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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祝哽祝噎

小说:王莽撵刘秀作者:醒了就微笑字数:3088字更新时间 : 2024-09-23 16:2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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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园后庭倒是有一处闲适之地。斑驳的榆影护一方浅塘,虽有熏风不时袭过,那聒噪的蝉鸣却一刻未消。王宇中酒后来庭院纳凉,不想两耳鸣叫不止,便于溷厕之处寻来一个丈余的竹杆。吕焉见了嗔怪道:“遇有心事使迁怒蜩蝉,须知蜩蝉与你何异?朝饮晨露,暮隐高枝,夏生秋亡,徒生悲鸣。皆是悟透人生苦短,方朝吟晚歌,绝唱不止……”

内兄吕宽倒还清醒,却面红耳赤上了脸子。这阵儿见妹夫持杆去捅鸣蝉,就“哈哈”大笑劝慰道:“捅走一个又如何?这方唱罢那登场,不如寻你恩师去,喝出个张良妙计也未可知。”

王宇懵懵点了点头。自父亲杜绝卫氏一门的赴京之路,他就镇日坐卧难安,生怕父亲重又误入了霍光老路,就死死劝阻。虽说少帝过继与天家,却也难料不念旧恩,若是日后弱冠亲政,难保无有咎罪之虞……王宇屡劝又无成果,就把此事告上了东朝,哪知东朝一听恼火,反把几人都臭骂了一顿,说他背弃亲恩,逆犯天条。

“君舅就是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夫君且去问下师傅,指点一二,兴许能睡个安稳觉哩!”王宇见贤妻也乐有此意,就着人牵来了两匹军马,吕焉见了嗤鼻道:“又不是沿街去夸官,一身酒气还骑大马?是你骑马还是马骑你?”

等过黄昏,辎车入了东市闾里,走街串巷了好一阵子,方瞧见了那棵冠如华盖的白果树。下得车来,就于树旁搭指叩响了那扇小门。还是同那以往一样,吴府的老仆良久方应。见了二人见惯不惊,就曳着脖子往里喊:“家主哇,那俩公子又来咧……”

也莫怪老仆不耐烦,二人这阵子把吴家门槛都踢断了,又是生火又煎茶的,别提有多麻烦了。夫子迎上忙礼请入内,跽坐下来发问道:“这醉意阑珊的,到我这里有何干?”王宇赶忙笑答道:“无多,也就与内兄、王光吃了半坛。听闻朝廷差那甄丰去了中山,欲拜卫姬为中山孝王后,卫宝、卫玄就地封侯,却无诣京之意哇!”

恩师吴章捋须道:“乃父之贤,不能为子孙虑,故权臣易世则危矣!”吕宽也于一旁跟叹:“皆因前朝准了丁、傅诣京封贵,才被那傅太后恣意毁僭,以致礼崩乐坏,民生凋敝!”

吴章点头,便搭壶斟茶,瞻见王宇醉意未消,就摆袖扬头吆喝道:“老仆头,熬碗葛花汤!”听得隔间应了一声,吴章方对王宇道:“葛花解酒是特效,养肝活神,强筋健骨,二位不妨多喝点儿。”

吕宽一听许是恭维,便搭礼询问个中妙方。吴章就埋首干笑道:“俱是一些常备药材,葛花为引,搭莲花青皮,再掺稍许的木香橘皮、猪苓白茯苓,以及神曲泽泻、生姜白术与白豆蔻仁,轻煎慢熬,半盏效可。”

王宇一脸谦意道:“药味苦麻,就莫忙排老人了。”说罢端起一盏桔茶,将鼻翼置于腾雾笼中闭目冥品,良久又于笼雾中挣出头来,喃喃自语:“几多年来,家翁历事清明如水,眼里容不得一点儿灰星。殊不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哇!”恩师听了点头叹道:“想那霍光受襁褓之托,任汉室之寄,不可谓功轻。然不学亡术,闇于大理,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颠覆之祸。死则三年,宗族诛夷,哀哉——”

