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月是故乡明
混沌虚空。
在一片混沌的昏暗中，林辰的身影化成一个光点在其中沉浮。
此世的宇宙与他前世的星空在存在形式上并不相同。
其不是一个辽阔无比的广袤空间，而更像是无边昏暗的海洋。
各个世界就如海洋里的珍珠一般在其中沉浮。
它们会随着混沌暗流改变位置，也有可能会在两个世界的相碰中排斥远离，也有可能在近乎无穷的岁月里固定于一处不变……但无论是哪种变化，都是以成千上万年作为基本单位，而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足以用此方宇宙的光年为计算。
林辰一眼望去，便看到那无数如恒沙般的世界。
祂们犹如最璀璨的明珠，点缀在混沌的帘幕之上，在冰冷昏暗的虚空中闪烁着属于生命的光芒。
其交织成浩瀚的光海，以无法理解的光影姿态覆盖一切，在空间尺度上近乎无穷无尽，在时间尺度上好似从古到今，在宇宙时空的大尺度下，仿佛直指永恒。
浩渺、苍茫、壮丽……任何人类所能想到的形容词，都无法描述眼前景象面貌的万分之一。
不过最让他感到震撼，甚至心头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热血，好似年少初次看到这辽阔世界时所带来激动难言之感的，却是看到这片星空时所诞生的想象。
冰冷虚空所诞生出的无数星星里，会诞生怎样的世界，拥有怎样的文明，祂们的存在形式是什么，文明体系又是如何设计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足以让人诞生无数的遐想，激起无尽的向往。
“无论是在哪個宇宙，这辽阔的星空，都足以让无数生灵震憾，心生向往。怪不得难怪前世的文明先贤，还是今生的上古修士，都渴望邀游于其中，因为对比这辽阔的星海，一方天地，实在狭小了啊……”
林辰流淌在这混沌的涌流中，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漫天的星海，神情难得怔然，久久才得以回神。
随后，他望向了周围。
只见他不远处，挂着一轮如圆盘大小的明月，以及犹如银玉碎屑般的世界星辰。
它们如此之近，仿佛就在手边，但又好似十分之远，超越了光年。
混沌虚空中的航行并不象天地之内，朝着一个目标径直赶去即可，而是需要媒介跟定位。
因为在混沌之中，一切都是混乱，难以定义的，所谓的上下左右、东西南北，并不是单有感觉而定。
而这些在眼前的光点，无论是看似触手可及，还是遥遥难至，都不是由靠近才能进入其中。
有可能你距离那个光点看着很遥远，可下一刻，说不定就会坠入这星辰世界之中，也有可能你一伸手就碰到了这光点，就发现犹如水中捞月一般，只不过是不知多少岁月之前所残留下的光影。
是以在这混沌宇宙之中航行，最重要的两点，一者就是如何在混沌乱流中保住自身，二者就是需要对应世界的媒介。
唯有媒介才能进行精准的定位，否则哪怕月亮在你的眼前，也不要轻易踏入，因为谁也说不清楚那背后是真正的月亮，还是混沌暗流，甚至还有可能是某些诡异存在设下的陷阱。
虽然这些都是典籍上记载的内容，但当林辰亲自见识过后，才能深刻理解其意。
并且也正是来到这天地之外，混沌之中，林辰才又知晓了上古修士所遗留下的另外一个至宝的作用。
一念至此，林辰抬头望去。
只见一条浩瀚的光河，在他头顶覆盖而过，其浩瀚无垠，以无法理解的光影姿态覆盖苍穹，不断的向外逸散着苍白色的光雾，像是一地晕开的苍白血痕。
其从他所离开的世界而出，向混沌海之中延伸，又四面八方分叉出了无数条银色的光河钮带，连通了林辰视线所能触及到的天外世界光点。
最后，更是犹如一张银色的巨网一般，以此天地为核心，联系起了附近不知多少的世界。
此物，正是九大仙门天河派的镇派之宝，上古修士所遗留之物——【天河】！
“所以这就是天河的作用吗……”
林辰看着这混沌之中十分显眼，却又难以描述的光影，眼神莫名。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在这光河之中，修士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来自于混沌虚空暗流的伤害，其中的三光神水等奇珍，可以修复在混沌航行中的暗伤，北冥寒水，可以让修士进行冷眠，从而拥有足够的寿元，去经历着光年的航行，还有着一元重水，天河弱水等物协助破界……
