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理该如此?
九十、理该如此
“大过年的,咱不跟他计较,这种人就是投机倒把的,咱不理他,咱还得快去找到呼市的车。”顾海平拉了山丹往汽车站跑。
很顺利地坐上去呼市的大客车,山丹才稍稍顺过来一些气,一路上仍然心疼地念叨了好几次。
又没有和家里联系的办法,也没法问哥哥究竟怎么回事,山丹只好作罢。
江岸草原那么多年还没有出现过这样乡里乡亲的欺诈行为,山丹心里想:一定要写信回去告诉哥哥,告诉大家这个人的行为,要大家注意不要再上当,甚至孤立、驱逐这个外乡人。
江岸草原虽然落后,但落后的是表面,人心却是不落后的。人人都是善良、正直、无私、淳朴的,外来人口的侵入多多少少带来发展的同时,也改变了一些她原本的纯真和朴实。
外来人口不打算在此将养生息,他们是掠夺性地来侵占土地和各种资源,拼命地搂地毛,拼命的扩大养牧量,拼命地开荒种地……
因此,在外来人口侵入不到十年,江岸草原就被破坏的支离破碎——没有多少好的草原了。土地沙化,加上西伯利亚的大风,江岸草原便成了沙尘暴肆虐的地方。
当地人也曾经驱逐过外来人口,但是没有掠夺完资源,他们是不会走的。
直到草地已经养不了牛羊,地毛被搂得一干二净,沙化的土地种不出粮食,沙尘暴肆虐的时候,他们才卷起铺盖一个个逃离了蒙古高原人原本的天堂,留下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草原。
也有少数外乡人留下来,娶妻生子。但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仍然吃屎,他们的精明甚至奸诈的本性未改,当地人也不多和他们来往。
这些人脑子活,开小卖部啊、跑车做买卖啊,吃得苦,也都比较能干,当然投机取巧的营生便也是常干的。
但蒙古高原人祖祖辈辈都不好这一口,他们看不起这些在针尖儿上削铁的外来人。
蒙古高原人已经习惯了憨厚地过日子,没有那么斤斤计较,他们觉得人与人之间还是多一些情义比较重要。
改革开放后,外来人口大多一股脑地涌向城里,他们已经打探到城里成为了他们下一个捞金的处所,于是再一次集体移民往城市,成为城市里的建设者或者破坏者。
所以,没有再用蒙古高原人驱逐,他们主动扔下江岸草原这个烂摊子跑到城里打工去了。
留下的是沙化了的土地和残垣断壁,好好一个村子到处是外来人口砌的土坯房,临走前把能拆来卖钱的都拆了卖掉,卖不掉的就烧掉,丢下的只剩一个个烂土坯圐圙。
山丹每次回家看到破破烂烂的村庄,感受到的多是苍凉和荒弃、萧条,再也没有了年少时整整齐齐的房舍、半人高的青草、各色飞禽走兽……
这哪里是山丹童年时的乐园?哪里是蒙古高原人的天堂?
不过外来人口的撤离,又还回了蒙古高原以往的宁静和安康。
蒙古高原人又一次开始维护建设自己的家园,他们又开始了自己祖祖辈辈的生活方式,限制畜牧,退耕还林。
经过十多年的努力,如今的江岸草原又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山丹再回到家乡,看到的是盈盈绿草地和漫山遍野的久曲兰花。
那开不败的山丹花也再一次露出妩媚的笑脸。
冬天不再黄沙漫天,开始出现了皑皑白雪。一切都在恢复中,山丹心中的天堂、童年的乐园都在悄然还原。
顾海平和山丹经过一天的颠簸回到了顾海平家,一家人很高兴。
山丹不太会做家务,在家里有母亲、妹妹两个人做,山丹从初中就开始住校读书,寒暑假回家,母亲也舍不得她动手,况且山丹做起来不是很熟练,利索惯了的母亲看着难受,便一直不用山丹干家务。
这一次来到顾海平家,顾妈妈是个大胖子,做事邋邋遢遢,什么东西都是一团糟,什么用具都没有它应该呆的地方,从厨房到粮房到处都是乱糟糟一团。
连吃饭用的碗外面都有着陈年的积垢,好多块牛油丢在厨房、杂物房,只简单地装在乌黑的熟料袋里。
顾老师有点文化,又有固定工作,家里大体布局和结构合理一些,比如有隔出来的专门厨房,买了一个冰柜,当时大家都还没有冰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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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丹看惯了母亲的井井有条,实在看不下去,就动手和顾海平收拾了厨房、冰柜。
山丹是个直性子,她没有想到顾妈妈会不会不高兴?或者人家会怎么看?会不会想山丹嫌弃她邋遢?
