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罪孽
“是的，你说的不错，那个时候我只想逃避，只要有个地方能让我忘记一切，那么我就能在那个地方死去，但无论怎样的梦都会有醒的一天，昂热忽然来了，他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与强势，独自一人的来了。”
上杉越回忆起那段过去，这是他一生中少有的挫折与耻辱，历代的皇帝少有败绩，他就是其中之一。
“蛇岐八家一开始通知我的时候，我都没打算去，他们输掉了战争，也让我失去了一场婚礼，我为什么要去管？直到手下人对我说昂热就是让他们输掉战争的原因后，我忽然就像是找到了目标，没错，可以将一切错误归根于他的对象，我将所有的错误与失败都归根与昂热一人头上。”
说到这里，上杉越不禁失笑，他被自己的幼稚弄笑了，那个时候的他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子。
“现在想想真是幼稚，但没办法，我那个时候就是那么幼稚，怀着这样的想法，我独自一人去找昂热，我希望能在他面前展示君王不可违背的力量，好让我找回一些自信心。”
那个时候他是带着自信与怜悯去找昂热的，他想这个人真是个倒霉蛋，竟然被欧美混血派过来送死，不过没关系，他会很快的杀了他，不让他感到痛苦，但现实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上杉越苦笑道：“但没想到我竟然被人给锤了，其实那个时候我要是冷静点昂热未必能打败我，时间零的确是bUG级别的言灵，但昂热的血统决定了他不能长时间释放，我那个时候只要凭借着我混血君王的身体耗死他是迟早的事。
可惜那个时候的我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怀着必胜的信念去找昂热，却被锤了，心态一瞬间失去平衡的我跟个只会向前冲的蛮牛一样，昂热凭借着时间零的优势就这么把我打败了。”
“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也会惊讶，我没想到你会输，其实那个时候我准备了很多，就等你把密党的谈判官锤烂，在密党的眼前充分展示我们白王血裔与他们那些靠献祭才得到龙族力量的低端货色的实力差距。
但我想到竟然得到你被打败的消息，你也让我明白了欧洲血裔并不比我们差，所以我就悄悄撤除了布局。”
羽生末圣略有感触，当年上杉越被打败的确给他带来的冲击。
“没想到你还准备了后手，但有昂热在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上杉越感到意外，但他自从被昂热爆锤后就变成了昂热吹，连他都赢不了昂热就更别提经常被他打败的羽生末圣，所以惊讶过后他就没有在意了。
“被昂热打败后，当时心态爆炸的我死死的替自己狡辩，说战争不是我们的错，当时昂热看着无能狂怒的我就只说了句你知道你们的军人在海外都做了什么吗？
当时我忽然愣住了，我问自己我知道吗？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是的，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自从到达日本后从未离开过这里，也从来没有管理过蛇岐八家的事情，第二天有个美丽国军官给我送来了一车档案，那些是东京审判的证词。”
“是昂热给你送过去的？”
羽生末圣询问，而上杉越则是摇摇头。
“我也不清楚，但应该是，在这之后我便日夜不停的翻阅那些证词，说实话那些证词我一开始一个字都不信，战胜国审判战败国，这些所谓的证词还不就是他们想怎着就怎么着，我要是赢了，我也会审判一切战败国，给他们安上各种惨绝人寰的罪证，这样一来我们的战争便是正义之战，而我们则是一群正义之师。”
上杉越说道这里忽然有些沉默，许久，他才再次开口缓缓道：
“直到我看完了一份金陵大屠杀的证词……我觉得自己石化了，一寸寸的开裂，一寸寸的灰化……1937年12月，金陵被攻克，之后的六个星期中。城里有三十万平民被屠杀。
金陵城里西方桥民的证词是审判战犯的关键证据，一位高卢天主教堂的修女说，曰军甚至冲进西方教堂开设的育婴堂。侮辱了藏身在里面的华国女人。老嬷嬷让华国女人们穿上修女的衣服，秘密地带他们出城。
他们在江边被曰本军队拦截，藤原胜少校发现他们都是假修女，于是所有女人都遭到了侮辱，反抗者被用刺刀刨开了肚子。没有遭到侵害的只有带队的那位老嬷嬷，但她目睹了那血腥残酷的一幕后无法忍受，于是开枪自杀。
死前她诅咒说神会惩罚罪人，用雷电用火焰……”
