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人情世故
叶帆越说越激动，渐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派头，场中众人无不为他气势慑服，纷纷鼓掌。
“不愧是罗总带出来的人才，目光高远切合实际，关键是能把握罗总的脉络。”田秀禾赞叹道，“经你这么一说，青农的发展突然变得清晰明了，让我震耳发聩。”
钟乐同样夸奖。
“效益的效是效率的效，有叶帆这样的新人不断加入，我相信将来的青农一定会越来越好，绝对不比青食差。”
秦远山鄙夷地瞅了他一眼，没有跟风说话，但钟乐却不打算放过他，装模作样道：“既然罗总早有这个计划，为什么公司没有坚持下来，这两年冠名青云的农产似乎没有推陈出新，都是之前的蔬菜品类？”
田秀禾没有阻止，难得有人主动做恶人，吵一吵活跃气氛，自己也好办事。
“事实上田黄级的农产，已经成为青云农业的主力，比市面上的同类产品，好出一大截，都带着青云特色味道，没有必要非强求青云级，价格太高昂，除却少数国际饭店和出口订单，没人愿意大批量采购。”
“秦总监此言差矣，田黄级利少才要多卖，青云级作为奢侈品高档货，反而不能大批量销售，否则跌了牌子失去格调。”钟乐笑道，“好比长江刀鱼鲥鱼之所以卖出天价，诚然因其味道鲜美，古代文人骚客诸多赞誉，更多还是稀少，稀少就是噱头，物以稀为贵。”
“笑话！”秦远山道，“我的题字签名稀少得很，能卖出高价么？”
“就事论事，秦总监不必硬抬杠。”
钟乐淡淡道：“如果非要卖出高价也不是不行，先拿一批钱给秦总监包装，写作出书，什么我的前半生，论科技兴农，过去读书的日子，再在报纸新闻占据版面，把你营销成著名的农业问题专家，届时非但你的签名值钱，甚至说话都有人愿意买单。
话说回来，这样代价太大，毕竟相比较把瓷器卖出黄金价，粗陶无疑更难，青云级卖出高价的前提显然是它仍旧能保持青云蔬菜的水准，跟田黄蔬菜和普通蔬菜都拉开差距。”
场中众人均嗅到火药味，还没等秦远山表态，叶帆反而横插一杠子。
“乐总说的不完全对，好东西是比较出来的，就像考试，虽然过六十分及格，但状元榜眼探花永远都是成绩最高的三个，哪怕第一名只考五十九分，只要比旁人高，依旧是状元。”
叶凡侃侃而谈。
“青云蔬菜品质很高是因为罗总发现它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厉害，根据子系发展田黄蔬菜时，依旧能甩开普通蔬菜一大截，这说明青云菜不仅顶尖，而且非常顶尖。
想必罗总将青云菜退市，以田黄蔬菜取代，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一个别人做不到的蔬菜品质，定价应该由我们确定，没能卖到它极限的价格，就是贱卖。
我们完全不必非要追寻某个品质程度，真把饭菜做到入口即化，肥而不腻才端上桌，只要能超过同行，就可以赋予它更高的价格，人无我有，人有我精，才是真正的稀缺。不能掌控出产的野生刀鱼鲥鱼，注定只能成就打渔业，做不成以土地生产为根基的农业。”
田秀禾鼓掌，诚心实意鼓掌。
初生牛犊不怕虎，该出手时就出手，左拦秦远山，右截钟乐，言辞清晰，有理有据，了不起。
钟乐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对秦远山形成的攻势已经被叶帆瓦解，再多说什么都没用。
秦远山同样坐蜡，虽然叶帆替他解围，没有让钟乐咄咄逼人，但也让他没有退路，不得不表态。
“研发中心虽然在努力研究，选育更好的品种，但要复刻学云开创青云菜的奇迹，还是力有未逮，甚至现在的青云菜种都是研发和生产全力培养，小基地呵护才能留存的优良性状。
青云菜业时代留下来的菜苗、禽苗、鱼苗、果苗，确实能达到超出市场三五成的水准，但要更高也很艰难，研发是基于这个原因，才没有列出新的青云级品种。”