山丹只是专心地想把一切都清理干净、整洁,其他都没有多想。好在顾妈妈也忙前忙后地帮忙,没让山丹尴尬。
顾海平很配合,一家人都投入其中。只有顾海平的和山丹年龄差不多的妹妹在一边看,不伸手干一点点活儿。
山丹也没有介意,毕竟人家已经这样生活了很多年,妹妹也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了,她或许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还不习惯山丹整理出来的干净整洁呢。
只是完全看不出顾海平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孩子,他的喜欢干净整洁那是中医系都出了名了,山丹心里也颇为诧异。这或许就是人天生的脾性不同,相同的环境,可以成长、造就不同的人。有人在逆境中强大自己,有人便随波逐流。
山丹在干活儿的同时可以隐隐感觉到顾海平的不满和有一点点说不出来的别扭。
他们大干了一天,才把厨房清理干净。他们把所有的用具都拿出来全部清洗,归类,放到它应该呆的地方。
冰柜里更是一塌糊涂!各种肉和豆腐、冰激凌、下水、鸡、鱼…混呈。打开冰柜,一股混杂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
顾海平关了电源,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大盆里,两人开始一件件清洗,归类,装袋,摆放整齐。
一只鸡居然发霉变成了黑色,冰激凌袋子烂掉了撒得肉上都是。各种食物都窜味在一起,山丹感到直恶心。
接下来的几天都要吃这样的东西?
忙了一天,山丹累得筋疲力尽。
晚饭简单吃了一点,便到西房睡觉去了。
顾海平过来和山丹聊天,山丹央求顾海平明天去买一点新鲜的肉回来吃,她实在吃不下冰柜里的东西。
山丹还问了顾海平他妹妹为什么都不做事,今天这么忙都不帮忙,还似乎不高兴的样子。
顾海平才告诉她:妹妹原来是抱村里一户人家亲戚的孩子来养,从小父母便多出一份小心,事事都依着她,生怕被人家说抱来的孩子不亲,父母似乎时刻被监视着一样战战兢兢。
所以惯出来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按说一天在家都老大不小的闺女该给母亲搭一把手的年龄了,但她却从来不干活儿,家里地里都是袖手旁观的主儿。
家里人的衣服都是顾妈妈一个人洗,妹妹只是洗自己的,她的衣服、用品都有一个专门的柜子放,其他人的一概不管。
顾妈妈人胖,做事慢走路慢,脑子也不是很清醒,所以家里家外都是顾老师在操心,也能看得出顾老师的精明。
山丹了解了顾海平的家庭情况,看到顾妈妈拖着笨重的身体忙来忙去,便放下矜持和一切私心杂念,准备在家这几天好好帮顾妈妈料理家务,虽然她也不是很擅长。
顾海平很感动:“我就看你是我要找的人,我妈妈一辈子没出息、受委屈。我想我找媳妇一定要通情达理,要孝敬我妈妈,看到你这样,我特高兴!”
山丹没好意思探究人家的家庭矛盾,只是和顾海平说:“我不敢保证别人,但我敢保证自己不让你妈妈在我这里受委屈,我和你一起孝敬你妈妈。”
顾海平眼含热泪,紧紧抱了山丹一下。
“你去睡觉吧,我累了,要睡觉了。只是我不喜欢洗碗洗锅,怎么办呢?”山丹说。
“锅碗瓢盆的我洗,你就负责这几天做饭菜好吗?让我妈妈高兴高兴。”顾海平急忙说。
“ok!没问题,我尽力。晚安!”山丹说着钻进被窝蒙头睡觉。顾海平帮山丹掩好被子,轻轻走出去,他内心多了欣慰和感动。
母亲多年来的辛劳渴望在他这里得到补偿。
同时他也感慨良多,母亲这么多年疼惜的妹妹居然没有一点点感恩之心,常常惹妈妈生气,还没有过门的媳妇反倒能感同身受,他觉得人生就是这样:兜兜转转间,一切似乎都是命运注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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