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血
这间低矮昏暗的房间是这个时代典型的贫民长屋，在漫长的冬季里为了节约宝贵的供暖燃料，所有人和牲畜都会挤在这种没有任何隔断的房子来熬过湿冷的寒夜。
失去了家庭的主要劳动力后，让娜一家过得更是无比拮据，屋子里连任何用于改善生活的牲畜或禽类也没有，除了寥寥几件老旧不堪的家具外，就只剩下满地纷乱得如同垃圾一般的杂物。
或许就是垃圾也说不定。
李维从那些杂物里面看到了很多破旧的碎布，应该是让娜在旅馆或疗养院当帮佣时捡回来的，碎布旁边堆放着长短不一的木柴与树枝，墙角里还有不少一看就是拿回来用来修补房屋的废弃余料。
“治安官先生，我发现了一些东西，或许你会想要看一看。”
绕到大片大片悬挂着成缕亚麻纤维的架子背后时，凭借着【先祖的家印戒指】的视力增幅，李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威廉姆正带着他的猎狼犬弗格森一寸一寸地在这间松垮而潮湿的房子的另一头搜查，听到李维的呼叫后立刻回答道：
“好的骑士先生，我们这就来。”
骑士先生——由于身为一个男爵却还得亲自外出采购不起眼的器具杂物，并且身边除了一看就是些炮灰的农奴兵以外甚至没有任何一名骑士跟随，李维实在不太好意思暴露自己男爵的身份。
在斯特拉里斯港他跟任何人介绍起自己时通常都只用自己的另一个头衔，也即加利亚前任国王查理四世“亲自”册封的荣誉骑士这个自己穿越过来前就已经嗝屁的老爹继承给他的贵族头衔。
这个头衔跟雷文赫斯特男爵领无关，实际上除了姓氏，李维这一条支脉原本早就与高贵的男爵家族主体没什么联系了。
李维继承的骑士身份其实是他那素未谋面的便宜老爹花四十金龙买的。
前任国王查理四世以及如今的诺瓦第大公当年为了准备于次年进行的布列尼亚平叛战争，大规模征召年收入在四十金龙以上的人授予骑士头衔，并且让他们自备武器盔甲随国王出征，响应号召的冤大头里就有这位老先生。
由于没有采邑，这个所谓的荣誉骑士实际上绝大多数权利都只是空中楼阁。
只有若遇征召每年需要为国王陛下服役四十天、紧急情况自动延长至六十天是实打实的。
所以如果哪天他的封君刻弗斯伯爵和现任国王查理五世由于不同的事情而在同一时间段喊他去站场子的话，他的人生麻烦就大了。
这种情况下李维得组织至少七八个全甲骑兵和几十个武装邑从送去伯爵那里尽自己男爵的义务，同时自己还得清点兵马披挂上阵，跑到国王那里去履行他骑士的义务。
无论是交税抵债还是购买武器盔甲组织人手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一笔高昂的费用。
李维现在只能每天默默祈祷世界和平，让他先种田发育一会，千万不要发生这样的崩盘场景。
“你看，这面墙壁上的......补丁......是不是有问题。”
由于脑海里根本没有建筑木材常年暴露在咸湿空气中导致弯折破损，对这些损坏部位进行修补的专业名字有任何概念，李维简单粗暴地统称之为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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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的方向是两处似乎因为不堪重负而略微向外凹陷的木板，它们为拓宽这间房屋狭窄的面积尽可能地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而它们之所以看起来不堪重负，可能跟二者中间那块早已断裂的木板脱不开关系。
房屋的主人仅仅是在原来木板上的空缺处简单地重新钉了一块捡来的不规则木材废料，这样的补丁在这间屋子里随处可见，甚至有不少是在原本补丁的地方再打上了几个补丁，就像是伤口上长出的结痂。
或许是当初钉得不太牢靠的缘故，那块用于填补和支撑断裂处空洞的木板补丁下半部分的钉子早已经脱落，失去了设想中支撑墙面的作用。
李维轻轻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这块奇形怪状的木板立刻以上半部分的钉子为圆心哐当哐当地旋转起来，露出这间屋子灰黑色痂痕后面狰狞的伤口。
“是血。”
治安官威廉姆用手指仔细捻了一下那面残缺木墙粗糙的断口，锯齿状的木茬上凝固着些许暗红色的东西，他凑到鼻子地下嗅了嗅，然后又递到弗格莎鼻子跟前。
“记住这个味道，好孩子。”
“所以当时发生的情况可能是让娜女士在门外晾亚麻杆，小女儿玛德琳在手摇纺轮旁边干活，然后突然有人将她从这处断裂的木板洞口拖了出去。”
李维手指敲打着剑柄沉吟道。
“而在这个过程中嫌疑人或受害人因为不小撞到了木板断口的木刺，所以受了点擦伤。”
“我的猜测跟您差不多。”威廉姆点头附和。
“所以会是谁干的呢？”
要绑架也不应该挑下城区的人下手啊，，这里的人穷得响叮当，难道是黑帮的奴隶贩子？李维继续敲打着剑柄绞尽脑汁地思索着。
虽然将一个十来岁的瘦弱女孩从一处狗洞大小的裂口里迅速拽出去也需要一点力气，但明显要和从密室里悄无声息把人弄走不在同一个难度。
发现这处裂口后，李维总有种电视节目由世界未解之谜跳台到走近科学的既视感。
“我知道是谁干的。”
自从来到下城区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那个披着麻布斗篷的古怪男人突然开口了。
“是吸血鬼。”
生锈铁片一样的声音在这间幽暗的房间响起来后，李维突然又感觉电视节目重新调回了世界未解之谜。
“吸血鬼？！”
几道或惊讶或恐惧的诧异接二连三地回荡在空气中。
毕格比走到那处断裂的木板附近，俯身从地上捡起来一片几乎接近透明的东西，那玩意实在过于不起眼，落在一地的杂乱垃圾之间，以至于就连李维都没有注意到。
那是片巴掌大小，形状类似狭长椭圆的薄膜，上面覆盖着均匀的轻盈鳞片，树枝一样的脉络自一端优雅地分叉延展至另一端。
如果李维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某种蚊子的翅膀。
不过对于蚊子来说，这个翅膀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这种肮脏生物的气息我记得一清二楚，绝对不会搞错。”
衣衫褴褛的羸弱男子捏着那片透明的虫类扇翅，满脸的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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