈本应该在老家常住一点时间，但春兰和小小还要上学，尤其是春兰，今年下半年就要参加高考，学业十分重要，张妈陪着两个小孩上来了。
眼下家里一切安好，张云起心里也没什么牵挂。他和初见重回里津的前天晚上，和懂事的春兰说：“你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按部就班好好上课就行，如果有时候压力太大了，有什么事，记得和我打电话，和你初见姐打电话也行，回头高考歪好都没事，这辈子我不会让你过你不想过的生活，做不想做的事。”
春兰点头，笑着说好。
张云起伸手摸了摸这个叫他心疼的妹妹的脑袋。
次日，他带着初见反转里津。
在此之前，湘南人大会议已经召开，里津也紧跟着举办了党代会，杨家荣顺理成章调任里津，成为一把手。
这事儿没有人感到意外，但权力更迭所引发的形式转变早已经在地底下涌动，就连乔志武都十分懂事地和乔口镇几个村集体达成了庭外和解。乔志武同意废除从农户手中私下流转一千多亩土地的合同，几个村集体也因此撤销了针对志诚实业集团的民事诉讼。
当初乔志武拿这一千多亩地20年的经营权，并且一次性支付20年的全额土地金，以此狮子大开口向张云起讨要30%的股份，如今时过境迁，乔志武不管心里多么不甘愿，都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形势比人强，当他和几个村集体达成庭外和解，就已经是认栽，离场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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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起在抵达里津的次日，让杨瑾把王景山叫到了东门别墅。
春节王景山没有回老家。
这个还没有满三十岁的年轻人去年被张云起从华丰农业调到了里津，配合李季林推进乔口镇荷花虾项目，表现还是相当不错的，技术派，湘南农大研究生毕业，绝对属于那个年代稀缺的高材生，产权运作和养殖方面都相当专业，比较大的缺点还是有些理想主义了。
现在李季林要接手洞庭湖4350工程的一期项目，张云起让他挑头全权负责乔口镇荷花虾大型基地项目，这家伙打起了鸡血，尤其是现在乔志武认栽走人，乔口镇项目的推进已经没有什么大的障碍，在他的带领下，联盛集团的项目组再次进驻乔口镇，展开土地勘探、流转、整治等一系列前期工作。
在张云起的办公室里，王景山详细地介绍了这个项目的进展情况。
最后他提了一个目前悬而未决的问题：“张总，志诚实业集团和当地农户私下签订的流转合同虽然解除了，但乔志武也实打实的掏出了四百二十万元的巨额土地金给了农户，只是这笔钱想从当地农户手中收回来，那是千难万难。老百姓可不会讲这些道理，不管私下流转土地合不合法，反正土地金已经进了他们口袋里。”
张云起笑了笑问：“什么意思？”
王景山说道：“虽然说在法理上这1250亩地的所有权是乔口镇各个村集体的，乔志武也同意合同无效，但他毕竟掏了钱，主要地现在还在他手里，所以……”
张云起明白了王景山的意思，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王景山扶了扶眼镜，说道：“老板，我觉得这个事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和志诚实业谈判，我们争取以合理的地价拿下那一千亩地，当然，现在这个形式他们也不可能拒绝，另外一个就是撇开志诚实业，直接和乔口镇的几个村集体签订流转协议。”
张云起又问道：“你觉得那个方式好？”
王景山感受到了压力，张云起一直不给肯定的答复，似乎就是想看看他的决策能力，他硬着头皮说道：“我觉得第一种好，现在既然志诚实业实质收储和拥有了那1250亩地，那么可以先和志诚实业谈判，由志诚实业与已经拿到钱但在法理上依然具备1250亩地的承包权的农户签订意向协议，并且签字画押，而后由农户共同与乔口镇当地的村集体签订预流转协议，再由村集体与联盛集团签订土地经营权转让协议，进行公示，经全体村民确认后，走完全部的法定程序，最后，这1250亩地还是能够落入我们手里。”
说到这里，王景山又着重补充了一句：“当然，地价方面我们不可能再让乔志武占便宜的。”
张云起说道：“你这种操作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程序搞得这么复杂，项目的进程是不是又要拖两个月？”
王景山立马意识到张云起不满意这个方案，但还是坚持道：“主要是这么操作比较合法合规，让有心之人挑不出毛病。”
张云起抬眼看着王景山问：“谁是有心之人？我们采取第二种办法，和村集体直接签订土地流转协议，难道不合法合规吗？”
王景山的额头冒出了汗。
这时的里津才十来度的温度，窗外还有寒风吹来。
张云了一根烟，说道：“还没有结婚吧？说起来，其实我祖宗十八代都是农民，很穷很穷，所以也知道做农业的都不容易，但你们这种农业专业的高材生，挨了这么多现实的毒打，自己下半辈子都还没着落，看着那些整天在泥地里挖刨还吃不饱饭的可怜农民，心底里却还是有着带领这些农民发家致富想法和愿望。”
张云起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有这样的愿望没有错，但在现实生活中想要实现这么宏伟的愿望，过程一定是残酷的！所以在你通往目标的那条路上，心肠一定得足够硬。并且抛开粗枝末节，找到问题的核心。”
说到这里，张云起从抽屉中一沓厚厚的红包里，拿了一个递给王景山：“乔口镇的项目我打算成立一个独资子公司单独运作，你就是总经理，全权负责这个里津市最大的农业种养殖基地项目。我相信你干这行这么多年了，应该也一直在等这样的一个机会，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也给你铺好了这条路，怎么走？看你的，至于我，只要结果，今年夏天，我希望在乔口镇看到数千亩荷花绽放，鱼虾成群，加工厂隆隆作响，还有农民们脸上挂满的丰收的喜悦！新年伊始，先给你来个开门红。”
王景山拿着厚厚的红包，张了张嘴，半天说出话来。被张云起这么一番PUA，他一个大男人眼眶都有些发红：“老板，我一定拼命干。”
张云起又问道：“乔志武的那1250亩地你现在打算怎么操作？”
王景山道：“直接和村集体签订合同。”
张云起站了起来：“就应该这么干！乔志武既然和几个村集体达成了庭外和解，那么就已经做好了赔光这420万土地金的准备，你不需要考虑他的感受，他也不敢再在这个项目上动手脚。”
王景山道：“我明白了。”
张云起在烟灰缸里掐灭烟蒂：“你还不够明白，我还有一个要求，加快进度，一个月之内必须完成土地收储工作。惊蛰那天，举办动工仪式，仪式一定要大，场面一定要壮观，媒体记者一定要多，项目意义一定要有高度。还有，邀请杨家荣出席。”
这下子王景山彻底明白了。
张云起不同意他的方案，觉得项目推进太慢太耗时，并不是在意乔志武，而是为了新到任的杨家荣。
老板这是要给新官上任的杨家荣奉上一份大礼。
王景山重重点头：“我一定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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