王宇听了愈发添愁,两眸盈盈挤出泪来,“却又奈何,朝廷有了前车之鉴,务要断了中山称贵。这可如何是好哇?”“不宜生夺,宜可智取。”吴章饮罢又斟上茶来,“速与卫宝修书一封,着卫家务要感恩戴德,且痛斥丁、傅的僭越之罪。诸如共王母金殿干政,死后冢高与元帝山齐,怀帝太后、皇太太后玺绶下葬云云……”

王宇一听两眼放光,遂向吕宽招呼道:“拿笔来,我要亲书!”吴章忙将他引到案前,又亲弄水注磨砚道:“长孙的墨宝也多年未见,不知今日长进几何?”王宇遂束束袖袂握笔在手,又饱舔墨池,下笔千言,一气呵成……

秋高气爽,候鸟南飞。月夕的步履已蹀蹀迫近,如那浓郁的果香佚荡开来。这沿自先秦的八月佳节,仍遵循老路敬老尊贤、互赠雄饼,会八月饮酌,行祠孝祖庙之题。

至佳节当日,朝廷遁例在太学院内举办了一场盛况空前的敬老国宴。早有谒者倾巢而动,各驾安车,四下尽邀三辅之地的拄杖老人,赴京共享我巍巍大汉盛世华章。

晨起东泛鱼肚白,太学生们便身着青衣,与燕礼白服的官宦一道,手拿经简侍立闼旁,以迎迓皇家与三老五更的銮驾与公车。公卿致仕皆称三老,庶民年长方为五更。淌淌车流涌入院内,钟鼓一响,典仪方始。

太学居中为磅礴大气的辟雍正堂。殿堂的周遭有小桥流水,碧波环绕,犹似谷纹玉璧一般,昭示着汉家的德化周流全国。老人们皆着黑衣素裳,手中拄一鸠鸟王杖,在宫娥们的左右搀扶下,步履维艰地下了安车。

东朝携箕子及四辅三公迎立门屏,恭候国老与庶老的到来。三老五更们下得车驾,瞻见天家谦恭仁厚,一个个遂喜不自禁,忙向太后、陛下及四辅三公施礼答谢。奉礼郎官们将上百的老人引上阶面,箕子急忙上前正身,回揖一礼。礼成又由谒者前引,将老人们安置入了座席。三公九卿也蜂拥上前,挨个为老人们脱去鞋履,又仔细整好衣冠与仪表,方才默默躬身隐退。

太皇太后开口笑赞:“辟雍拜月,丹桂献寿,皓发为尊,孝字当头。人子膝前不行孝,劝君莫做汉家人,人过七十方为宝,经邦论道不年轻哇!今皇帝年少,若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孙,无以终余年。今祖孙二人,更相为命,业无经邦之道,察无治国之才。今借尊亲佳节之喜,聚我三辅庶老先贤。目短于自见,故以镜观面;智短于自知,故以道正己。改过不吝,从善如流,宜哉!”

话音甫落,颂拜如云。殿堂之外钟鼓骤响,殿池之内双髻高挑,云舒云卷。乐府的歌伎高唱《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宫姬们则于殿中盈身跳起了《万舞》之舞。大堂内外,莺歌婉转,舞姿蹁跹,津津乐道,语笑喧阗。

妙龄的宫娥都小心捧起精雕的佳肴,如鱼儿穿梭于各方席案;又有黄门躬身斟酒,笑脸相劝……此间小皇帝却正受着诸多磨难,矮身跽跪于国老案前,亲手为老人们调制酱料,又操刀剖开了整块的卤肉,肉敷酱香,十里可闻,遂又飨奉于三老跟前。

此番老人们也不遑多让,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涂好酱料的食材,又轻轻抿于无牙的缝中……小皇帝尤怕吞咽过度,还于一旁蝇声提醒:“慢慢食鱼,小心骨刺,祖祖切莫卡了喉咙噢……”说罢又膝行几步奉上美酒,老人们吞咽不及便搭卮以谢。汉家宠渥可见一斑。