秦远山此话算得上实事求是，等同承认错误，田秀禾刚要安慰，就听叶帆再度发言。
“秦总监，以食品而言，健康安全都是比较容易量化的指标，有没有药性残留，有没有营养价值等，但口味不是。
据我所知，当初稻麦研究是分了两个方向，一个是重产量重抗病轻口味的甲，就是现在的黄稻黄麦，还有一个是轻产量轻抗病重口味的乙，恕我直言，若是口味能受欢迎，这个乙就该是青云级米面。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推广呢？”
场中众人皆是内心狂震，好家伙牛皮的想法此起彼伏，就连钟乐都无语，合着你是三百六十度攻击，不辨敌友的，还以为你是真看得懂局势，高情商缓解尴尬呢。
秦远山亦觉得难堪，好端端的青农会议变成对他的声讨质询，这叫什么事？偏偏他没办法发火，一是叶帆确实为公司好，二则技术员的习惯让他对刨根问底这件事，并不觉得是侮辱。
就是脸上有点挂不住，连钟乐夹枪带棒都难受，何况一个小辈，正式履新青农不到一年的新人，若非被罗学云带过，根本没有参加会议的机会。
陈连战术清嗓，过来保驾护航。
“青稻青麦经过评估，暂时不具备推广的条件，总产量刨除各项成本收益率太低，我们的意见是继续稳固提高，先把黄稻黄麦作为重点，这项决定经过罗总点头签字。”
他看向叶帆。
“你还有问题吗？”
众人想听到的是，我没有了，谢谢陈主管，但叶帆的回应是点头，田秀禾狠掐大腿，第一次不知道说什么好，而向来以嘴快著名的罗学晖，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哥们，牛啊。
罗学鹊跟张代兴有点晕菜，不带这样玩的，你今天爽快了，后面还能舒坦吗？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总经理，在这里诘问下属。
“请讲。”
“站在研发角度，对未来产品的规划如何？有没有一条清晰的准则，去评价某个产品有没有开发两级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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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坐下了。”
陈连淡淡说道。
叶帆退出八禁，略微不好意思地坐下。
“青农的研究项目一直都不是研发中心说得算。”
陈连道：“其中大头来自罗总的青农规划书，包括张山茶、南山桃、黄岗板栗、叶岗葡萄，种系研究提升品质是一方面，挑选良种再驯化也是一方面，不要把研发中心想得太神，什么矮子都能拔成高个。
另一部分来自青农例会，市场部、研发中心项目部、财务部、生产部等综合讨论，面对市场销售、流行情况等多项数据，给予不同项目不同等级，也就有不同的人员配置和资金。
项目能否通过，并不在于项目经理把资料做得多扎实，而是青农全体有没有足够的资源促使它诞生，换言之，同事们看不看好它，市场有没有潜力，甚至有时候还得兼顾青食的意见。
而一项产品能否开发青云级，同样不是我跟秦总监拍拍脑袋决定，要看市场数据，譬如葡萄，综合销售数据如果达不到相应的利润点，就没必要匆忙上马，可以等等市场发展。
诚然随着大家日子变好，有更多人吃得起水果，有更多人挑得起水果，但我们无法无视供应距离，供应技术，倘若运过去腐坏率高，总体收益很差，即便做出高档系列也得不偿失，注定只能当地企业占据市场。
农业毕竟不是工厂，哪开哪盖，涉及耕地农户方方面面，轻易挪不了地方，是以眼下还是得围绕玉阑气候、技术条件慢慢来。”
陈连不紧不慢，道：“各位对研发中心还有问题吗？”
鸦雀无声。
再有问题，可能真要动手理论，明明全公司大会，指着我一家来回批驳，没道理的。