“她的名字是夏洛特·陈。”上衫越缓缓的转身，缓缓的抬起眼帘，直视羽生末圣的眼睛：“她是我妈妈！”
他的眼睛变为酷烈的赤金色，彷佛有熔岩在深处流动，他的龙血正狂暴地涌动，完全不受控制，羽生末圣的黄金瞳也下意识的燃烧，他看见了那双眼睛下的愤怒，就如同这地表下缓缓燃烧的岩浆一般。
“我妈妈死后藤原胜少校用她的尸体试刀。他的佩刀是锋利的‘七侗切’他把妈妈和中国女人的尸体堆起来，一跃而下斩断七具尸体……
我惊恐地尖叫，像个被吓坏的孩子，我不敢相信那份证词，妈妈分明还好好地活在世界上某个平安的角落里阿，她在等下给一群孩子讲圣经故事，她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呢？
那些卑贱的蝼蚁怎敢把刀刃用在我妈妈身上？那些蝼蚁！那些逆贼！他们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无法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赎罪！”上衫越低声嘶吼。
原来他一直故作平静，这时终于克制不住露出了本相。传说龙颈下有一尺逆鳞，触之则怒杀人，母亲就是上衫越这条老龙的逆鳞。
“我提着刀冲出门去要杀人，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名字藤原胜。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所有归国军人我都能查到……但我偏偏没法杀这个藤原胜。
因为在日本宣布投降的当天，藤原胜中校切腹自杀，被誉为英雄，他的灵位被供奉在神社的高处，因为他证明了自己的武士道。”
上衫越的眉心紧凑，仿佛看见了身份可笑的事情，嘴角露出讽刺的笑，他说道：
“那座神社就是蛇岐八家的神社，他的真实姓氏不是藤原，而是宫本，他是我的部下。但因为级别太低下了，我没有接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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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臣何能拥有英雄之名？！”上衫越猛地抓住一旁的剑刃，手背上青筋凸起，连剑刃都不住的颤抖。
羽生末圣什么没说，而是默默的给上杉越的酒杯添酒，当年这些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其实也就是一天的事，他知道上杉越忽然想要毁灭蛇岐八家的原因是因为他母亲被杀，但这之中的细节他就不清楚，到了今天他终于明白了上杉越心中的愤怒与痛苦。
上杉越默默的接过酒杯，一口饮尽，随后不停的深呼吸来平复自己，平复了很久很久，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来，这些话他独自承担了六十多年，现在一口气说出来感觉整个人好多了，于是他再次诉说。
“我当时整个都陷入疯狂，老实说我现在都觉得当时的我是那么陌生，就像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我先是怒不可遏的冲进本家的神社中，当着神官们的面砍断了藤原胜的灵位，踢翻了为他祈福的长明灯，把他的骨灰从神龛里抽出来撒的到处都是……”
“我还记得呢，这件事被你闹的全曰本都知道了，还给你起了个诨号，叫骨撒天王。”羽生末圣说。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取的，这个名字也就你能取出来。”上杉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羽生末圣连忙给上杉越斟酒。
上杉越接过酒杯，饮尽后继续说：“可我也只能做这些了，我还能怎么报复呢？我没办法报复一个死人。我转而仇恨家里的那些老东西，是他们把我从母亲的身边带走，给我灌输了圣战的理论。”
“但是你没想到会遇到她吧？”
上杉越愣住了，他轻轻小酌，语气低沉道：“的确，我没想到会在那个神社里会遇到她，原来那些老家伙早就计划好了，请了她过来当挡箭牌。
但是你知道吗？我去之前刚刚杀了我的那些妻子们，我心中的一位天使死了，那个时候的我就是死神，哪怕我面前站着的是上帝我也要毁灭世界。
我没半分犹豫，我今天必须要杀了他们，所有人，所有曾经试图控制我的人，他们都得死！
于是我第一次和她战斗，言灵在神社燃烧了大火。