老人们宴后都眯眼微曛,又被妙龄宫娥盈起水袖轻轻摇醒。待陶陶而起,半醉半笑,又一左一右搀入了彝伦。彝伦堂位居辟雍以里,虽属副殿却内容宽旷,乃是皇帝庶政不明时的问道、访道之重地。

国老们又抹嘴束袖打坐正堂,五更老人也被花花绿绿的一众宫娥引坐两厢。箕子由王莽一手扯着,一前一后过了门槛,哪知抬首猛一张望,见正堂、两厢乌压压一片,一个个白脸儿黑衣的貌似误入了冥界地狱,不由倒吸了一个凉气。

箕子与王莽附耳骇道:“伯翁快瞧,旱魃快要炸尸了耶!”王莽听了忙捂他小口,且勾下头来笑劝道:“有伯翁在,箕儿莫怕,今日所请皆为祖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有舐犊之爱,小亦戏彩娱亲喔!”

箕儿听了点头应喏,就战战兢兢地跳将进去。三老五更这才瞧见是皇帝入殿,一个个激动得泪流满面,疾着宫娥搀起揖拜。箕子与三老隔席站稳,又与左右群揖了一番,方与诸尊谦恭道:“祖祖们今日齐聚太学,跋山涉水赏我颜面,天家何幸,汉家何幸!自朕于中山回銮西宫,今日方知德薄才浅,力不从心,不知如何牧养天下,还望公等赐我教诲!”

张国老听了肃然对答:“木材依线方校直,刀剑砺磨才锋利。为君者当以八荒为念,从谏如流,一心为民,可为盛世明君也。虚心纳谏,匡弼得失,大汉子民温良恭俭,孝悌忠信;万里疆域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箕子听了忙叩拜答谢。

身旁又有钟国老献言:“立国之本,在于忠信;治国之道,在于法严。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德泽厚重,情胜其欲,方可四平八稳,国泰民安!”

箕子忙又点头称喏,哪知还未答谢教诲,西厢又有庶老言道:“我老农枉活八十有四,忝对孔圣,一辈子没出过嵯峨大山。平日里三脚都跺不出屁来,今却得我天下小主盛情款待,老朽万死也难报答皇家深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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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未罢,东厢又起,一鸡皮鹤发的八十老媪也拄杖奏请:“薄寒之人口无遮拦,然愚深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帝业功三载已满,却滕妾未充,中宫生尘。上溯三代无有继嗣,招致朝纲摇摆不稳,尚乞太后早作打算,万千百姓方为心安哪!”

此言一出,全殿沸腾。彝伦堂这下爆雷不浅,无论是国老、庶老、文武公卿,就连殿外列队的太学弟子也交头接耳,吵吵嚷嚷……附和者皆说皇嗣衰萎,早该补录;反对者却说皇帝年少,光慌不行,尚不知房中之术为何物唦……

末了有太皇太后出面震场:“敬请大朝考论五经,务要议娶皇后之礼,正十二女之义,以广继嗣。且宜博釆自商、周两朝王族后裔,及周公、孔圣之后,尚有列侯正妻所育嫡女,可从中遴选天下母者也……”

王莽与四辅三公认真聆听,速记在册。乃至到了宴会次日,一众老人为感念皇恩,特谒于北宫阙下致礼以谢。东朝听报又亲临阙门,对三老五更大加赏赐,人人皆发了缯帛几匹,外加封金五铢千钱。

此后王莽绕省中回金銮殿东阁,遂与四辅三公草议诸多大婚事宜,又将遴选秀女事交宗正打理,务要有司于商、周后裔,及周公、孔圣之后抑或列侯嫡女中列出一个采女名单来。

待刘宏走后,又有京兆尹金钦谒请入内。金钦乃是金日磾之弟金伦的曾孙,初以明经为太子门大夫,傅太后崩后因护葬有功,特擢升为弘农太守。新帝登极后又徵调为司直、京兆尹,兼徙光禄大夫加侍中,封都成侯,一路颇得王莽赏识。