如此种种功能叠加起来，哪怕是金丹修士，恐怕也能凭借此天河，进行混沌星海的航行！
倘若这么看的话，完全可以推断出天河的作用，其本质，就类似于他前世科幻中的星际高速公路。
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手段，在无数世界中搭建一条方便快捷的通道，让任何拥有其通行许可者在其中穿行。
简直把高阶修士才能做到的事，给硬生生降格到低阶修士也能尝试的地步。
完全可以想象，在百万载年前，无数修士凭借天河，任意征战诸天万界，天河所到之处，便是其领土，这如亘沙一般的世界，完全就是古修士任意驰骋的疆场。
这简直跟他前世的粒子加速器、核武器、环球卫星系统一样，是用来镇压一个文明的战略之器！
“若不是掌握天河被上古修士限在此方世界，又或者说没有启动的能力，以及混沌星海的航行手段遗失，不然仙盟也不至于拘泥于此方天地，但此行我倒是明白，为什么天河派沧海天尊，同样也想要覆天乾坤大阵失落的原因了……”
林辰沿着天河的尽头看去，只见其目的地，不仅有着诸天恒沙一般的世界，最用重要的是，还有着那座位于星海之上的——群仙殿堂。
随着境界的越发提高，此方天地能隐瞒住他的隐秘越来越少，死河的存在、天河的作用、覆天乾坤大阵的本质……如今，还有接下来将要到达的月亮。
唰——
又一道混沌的浪潮打来，将眼前的一切景象遮蔽，当再度恢复视野之时，眼前的星海似乎有了些许的变化。
就这样接触混沌暗流的力量，林辰一点点的调整了自身的方向，朝月亮坚定而去。
这个过程注定是漫长而又危险的，毕竟混沌星海要是这么好航行，也不只有如此之多的世界生灵，被困于一方天地之中，直至灭亡。
不知过了多久，林辰周身的光芒开始一点点的暗淡下去，整个身形也开始渐渐变得虚幻而涣散。
“麻烦，怎么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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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林辰眉头不由一皱。
他只是短暂成就化神，时间坚持不了太久，倘若不能再彻底形神俱散之前到达月亮，那一切将会功败垂成。
可他也只能干着急，毕竟在混沌海之中的航行手段此方天地已然丢失，他临时也创造不出来，因此只能借助混沌的暗流调整方向，至于进入世界或者加速，得需要燃烧本源，可目前的他却承担不起太大的代价。
“燃烧本源的时候只能在离开混沌之时使用，倘若这个时候加速的话，我绝对坚持不了太久！”
“但问题是，现在距离月亮到底还有多远？我目前根本没有在混沌之中精准定位的手段，不过按照常理来说，月亮绝对不可能离此方天地太远，否则其月光不可能自始至终的笼罩大地，可怎么现在……嗯？！”
林辰在此刻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往掌心看去，只见手中的月壤在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应一般，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这是——
到了！
他瞬间动用了同息咒魂法锁定了目标。
只见月壤瞬间化成了无数光点，犹如潮水一般猛地向一处汇聚，那是他身侧一颗渺小犹如米粒一般的存在。
就是这里！
林辰这一刻，毫不犹豫的燃烧本源，奋力一跃，整个身形化成了一道流光，直往其中坠去。
顿时间，天翻地覆。
……
轰隆隆！
满是天空与高山的大地之上，一道宛若流星般璀璨的光芒坠落，降临到大地之上，显现出了其中的身影。
“这……就是月亮？”
迅速稳定住身形的林辰看向了四周，神情透露出了一抹惊异之色。
没有太阳，没有太阴，大地是一片死寂的苍白色，到处都是巨大的天坑，耸立的高山。
不过这些并不让林辰感到奇怪，真正让他惊异的是，这所谓的月亮，看样子像是个真实的世界，可问题是，却没有与其他天地相似的世界的璧垒，天地胎膜。
并且、并且……
“这个月亮，并不是天圆地方……”
