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孔雀东南飞（一）
洛者，洛水也。阳者，山南水北为之阳。
因东汉尚火德，有炎汉之称，故而此时洛阳又名雒阳。
吕布等人出了洛阳城，驰马南去。
如今驻马之处，正是横铺东西，缓缓而流的洛水。
洛水是黄河下游在南岸的大支流，先有此水，后有洛阳城。
此时勒马北岸，望着流水缓缓东去，即便是成廉、魏续这种武夫，也不禁有山河壮丽，而人生渺渺之感。
“这里便是洛水吗？”吕布望着洛水，不禁有些出神，转头看向身侧的赵甲，“传闻当年有神龟浮水献图。故而有河出图，洛出书一说，着实神异。”
赵甲熟知典故，闻言点了点头，“确是有此一说。除此之外，传闻洛水有女为神，名为洛神，样貌绝美。古今吟诵洛神的诗篇虽然不少，却难写出洛神之万一。”
魏续等人也有些悠然神往，不知这位能被称为绝美的洛神到底何等样貌。
吕布脸上忽然露出些晦涩难明的笑意，他指了指洛水，笑道：“洛水之畔，却也是个立誓的好去处。”
“奉先说的不错。”赵甲履行他典故翻译的职责，“昔年光武围朱鲔于洛阳。朱鲔因曾参与杀害光武兄长的缘故，死战不降。于是光武指洛水为誓，不究前事。后来朱鲔果得善终，其封国也传了数代。”
魏续击掌而呼，“光武真是好男儿，换了旁人，底定天下后，多半是要寻那朱鲔麻烦的。”
成廉等人也都是随之附和，莫不感叹于刘秀的重言守诺。
他们多是游侠武夫出身，最为看重信义二字。
吕布也是跟着笑了笑。
大抵正是因有传说在前，又有光武帝立誓在后，日后才会让曹爽等人放下心来，以为指洛水为誓的司马懿不敢背弃誓言。
也不知他们到底是高看了司马懿，还是低看了司马懿。
虽说司马懿当时面临的情况与刘秀不同，而政治斗争也从不是请客吃饭，可光明正大的背弃盟约，族诛政敌，着实让人无话可讲。
不过这也本就是政客常态。
可惜，道德水准极低的司马懿，偏偏遇上了道德水准极高的诸葛亮。
人啊，总是怕有对比。
吕布不禁笑了起来，真是时也命也。
那句既生瑜何生亮，应当改为既生懿何生亮才更妥帖些。
看过了洛水，吕布等人不再逗留，驰马南下，过轩辕关，入颍川郡。
……
颍川属豫州，以颍水而得名，乃是昔年战国之时的韩国旧地。后秦灭韩，置颍川郡。
治所阳翟，为史记中的夏都所在。
春秋战国之时，常说魏国为各国输送人才，其实韩国也不逞多让。
如吕不韦、韩非等人，皆是出自韩国。
吕布等人一路沿颍水南下，赵甲负责为众人解说沿途的人文典故。
只是颍川到底与并州不同，多年之间少有战乱，风物保留的极好。即便是某个村落里的一棵古树，说不得都能说出一个典故来。
自进入颍川郡开始，赵甲嘴上便不曾停歇过。
此时赵甲说的累了，抢过魏续腰间的葫芦，仰头痛快的大灌了一口，随后禁不住连连咳嗽起来，“阿续，葫芦里怎的不是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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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续抬手夺过葫芦，看了吕布一眼，冷笑道：“哪有蜜水，只有血水！”
吕布知魏续是埋怨在洛阳时害他赔钱一事，嘿然一笑，也不接话。
见赵甲寻了路旁一块石碑，又开始讲起典故来，成廉忍不住开口道：“这颍川郡人文典故真是多的很。在咱们并州常见的树，在这里竟然也能有个典故。”
吕布在马上欠了欠身子，闻言笑道：“士人多，自然风物人文便多。颍川郡历史久远，难道咱们并州就差了吗？不差的，差就差在士人太少了些。”
魏续等人面露迷惑，赵甲若有所思。
吕布驰马到路旁，将配剑挂在一旁的槐树上，笑道：“我今挂剑于此，可为典故吗？”
魏续等人自然摇头。
“这便是了，我今日挂剑在此，自然算不得典故。”吕布将剑悬回腰间，“可若今日挂剑之人，是出身颍川，名闻天下，在士人之中声望极高的陈太丘呢？”
“那此地自会有人为我被背书。”
即便是成廉，也听懂了吕布的言外之意。
吕布笑道：“名闻天下的颍川四长，真的做下过什么大事吗？这天下之间，论德行学识，真的无人能出其右吗？何以他们独得大名？”
他转头看向赵甲，“你阿甲的学识本事，真的不如那些声名在外的世家子吗？”
吕布长叹一声，“当今天下，想要何人成名，只需颍川四长一言而已。这就是世家大族的可怕之处啊。”
有些话，吕布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颍川豪杰大姓相与为婚姻，吏俗朋党，垄断学识，坐望声价，其实已然是后世门阀与学阀的简略版了。
……
沿颍水南下，最近的乃是阳城县。
城外多草木，常有野兔、野鹿穿梭其间。
魏续拿起马上长弓，笑道：“奉先，这中原腹地到底和咱们并州不同，这野物倒是多的很。以咱们的射术，今日应当能大吃一顿了。”
听他之言，吕布等人也是来了兴致。
自离了并州后，他们已有许久不曾驰马射猎了。
魏续大笑，率先纵马而出，“今日谁得的猎物最少，那便由谁起火做饭！”
在吕布的示意之下，众人呼喝而出，只有成廉与史阿跟在吕布身侧。
吕布转头笑道：“阿廉，史君，与我同行，只怕你们今日难有所得了。”
成廉嘿然一笑，史阿别过头去。
此时一只鹿在不远处一闪而逝，三人催马追去。
入了林中，却是不见了那鹿的踪迹。
成廉忽然开口，面对猛虎也不惧怕的汉子，此时言语竟有些颤抖，道：“奉先，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吕布转头朝他看去，笑道：“何事？难道这林中还有猛虎吗？”
成廉指了指不远处，“猛虎倒是不曾见，可那树上有个屁股！”
吕布举目看去，层层叠叠的枝叶掩映之下，远处树上竟挂着一人。
他纵马上前，弯弓搭箭，射断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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