金钦进殿呈上来一尺牍的帛书。王莽见封印为中山王后,心头一紧就用书刀剥开来看,但见字体绢秀小巧有丝竹之美,便知这是卫姬亲书,是用了功的。仔细看来,满篇充溢着感恩戴德,缘是卫姬及家人们受封的谢表。

王莽“啧啧”称叹之后,就引来马宫与甄邯围观。甄邯览后颓然笑道:“初观是中山卫家感沐天恩,又顺手捎带了丁、傅旧恶,其意实则一举两得,既打压了仇雠,又献媚朝廷,冀望得至京师矣!”

此话气坏了一旁的侍中。金钦毕竟年轻气盛,又得了历代厚重皇恩,一出口便揶揄道:“少傅果然耳聪目敏,听人传言未曾敢信,今日在下领教了。中山、陈留也算世仇,毁僭一二自不为过,然出少傅丝滑之口——便知冀望京师也?”

甄邯一听话不投机,便摇了摇头摊手道:“古人云隔墙有耳,仆家倒是轻薄了。只知明公与你从弟为姨表之亲,单单忘了侍中曾是——做过太子门大夫的,又与哀帝伴读多年,自是有了些许情份。今与新帝常伴左右,圣眷在握,君恩自是高人一头。皆怨子心妄自菲薄,这厢给您赔礼了!”

“在下妄言!”金钦这番骤然清醒,自知气壮闯了祸端,一时急得是通身汗流。“您为四辅,我为内臣,适才在下出口无状,伏惟少傅大人海涵,饶恕在下毒舌之罪吧!”

“侍中哪里会有罪愆,都是子心之罪矣!”甄邯说罢起身揖别,却被马宫一把拽住,又轻拍他肩头讪笑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家锅底不冒烟?将军额头能跑马,宰相肚里行舟船嘛!金钦且回省中去,今后莫要再口满!”回头又对王莽道:“孝王后谢表可圈可点,也算是太后的开胃菜了……”

王莽奉表走出东厢,但见殿外疏影西斜,秋风乱袍,思绪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想当年秺侯金日磾是何等忠贞,只可惜其子金赏、都成侯金安上之子金常二人皆无后嗣,封国拔除。为念秺侯几世高节,太皇太后便以金赏的曾孙金当、及金日磾之弟金伦曾孙京兆尹金钦,分别为二人承了爵祠。

适才金钦的这番言论,无意间暴出了他的真心,自己是万万难以预料。自他协理傅后葬仪,自己便看中了他的率直,又有姨母与太后美言,便由大司马司直徵征为京兆尹,信爱之极又加征为侍中、光禄大夫。今日见其跋扈之气,自己该有多么失意,间或起了怎样的推波助澜……

这番念头,让他深深感到不安,私量着自己是怎样的罪孽深重。金钦的跋扈与隐忍,反骨与柔顺,此刻恐怕是冰山一角,只是朝野暗流之中的一面多棱镜罢了。又有如何的山洪猛兽,冷不丁会斜杀而出,兜头狂噬而来呢?

王莽抬起那注铅的腿脚,吃力迈进了承明殿内。睨见内廊与青窗跟前,有云公主正与箕子梳头编辫儿,便袖起谢表走了进去。

须卜见他颓废的样子,忽觉心中一阵酸楚,就轻声问他:“阿哥可是有什么心事?”王莽望了二人一眼,垂眉笑道:“这下能有什么心事,不信还能看出来不成?”云公主摇首哑笑道:“海岳高深的,我可猜不出来。”王莽听了横指怒笑:“你也不必指桑骂槐!”