他一眼望去，天外没有世界胎膜，遥远的地平线上，看到的却是混沌虚空，而不是尽头。
这跟东海临海不一样，那个地方一眼望去，甚至可以极目远眺，看到天边微小的犹如米粒一般的岛屿。
不过是因为数量实在太多，每一点都将角落占据，最终化成了一条黑色的长线，所以看不清，辨不明罢了，但无论如何，都能看到天地的角落，世界的尽头。
可此地不一样，大地弯曲而下，直眺看到的却是虚空。
这里，并不是天圆地方，而是……月球。
这个念头确定的那一刹那，林辰莫名怔在了原地，只觉得心里某一坚固的部分，好似塌了一角。
许久许久，他才缓缓地动了起来，一步步的向前走去。
荒芜的大地上，没有生命，没有灵气，没有能够代表天圆地方世界的一切，有的只是到处都是撞击留下的陨石天坑。
林辰看到了其正面大量分布着由暗色的火山喷出的玄武岩熔岩流所充填的巨大撞击坑，形成了广阔的平原。
他看到了一座又一座的环形山脉相连，绵延到了视线之外数万里之遥。
他看到了比寻常平原高达两三千米的大陆，反射不知从何处而来投下的广寒清辉。
他看到了无数弯弯曲曲，宛若深渊一般的巨大裂缝横跨了大地，占满了视线所及之处。
月海、环形山、月陆、月谷……一个又一个前世的名词，在今生的此时此刻，跳出了脑海。
过往一切所收集到的情报，犹如源泉一般在心里汨冒出：
……
岭南大地，青云宗中，长青真人曾对他说过：
“此方世界，存在着七块大陆，五大海洋。
但上古修士以其大伟力，进行了大陆迁移，将其整合在了一块，自此世界只有一块大陆。”
……
镜中女修道：
“日月仙宫的至宝，名字叫做【月球】。”
……
悠悠百万载，上古有留言：
【你所想知道的一切答案，一个放在月亮上，一个藏在灵气里】。
……
这一刻，林辰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慢得变得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看不清道不明的薄雾。
而在雾气的深处，不知多遥远的距离，显现出了一个又一个破碎的光斑。
每一个光斑中，都是昔日的景象，它们犹如走马观花的光影一般闪过，像是时空隧道里昙花一现的影子，却又指引林辰不断的向前走去，仿佛跨越了不知多少亿万年的时光。
就当走到尽头的这一刻，眼前的一切异象，都消失了，好似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而当林辰抬起头的那一刻，一个巨大而又浩瀚的世界，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哪怕混沌之中的航行如此难到月球，可却有一股无法言喻的伟力，让月球的正面死死地朝着此方天地。
此时此刻，他站在苍茫的大地之上，一抬头，便可以看到一个浩瀚世界的光影。
他可以在其上清楚的看到天地四海，南北冰洋，九重天宇，以及那一切中心的……中土。
这个世界，并不是五大陆，七大洋，而是所有陆地板块自成一体。
可看看大陆的每一处轮廓，再将其按照记忆里的形状，一块块的分隔开来，不能说是毫不相关，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更别说他的故乡，在遥远的不知岁月的纪元前，也是这样的啊……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了呢？
相似的大陆，同样的月球，却是……天圆地方？
无数的念头在心中反复翻滚，直至最后，犹如风平浪静过后彻底平息，只留下了一池古井无波的深水。
这一刻，林辰彻底怔在了原地。
并没有言语，神色亦没有悲伤，只是感觉心里好像空落落了一角。
这种感觉，就像某一个像往常一般的清晨，无意翻着通讯录时，发现一个很久不曾联系的人，彻底消失了一般，没有悲伤，没有难过，只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良久良久，他才缓过神来，发出了一声宛那如梦呓一般的轻语，好似在轻声低吟：
“月是……故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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