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坑爹的星辰大海 (六)
看着一架白蓝相间的小型螺旋桨客机从天而降缓缓减速后，从跑道末端拐进滑行道向机场航站楼驶来，秦立川转身过了马路走到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前。
“梁总，梁总。”
秦立川敲了敲半掩的车窗，梁海平的注意力才从手中的文件上收了回来。
“飞机到了？”
梁海平问了一句，把文件随手放在身边的座椅上。
“嗯，盛京来的航班刚降落。”
“走，一起去接机，王越，你不用跟着，原地看车就好。”
梁海平示意司机别动，揉了揉脸颊，使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推开车门走下车。
“梁总，虽然大部长临时决定参加全线贯通的完工仪式，不过集团在北戴河的接待能力还很宽裕，我先留了两套靠海滩的房子～～～”
在原本的计划里，京秦快速铁路的全线贯通仪式部里原打算低调的办，不过由于升级后的2.0版长征三号燃气轮机车实在是太给力了，在前期的沿线测试中跑出了极佳的状态，因此国务院隐约透露七一献礼时，新一代核心可能出席在京城车站举行的京秦快速铁路正式通车仪式，这下大部长坐不住了，临时决定过来看看，表示部里的重视。
本来随着亚运的临近，京秦快速铁路的关注度就在逐步上升，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传出新核心要出席通车仪式的消息，结果梁海平力主的低调举行完工仪式的减压行动彻底泡汤。
参与施工会战的各大工程局一把手不约而同的带着各自单位的直属媒体赴秦皇岛参加完工仪式，打算蹭蹭新核心关注这个热点。
京城的媒体也是倾巢出动，大大小小来了数十家，再加上秦皇岛地方政府跟着凑热闹想趁机搞个大新闻，导致了短时间内秦皇岛市内的宾馆爆满，各种条子更是乱飞北车在秦皇岛的疗养院所也人满为患。
作为梁海平的大秘书，秦立川对梁远和两个丫头近期要来一事知之甚详，替梁海平安排好这类家务事自然是秘书的份内之责。
“先不用，小远他们去不去北戴河还两说。”梁海平想了想说道。
“提前留着好了，前些天盼盼打电话不是吵着要过来么，这眼瞅着都要六一了。”秦立川笑呵呵的说道。
“别听那丫头叫得欢，今年过六一盼盼肯定得去乐高玩，才不会想着过来看我呢。”
跟在梁海平身侧，随意的聊着天，秦立川心里却在琢磨着这次另自己感到有些古怪的接机。
无论中外，对于真正的秘书工作来说，摆在要的是获取服务对象的信任，其次才是工作水平、是否能干之类的其他因素。
秦立川的背景很简单，共和国西北的普通农家子弟出身，恢复高考后第一批铁路专业毕业的大学生。
北车组建之后，没有任何体制履历的梁海平轻装上阵，参考远嘉的管理制度和唐婉在联合航空所进行的人事改革，一次拿出三分之二的北车中层管理岗位，在整个集团内部推行差额竞聘+团队负责制。
有些类似后世共和国铁道部撤局划段的体制改革，梁海平架空了自己原本负责的东北机车厂厂长这个级别的权利，而是把责权向车间这个级别下沉，虽没有对外投资合作等权利，但在核算上，北车内部的每个车间都是独立的财务主体，类似生产车体，车厢座椅，车体电机之类的具有相同主业的多个车间会彼此展开竞争，竞争失败者从车间领导到车间职工将彻底失去岗位和收入，由北车总部收编进行分流再上岗培训。
如果用国际上标准的管理学来解释，梁海平在新北车推行的是一种变异的适合共和国本地情况的事业部制。
在竞聘之初，梁海平划下铁律，要求北车所有新上岗的中、低层管理人员，必须具有一线工作的履历，当然，对于自己的秘书也不例外。
梁海平这等一脚踢开原本管理层的行为自然会惹起极大的反弹，不过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梁海平对体制内部的位置从来都没留恋过，当初接手北车时就和部内高层约好，要么按我的方法来，要么另请高明。
此时，春风得意的傅大部长眼中盯的是政治局里边的那几个有限位置，部里下边七八位厅局级别下属变炮灰也就变炮灰了，再说炮灰们的级别待遇都在，梁海平在北车搞不好，炮灰人马自然会主动出击收复失地，梁海平如果搞得好，北车的新经验推广也会从炮灰中择优而取，将来奔赴新岗位继续为人民服务只差了一个由头，眼下只是暂时性的组织考验而已。