箕子懒坐在一小小的玉凳之上,也咧嘴问道:“伯翁伯翁,真要给箕儿讨媳妇儿么?”“这还用问,尊老问道是定了调的,又有你祖祖出来钦准,这笼头哇,怕是非给你套上不可了!”须卜见箕子一脸夸张与无奈的表情,就“噗哧”笑了,道:“镇日就跟没王蜂样,这下倒好,有了牵绊……”

箕子沉思了一阵又仰首呵笑,“伯翁伯翁,那要给箕儿寻个好的,可漂亮的,打不过我的,就像云姑姑和王临家的一样,可好?多看一眼就跺我两脚,牛气哄哄的,我可还记着仇呢!”云儿一听就草草挽髻,又拍他一把起身道:“那就记着,切莫忘了。还要漂亮,能结个花骨朵便不错了。”

王莽不想逗留过久,就折身前往后寝里走,不料须卜勾头提醒:“太后可不是清闲的主,你想她会窝在里头?”王莽就问:“又去了哪里?”说着步子也停驻下来。“这事我可说不准。要不稍等一会儿吧,我去给您沏杯茶来……”

“那倒不必。”王莽复又折回身子,睨见箕子坐案前读书,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扬袖就问:“箕儿明日开课了,你的悬针篆课业可曾完成?”箕子一听有些焦躁,就斜了须卜一眼嘀咕道:“都是你!”又掉过头来耍赖道:“伯翁你看,箕儿的手背都起了冻疮呢!”王莽掂起一看冷笑道:“这是搁哪儿碰着了,大热的天,能起冻疮?趁着有空,去把你课业拿来我看!”

箕子听了一时无语,就揪着眼皮不知于何处寻来了一筒断线的简本。王莽摊开不看则已,一看直气得两眼冒烟……整整三尺的文牍哇,不消说字数没写几个,真不比蚯蚓爬着好看。

王莽这下动怒了,便命侍中甄寻、金钦在杂间抬来一木斗的沙盘,愠色令道:“将你夫子的《甘泉赋》,自钦柴宗祈,燎薰皇天起始,至崇崇圜丘,隆隐天兮为止,试写一遍!不谈指法,但求形道。”

这下箕子便不敢潦草,束起袖袂以手代笔,认认真真地涂画起来。哪知刚刚划拉几字,王莽就摇头蹲身示范道:“悬针貌似修长瘦劲,弯如曲铁,若银针直垂……你看,是这样的。”

箕子便也比猫画虎,写的“举洪颐、树灵旗”几个大字,倒极像一捆捆干柴堆在那里,还摇摇欲坠,似要倾倒下去的样子。王莽见了又气又笑,“悬针篆讲求外方内圆,光有骨架不行,也要有肉。结构多兴弧形线条,使每个字体都颇具动势。”说罢又握他手腕示范了几字。

镇日都是遴选皇后之题,也许是脑子开了小差,干柴捆倒不见了,时下又成了一地蒿草。王莽一见就阖上了眼睛,佯装伸掌欲要掴打,又看他那盈盈泪目,还有小嘴儿歙动得厉害,几多委屈呀!王莽的巴掌便松弛下来,心都快要融化了……

“舍得打么,舍得打么?”听背后有人半嗔半笑,众人瞻见是太皇太后,都赶忙抽身揖退一边。东朝趋来就劈头数落:“你且瞧瞧,都把孩子惯成了甚么?还打呀打的,气势不小,几时把巴掌落到了实处?人常说棍头出孝子,娇养无一儿。如此若能出个明君,咳咳,癞蛤蟆撵兔子——门儿都没有!”

须卜为了打个圆场,就赶忙上前搀扶道:“老祖宗,阿哥本是前来寻您,久遇不到,就与陛下指点了一二。”一旁的箕子余恨未消,就小声埋怨须卜道:“还说呢,若非云姑姑油嘴好舌,我还能变出个冻疮来么?本来无碍,却西祸东引,叫我受了几多折磨!”“是么,真拿我箕儿不当豆包?”东朝就拄杖顿地三声,又遮过脸来小咒道:“恶人先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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