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沐浴（卅四） 再翻涌
只是话说回来，若弟子们能通过这可怕的考试，往后无论面对何等困难，恐怕也都能以此念面对：那么难的考试我都能挺过来，你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这便是武道对人格最直观的塑造。
不过，魔道弟子也有严酷的训练，他们多半会做此念：这么难的试炼我都能挺过来，你们这几个长生妖人又能有多难杀？
看得出来，武道只会帮助好人更好，唆使坏人更坏。它只会放大人性，而不能够动转。
杜仲大喝一声：“丑！”尔后又对着丑宫弟子说道：“你要是输了，回去我可要揍你啊！”
原来这丑宫弟子是司昭峰的，正是杜仲的师弟。他听闻此言，连忙回道：“是！”虽然杜仲不会真的揍他，充其量也就是拿手削一下他的脑袋，但毕竟谁也不想让自己和师兄丢丑不是。
顾惜舟持剑的手不停颤抖，几乎就要握不住了，显然已经脱力。看着那丑宫弟子向自己冲来，他竟一时反应不及，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制定何种战术了。
随着对手一剑向自己的脖颈斩来，顾惜舟明明知道要侧身闪过去，可却怎么也快不起来，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一剑斩中自己的左肩。
“杀！”
伴随着左肩的疼痛，一阵血气快速从心口冲上了头，顾惜舟只觉得眼前一红，顿感不妙。见那弟子连着几剑攻来，顾惜舟却像是突然有了力气，纷纷招架住的同时还反击了一剑，将对手逼退。
“杀！”
“不行……”
顾惜舟明确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明白是那股煞气在作祟。本以为经过数月的苦修，已经调和了它，没想到这股煞气竟然如此顽固，只是潜藏起来，并未被驱逐出去。失神之际，顾惜舟右肋，右小臂和左脸接连中剑。
他觉得嘴里有一股腥味，扭头一啐，却喷出一摊血雾。
“完了……”
“杀！”
见血之后，顾惜舟便有些失控了。他低吼着向那弟子冲去，硬挨了几下后强行近身。顾惜舟左手揪住对手衣领，右手抓紧他的腰带，大呵一声，竟硬生生将那弟子从地面拔了起来，高举过头顶，惹得周围弟子一阵惊呼。
云飞扬一直在台上关注着他与朱广白。见顾惜舟突然发作，心里知道内情，不免担忧。他又望向擂台上正在给一位弟子正骨的黄裳，却看到她投来一样的目光。
黄裳“库噜”一声为那弟子接上脱臼的肩膀，望着略微泛起血色煞气的顾惜舟，不禁凝住了眉。
与此同时，明镜司负责人裴南星的注意力也瞬间锁定在顾惜舟的身上。鲜有异常能躲得过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睛。
顾惜舟正欲将那弟子头下脚上地砸向地面，却突然愣在了原地。原来，他正以清醒的那部分意念强运青莲剑诀，试图压制煞气。
杜仲见他身上绽出青芒，看出了这是在运作青莲剑诀，心道：没想到黄裳师叔竟把青莲剑诀都传给了他。可是这股青芒里头，却总有一丝血色煞气在窜动，显得有些诡异。
顾惜舟总算是强行压制了煞气，但那股蛮力也瞬间衰退。他来不及，也没力气变招，只得尽可能轻地将对手平着抛了出去。
饶是如此，那弟子仍旧“腾”地一声摔在地上，护体金光顿时破碎。他一时有些缓不过劲来，头脑发蒙，一睁眼，天旋地转，一闭眼，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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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见状，宣布道：“顾惜舟，通过！”旁边候着的悬壶司弟子则赶紧冲上去检查众人的伤势。
黄裳也料理好了手中的事，飞往顾惜舟身边查看。
“师娘，我，我不是有意的。”顾惜舟看着黄裳，又看了看面前那位被他摔在地上的弟子，心里愧疚极了。
“我知道，先别说话。”黄裳双掌贴在顾惜舟湿透了的背上，运起太乙救苦真诀为他疗伤，并平复煞气。半盏茶功夫过去，她才开口，道：“你能尽力控制住煞气，已经进步很大了。别着急，继续修行，一定能解决这问题的。我也再想想办法。”
顾惜舟不便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比起上次与云飞扬对决时失控的情况，这次的确要好得多，至少还能止住动作，没把那弟子倒栽葱一般砸到地上去。不然，恐怕真会出大事。
此刻，坎宫擂台上的朱广白灰头土脸，右眼也肿的只剩一条缝了。他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转头啐出一口血痰。两名弟子跑了上来，把他抱到担架上抬了下去，有位悬壶司的长老正等着给他治疗。
朱广白通过左眼和右眼的那条缝看到了乾宫的情况，知道顾惜舟已经先自己一步晋级成功，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他开心。只是这一笑却牵动了他腹部的伤，疼得他马上又龇牙咧嘴起来。
山水司的“土木阿兄”们则赶紧扛着砖石跑上擂台，连掐数诀运起五行遁术，将一些破损不严重的砖石直接修复，把擂台恢复平整。若看到实在有些粉碎的，则以内力将碎石移开，把新的砖石填进去。
围观的人不算太多，主要是一些还未参加受箓考试的弟子打算提前看一看，以期做好准备。可看了之后，他们不仅没有因为熟悉了考试内容而感到心安，反而更加害怕了起来，只因从擂台上下来的考生，没有哪个是全身而退的，多少都带了些青红的特产。
顾惜舟包扎完毕后，一瘸一拐地走向观众席，看朱广白正躺在一把藤椅上，右眼蒙着一块白布，藤椅旁还有一只拐，不禁笑出了声。朱广白也笑了，因为顾惜舟也没好到哪去。他左额角同样蒙着白布，嘴角也被打肿了。
二人看着对方，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放肆。这是胜利的笑，是看到挚友成功后欣慰的笑，也是发泄的笑。
“还吃炙串吗？师娘可是说要忌油腻辛辣啊。”顾惜舟说话有些走音，他左边嘴角一动就疼。
“吃啊！凭什么不吃，我就盼着这顿给我续命呢！”朱广白倒是还有些精神。
二人躺在藤椅上，吹着凉爽的秋风，竟然就这么睡着了。他们累坏了。
等他二人醒来，只觉得有些昏沉。昏的不是他们，是天，黄昏。一枝花影送黄昏。
二人迷糊着眼睛向周围看了看。正当他们望向夕阳的时候，发现那里面竟有一道曼妙的身影。朱广白像是还没睡醒，喃喃道：“女神？”
顾惜舟显然也没睡醒：“好漂亮啊。”
那“女神”像是注意到了他俩，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夕阳自她耳后照着，染出一层娇妍的晕，衬得那女子灼烁又皎澄。等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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