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冠带（十）匠人心
又过了几个弹指，一些身着青衣的弟子跑了过来，加入了对王雀九的治疗。看衣着也知道，她们都是天仁峰弟子，恐怕是悬壶司专门在天工司武备试验场里设立的常驻医护人员，专门负责抢救这些，呃，科研疯子。
王雀九躺在担架上还在望天沉思，手中不停掐算，估计是在推导那绊雷的数据。也不知是没听见欧阳娘子的呼唤，还是集中精力在推算，不敢分神，他并没有回应欧阳。
这位长老面容清癯，两道胡子略微上卷，但右侧的那一道只剩下一半了，显得有些滑稽。若是他以这等面貌在山下走一圈，免不了会被评价为四个字：糟老头子。
顾惜舟不禁感叹：“有必要这么拼吗。”
黄离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想起刚才那些武器，难道每一样都是这么试验来的？这实在……
欧阳道：“习惯了。子非鱼，你觉得他苦，他反倒觉得乐呢。不然，你以为他这耐炸王雀九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这绊雷的触发装置，我们还没研发好，用死物触发自然是不行的。用动物，理论上倒是可以，但毕竟体型和重量都不同，而且伤亡也不可避免，我们是不可能采用的。”
见众人还是有些担心，欧阳安慰道：“他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有各种护具和金光咒的加持，受的伤害其实比较有限。别担心！走吧，还有好东西在前面等着呢。”
见欧阳作势要走，许天佑有些不解，道：“啊？不用先等师叔稍微缓一缓吗？”
“诶？小欧阳啊，你什么时候来的啊？”王雀九突然出声，停止了运算。
欧阳娘子回道：“来半天了！本来还想着待会儿去找您呢，没曾想您这个出场，这么炸。”
“嗯……诶哟，我说呢。”王雀九道。
欧阳道：“嗯？”
“这个辛六零件的半径不对，难怪爆炸范围歪了。应该是……”王雀九闭起右眼，向天上瞟去，道：“再小一半，再顺转半圈，嗯……丙九也得调……”
见他又陷入了沉思，欧阳倒是显得习以为常，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众人随他离开。
洛灵枢在初步救治后，将王雀九交给了她的天仁峰同门，众人这才离开露天试验场。洛灵枢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道：“王师叔一直这样吗？”
欧阳道：“从我拜他为师的时候，就这样了。别担心，几十年了，一直如此。你若真把他绑到天衍阁去闭关，或者逼着他在校场练剑，他才要发疯呢。”
燕小楼倒是难得变了神色。王雀九的大名，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在锻造兵器一事上，他要是自称第二，没人敢做第一。多少英雄豪杰王门立雪，也只是想求大师为他锻一把神兵利器。
燕小楼虽然听闻过不少传说，但从未见过是人，今天这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也不奇怪，这些能够在某个领域当中登峰造极的人，多少沾点不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无癖还不可交呢，以其无深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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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略微惊讶的是，这神匠竟然不仅精于锻造兵器，还能研发出这些奇异的武备。在江湖的那些年，燕小楼可从没听过王大师会这些。看来，王雀九这些年，一直在钻研学习，推陈出新，并不断实践。
这才是令燕小楼动容的真正原因。一位须发尽白的万人之上，却仍旧在不断挑战自我，跨越极限，探求锻造之道的极点。此等匠心，一定比他所锻造的任何一柄名刀神剑都难以磨灭，趋于永恒。
而这，也像极了燕小楼所探寻的，武道的究极。
正当燕小楼暗自感叹，众人走进了一个房屋。欧阳拉开一个柜子的抽屉，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符篆。
“我金愿峰的符篆冠绝天下，这里都是你们要用的。”欧阳以食指中指一夹，取出一张，道：“这是隔音符。”
杜仲转身向各位介绍：“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在破门之前，可以先激活此符，能让方圆数丈之内的声音被屏蔽，方便我们做事。”
欧阳又拉开另一个抽屉，道：“这是定身符，可以在打晕敌人之后定住他，至少能管三个时辰。不过，要是对方修为太高，就没什么用了。”
杜仲补充到：“临场再画符倒也是可以，但毕竟花费时间和真气。有这些现成的，用着会方便许多。”
看完了符咒，欧阳娘子又带大家离开，前往下一处。
“前面那间屋子里的宝贝可多啦！”欧阳在前方领路，显得很是兴奋。
众人进入一间不小的房子，看到各式装备挂满了墙壁。墙角还有几个柜子，恐怕也都装着宝贝。
欧阳打开一个衣柜，取出七套暗色的衣服，道：“这几套作战服是你们的！这儿有试衣间，男左女右，大家赶紧去换上，试一下尺寸。当时给你们量身，为的就是这个。”
七套衣服叠放得整整齐齐，各自被一根布带捆着，带子上还系着一个小木牌，刻着他们的名字。几人分好衣服，走进试衣间去更换。
“朝廷不让民间藏甲，可没说不让往衣服里子上缝树皮啊，哈哈。”欧阳隔着墙对众人炫耀道：“我们采了些千年古树的皮，还有些老藤，百般鞣制，做成甲片。不用担心它易燃，我们都用符咒加持过了，哪怕扔在火里也很难烧得起来。”
“这树甲不仅轻盈柔韧，而且防护性能也不差，寻常的刀剑劈砍是根本不可能破开防御的。只是为了应付官人搜查，我们只得控制甲片的厚度，不然会太硬，一搜就露馅了。”
“不过，任何甲胄都防不住内伤。如果是剑罡、钝击、穿刺、爆炸，还是会伤及内里。”
欧阳一边介绍，一边把其他的装备也都拿出来摆在桌上。稍过了半盏茶功夫，男更衣间的几位走了出来。
这树甲是缝在内衬里的，在欧阳的巧手之下，几乎看不见甲片的痕迹，只是会显得身材魁梧一些。即便用手按去，也只会觉得像是皮革材质，而不会联想到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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