对于北车的绝大部分干部、职工们来说，刚刚过去的一九八九年足够很多人铭记一生，很多人的职业生涯家庭生活随着铁道部的一纸文件变化得翻天覆地。
秦立川就是其中的一员。
董事长秘书兼董办办公室主任(处级)，这个职位仅北车内部就有两千人报名应征，秦立川能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无论业务素质还是为人处世可以说都是顶尖的那种。
共和国未来的贪官们下瞒妻儿，上欺组织，但绝对没有欺瞒自己秘书和司机的，这两者的工作性质就决定了，这两份职业是必须深刻了解自己所服务的对象才能干好的职业。
因此，别看秦立川给梁海平当秘书的时间不长，但对梁海平在工作上的习惯和为人做事的风格都有着深刻的了解。
虽然梁海平只是十分正常的和秦立川提起，自己的侄子和侄女五一期间要来秦皇岛参观长征三号车组，让秦立川记得提前提醒自己去机场接机。
但是，在大部长甚至新核心都惊动了的情况下，身处风暴中心的梁海平有无数的事情等着处理，有无数的客人等着接待，自家晚辈放假时来玩长长见识，怎么看都不值得梁海平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专程来机场处理。
别说梁远这种侄子，就算张怡带着梁盼来探望此时的梁海平，由秦立川亲自出面接待也就够了。
更何况在来机场之前的头一天，梁海平居然找出长征三号宝石动力核心包近期的运行记录好一阵补课，秦立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按道理就算为了应付临时下来的大部长，也应该看关于长征三号整车测试的文件才对。
为北车提供动力核心的华晨动力是蛮不错的，背后的罗尔斯.罗伊斯也是全球顶尖的动力系统供应商，但铁道部的合作伙伴哪个名头比罗罗弱了，美国通用，法国阿尔斯通，日本东芝，西德西门子随便拎出来一个都不比罗罗差。
特别是三天前，打着为日本体育代表团提前考察亚运场地场馆的旗号，日本向秦皇岛派出了一个规格极高，人数精干的代表团，代表团由三井物产牵头，川崎，东芝，富士，日立，东洋电机等日本知名大企业代表都在其中。
想起这事，秦立川更觉得梁海平琢磨不透了，面对日本这个高规格的经济代表团，秦皇岛地方政府已经先高潮了，市长亲自带队组织接待，眼下正满秦皇岛的转悠，不过面对日本代表团给北车来的考察见面请求，梁海平居然干脆利落的拒绝掉了，可以说惊爆了一地眼球。
别看北车在路内算是响当当的头排企业，但和日本考察团的成色相比差距可远去了，就算部里的大部长面对日本代表团的请求，也要慎重考虑，现在大部长马上也要到秦皇岛了，北车内部的气氛这几天十分的诡异，无数人都在看着梁海平如何收场。
这算是过江龙对坐地虎？面对日本考察团近乎一水的全球五百强标准或许北车够不上坐地虎的资格，但梁海平个人应该能撑起这个架子吧？秦立川有些兴奋，有些好奇的想着。
梁海平在北车内部的评价异常复杂，好的坏的赞的骂的都有，但就胆大n这两条来说是全集团公认的。
上任伊始，刚并入北车各厂的原一把手，二把手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就直接被梁海平一刀切的架空，去搞北车股份和母公司北车集团的协调工作去了，这已经让下边的干部职工傻眼了，继而波及到整个新北车的竞聘，给北车员工带来的冲击更是天翻地覆。
整个竞聘工作的复试工作，在北车的新总部盛京展开，最终参与的人员接近千人，梁海平从联航借调了六架客机，花了一夜时间把竞聘人员从长春、大连、大同等地运到盛京，如果按日常几地往返的民航票价计算，单单机票就价值百万，这手笔在九十年代初期堪称爆炸。
唐婉领导的联合航空在一众央企中那可是大名鼎鼎，反正敢和国务院翻小账的央企绝对不包括铁道部就是了，能跨系统的调飞机，能在铁公鸡联航身上蹭到便宜，梁海平的口碑形象一夜之间大变，北车的所有员工都认识到自家这位新老大的背景绝非简单。
所谓事出反常多有蹊跷，很多事秦立川不能明着问，但通过细致的观察最终秦立川认为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跟在梁海平身侧走进候机大厅，秦立川的心思却早早飞到了明日大部长抵达秦皇岛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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