田秀禾道：“陈主管说得清晰明了，大家应该都听明白，有什么问题下次讨论，先分布任务，大家回去都摸摸底，看看员工的情绪，关于新项目的事，由市场部主抓，做个调研，点明方向。
下次会议对新老项目做个全面梳理，届时对全体项目进行评级，确定项目等级周期，重点项目加大人员资金投入，争取见到成效，次重点项目调节人力物力，对于极差项目，可以参考零食之乡的计划，分给当地农户承包，我们可以适度做一定程度承销商。
农械和生物除草剂这些，就由……学晖筹备资料，过段时间我去找罗总确认，找他要些帮助。”
供应部是个大整体，不光是物流，还包括农械购买，物料仓储，让罗学晖负责合乎情理，无论自产还是外购，都跟他脱不了关系。
但罗学晖显然不情愿，想要别田秀禾的苗头，还是哥哥学亮最知道他，死死按住他的手。
散会之后，罗学晖怒喝。
“二哥，你干什么胆小怕事，就任由田秀禾欺负盛哥？他算什么东西，有什么本事，盛哥犁地下种，挑菜上街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洗裤裆呢。”
“够了，说话不过脑子，你有本事大家怎么不选你当总经理？若不是盛哥老早就犁地下种，挑菜上街，根本坐不到现在的位置……”
他话音未落，就见罗学盛出现在门口，俩兄弟都很尴尬，有点背后说人，被人抓个正着的亏心感。
“盛哥。”
“开会时就看你俩不对，怕你俩吵起来，特意等了一会儿。”罗学盛轻声细语道，“真真亲兄弟，为我的事红脸没道理的。”
“盛哥，在我心中你就是比亲哥还亲，凭什么田秀禾那样猖狂，挑你欺负，他对青农有什么贡献！”学晖忿忿不平。
“维持住青农这么大的产业，管理数千人，遍及各乡各村井井有条，就是他对青农的贡献，你若有这个本事，可以去学云那要官，换你试试。”
学晖熄火。
“你哥说的没错，我就是靠资历和情分硬推上来的，眼看四十岁，大字不识几个，当个副主管都费力，别说这计划那计划，这表格那表格，这人那人的。”
罗学盛语重心长道：“要论本事，比不上年轻人，那么复杂的拖拉机收割机他们都开得麻利的，什么零件坏了都会修，菜苗有什么斑点，鱼苗有什么异动，很快就知道害了什么病，该怎么处理有效，能减少损失……”
“这不能比啊。”学晖道，“你说的工作就是农技员的任务，他们就是学那个干那个，别说你，学云都比不上，你要做的就是维持整个生产中心有条不紊地生产收获。”
“那你认为我做到吗？”学盛道。
学晖哑口无言。
“虽然下面都有主管，每个人把业务做好，就不需要我操心，可作为一个总领头，自己负责业务的资料都看不懂能行吗？部门之间有冲突，谁主谁次都没有把握，算是好领头吗？”
学盛道：“我跟秦叔没法比，他不仅看得懂名堂，还会来事，就是这样还会被钟乐挑，被叶帆问，我凭什么一句重话都听不得？”
“可……盛哥可以慢慢学啊。”
“学不会了，资料越来越麻烦，事情越来越多。”学盛笑道，“按学云的话说，就是十五岁之前学的东西，都是真理，自己认为应该学也好学，三十五岁以后再学的东西，就是啥啥啥，全是离经叛道，不合规矩，心里再想学，本能都抗拒。
我是种地种习惯了，使唤牛可以，开拖拉机都吭吭哧哧，何况办公？再等两年，我把位置让出去，挂个名誉总监接着种地，照样乐乐呵呵。”
学晖咽不下这口气。
“田秀禾巴结过头，看人下菜碟，这事一定得让学云评评理。”
“千万别。”
学盛学亮齐齐惊呼。
“你去找学云说这事，只会让他难做，田秀禾按规矩办事，你要学云怎么办？若是批评田秀禾，以后青农真就谁关系近关系铁听谁的话，还能办事？
再者，也会让盛哥难做，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大年纪跟个气包子一样，说两句重话就告家长，不等两年，立马就要灰溜溜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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