你知道的，你母亲最疼的就是你们，她的剑术不比我弱，一旦开始动手很难收手，就在我声东击西想要杀掉龙马弦之介的时候，她突然间挡在他的面前。
我拼命的收手，但根本收不住，那一剑我怀着愤怒的杀意出手，那一剑必定绝杀，但我认为她会躲开的，她是鬼皇，她也是剑圣，她会躲开的……
我冲她不断地咆哮，回去！回去！你回去！
可是她直到最后她也没有躲开，她的身体就这样被剑刃穿透，这是当然的，她的身体是那样的柔软，我有时候都怕她突然化了……”
上杉越的眼泪缓缓地划过脸颊，他的手不住的颤抖，但又想抱住什么。
“我忽然间就突然清醒了，我快速的甩开那冰冷的剑刃，我将她抱在怀中，一边按住她的伤口，一边告诉她会没事的，但她就是没有紧张感，明明我都快哭了，但她还是在笑。
她抚摸我的脸颊，让我别再杀人了，我当时全部注意力都在她的伤口上，只是不停的说好，我以后再也不杀人了，我们离开曰本，去高卢，她说好。
她明明答应我了，可是那个伤口它就是止不住，它就是止不住！她的身体越来越冷，哪怕四周都是大火，我也感觉身处严冬。
她对我说感觉自己要睡着了，我不停的对她说不要睡不能睡，但她没有回答我，而是让我答应她，我当然答应她，无论她说什么我都答应她，她让我别恨龙马弦之介，我答应她，她让我以后好好活着，我答应她，她让我替她好好照顾你，我也答应她，她说完后我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我看着她的眼睛慢慢的闭上。
我使劲的摇晃她的身体让她别说，我告诉她，她明明答应跟我一起去高卢了，我什么都答应她，但我只求她答应我这一件事，她最后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亲吻我，随后在我耳边让我帮她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哥哥。”
羽生末圣什么也没说，他将桌上的酒壶像雨一样洒在自己的脸上，随后狠狠的朝着上杉越的脸上挥拳。
上杉越应声倒地。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上杉越，你自己的人生和幸福是被你自己亲手抹杀的，你根本没资格得到幸福，也根本没资格接受其他人的爱！”
上杉越瘫坐在地上失声大笑道：“早在她死在怀里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天主教是反对自杀的，作为虔诚的修女，妈妈怎么会用枪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呢？
为什么呢？因为不堪忍受女孩们受欺凌才场面？
不！她是受不了自己内心的折磨，因为她心里清楚她的儿子也参与了那场战争，还是那些暴徒的精神领袖。
她最后诅咒的人不是藤原胜啊！而是我！该被天雷和火焰杀死的人不是那些用身体侍奉我的可怜女人，也不是本家那些我以为控制我的老人们，而是我！而是我啊！”
羽生末圣望着失声大笑的上杉越，再次抬头望着天空的明月，这里曾经坐着三个人，现在却只有两个人，真是世事无常，如果时间可以停止在那美好的时光就好了……
但羽生末圣清楚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妄想，于是他低头对上杉越说：“你犯下的罪孽无比深重，而你现在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上杉越活下去吧，怀着这份沉重的罪孽，活下去吧，你的人生是被胧所拯救的，所以，加上胧的那份期望，好好的活下去吧。”
羽生末圣说完就离开了，独自一人的上杉越在羽生末圣离开后，重新坐了起来，提着羽生末圣尚未喝完的酒壶，边哭边笑的慢慢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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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很快就好了，等到那来年的樱花盛开，等到那春风再次吹皱池水。
我们将会迎来世界上最美的婚礼，全曰本的人都会庆祝这一天，全曰本人都会祝福我们。
我们会相伴一生，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寄羽生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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