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敲定
真不是金尚杞人忧天！
没有了历经千年而不衰的传唱度，词曲作者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年轻，演唱者还是个在读大学生，起点就低了很多。
如何将搭配得并不是很好的配菜做成一盘珍馐？
完全模仿前世两版的唱法，风险其实比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同一首歌，哪怕词曲都不改，不同的人唱，差距可能比《五环之歌》和《牡丹之歌》之间还大。
即便侥幸能复刻得惟妙惟肖，也不会有后者那般声势。
就算是同一个人同一首歌，过几年再听，给人的感觉也不尽相同。
更何况，世界变了，时代背景也不同了，只会模仿还不行，得考虑一下现在市场的风向。
“你看，立场不同，选择也不同，所以，我才有点拿捏不准。”
解释得很详细后，金尚总结道，
“前两版，我感觉有点问题，但是，底线被兜住了，不会太差。最后一版，有扑街的风险，虽然不大，但也不能忽视。当然，上限也更高，歌大火的几率不小，人火的几率相对小一点。这……其实就是个跷跷板，就看选择哪个方向作为重点。”
最好的办法，其实是重新谱曲，但是，金尚做不到啊！
有那个能耐，谁还会当“文抄公”？
抄的就是抄的，稍微琢磨一下其中的利弊，做点小修改，更适合现在的客观条件，已经是极限了。
“这还用选？”
梅逢春和骆洋相视一眼，微微一笑，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已经走入死胡同的金尚，倒是张骞这个局外人更好劝说，
“当然是选自己最满意的一版？”
“哪怕是有扑街的风险？”
“哪怕是石沉大海，一个浪花都翻不出来，也得忠于本心。创作新歌，本身就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情，失败了也很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特别有信心，换个时机再重新发售一版就是了……”
张骞的话，说得没有丝毫犹豫。
“比如，换个男歌手？”
这番话，让人有点恍然大悟之感。
金尚也觉得Teresa和Faye唱的够好了，但是就这一曲《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其实还可以更好。
想要保留前世的优点，所以最好得选个唱法气质相近的女歌手；但是，想要最大限度地发挥词作的优势，如果不用男歌手，就得让演唱者的唱腔做出微调。
“曲子，太绵软了，跟不上词的举首而歌、逸怀浩气的气度，所以，得在唱上想办法。”
“这是女歌手天然的弱势，不过……”
骆洋不动声色地看了梅逢春一眼，
“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选她了……”
本音声线那略显慵懒、柔美、通透、缥缈中，潜藏着浓浓的外柔内刚的气魄与力度。
这种特质，和如今主流女歌手的要求有较大差别，适合她演唱的流行歌曲不会多，但是很适合去唱戏混剧团。
“以前，小金还劝我走女子摇滚的路，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敢这么指派我。”
“女子……摇滚么？”
骆洋低头沉思了一会，后有点赞同地说道，
“也不能说错，抢占市场空白嘛，只是其中的风险很大，要好好斟酌……”
一旦成功，就可以吃独食，连个竞争对手都找不到，上得了台面的摇滚歌手极少，被主流接受的摇滚女歌手，比找一只白化病的大熊猫还难。
这就跟前世某王姓歌手，抢头条能力很差，创作能力其实也一般，但是胜在勤勉，写歌数量极多，量大管饱，矮子里拔高个，也能跳出一些还算不错的的佳作。
再加上国语摇滚整体衰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以至于让他一度占据了业界的半壁江山。
这个世界，这个时期的国内女子摇滚圈，别说老虎，连长得俊俏一点的猴子都没，梅逢春要是能成，就是划时代的“开山怪”。
前景似乎很美好，难度当然也很大，如若不然，早就有人走通这条路了。
有些事，就该是这样商量着办的。
自己钻牛角尖，还是得周围人的劝解才行。
“女歌手本音中的干净、清爽、倔强、自信自强以及外柔内刚，是一种十分特别的特质，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后天很难练出来，而且，这也与人的形象气质，成长经历息息相关。歌唱技巧，演绎风格，反而是次要的……”
做出了决定后，金尚对梅逢春说到：
“定了，就用你最后一版的唱法！方向是如此，但是，你的感情投入不够……”
“我都不知道你的创作背景和思路，带入不了情绪啊！”
梅逢春有些纠结地抱怨道，
“不能强人所难。”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不会逼你干做不到的事。”
金尚很肯定地说道，
“你要传达给听众的核心内容是……乙亥中秋、欢饮达旦，大醉，兼怀亲友。你知道一个人喝醉了，会是什么姿态吗？”
乙亥年就是一九九五年，点明了这首歌就是中秋祝词，而且是喝多了写下的诗句，借景抒情，同时怀念远方的亲友。
“我又没喝过酒，更没醉过，不清楚啊！”
金尚耐心地解释道：
“你要突出一个‘狂&字，但这不是狂妄的意思，而是平时压抑的情绪，猛烈释放的畅快感。少年时，轻狂无妄不信有南墙；盛年后，相濡以沫执手看夕阳。要收放自如，才能弥合词曲之间的落差……”
“狂而不妄，该怎么做？”
“这个嘛……”
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后，金尚答道，
“尽量使用本音，减少伪声变调，发挥自己音色中那股隐晦的柔韧与不屈之感。这属于老天爷赏饭吃了，不靠节奏和音量，就有掩盖不住的力量感，天生唱励志摇滚的好材料。即便眼下这首和摇滚不沾边，你的音色也是极大的加分项……”
这是独属于梅逢春的天赋，不管是Teresa还是Faye都不具备的……
“时尚感……”
这个词说出口，在场诸人终于找到了一直弥漫在心头的不谐之感。
词句风格就不赘言了，谱曲也透着浓浓的年代感，哪怕编曲已经尽量淡化这种感觉了，有些深层次的韵味，还是没法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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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骞老板也有点明悟地笑道：
“我说怎么感觉有点奇怪，这种曲风，十年前比较流行，现在也有人喜欢，但……不多见了。”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这也是金尚不敢随意乱抄的原因，行内人有眼睛，看得见，有耳朵，听得懂。
十八岁写个“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还勉强说得过去，八岁的孩子你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诗句是自己创作的，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不管是词还是曲，其风格都不是如今流行的最前沿，所以，表姐，我可是对你的唱腔与音色寄予厚望……”
“那你怎么还那么嚣张？先前一口一个梅小姐，梅同学，用得着了，就改口称表姐套近乎了？”
“我看，咱们还是换个男歌手吧，女声唱祝酒中秋词，怪怪的……”
“别别别，我努力了这么久，全家人都知道我要发单曲了，我连签名都练好了，你可不能坑你表姐啊。小时候我还给你换过尿片呢，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没有的事，别瞎说。”
金尚撇了撇嘴，自己这个小表姐，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一旦被她掌握主动权，还不知道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休息一会再去试试！你别乱来，我是看好你有女子摇滚的天赋，但你别真的将这首歌唱成了摇滚。”
“知道了，放心！”
放心个屁，要是不盯着，还真不知道她会改成什么样子。
断断续续一直试唱到中午，点了外卖，吃了午餐后，累坏了的梅逢春去休息室歇一歇，金尚和骆洋，张老板喝多了茶水，一时半会倒是不困。
“小金总，你这个表姐，当真是个天生的好苗子……”
骆洋感慨道，
“玩艺术的，要是为五斗米折腰，天天操心一日三餐，哪有心思提高技艺？可是，过得太舒坦，又没有动力潜心创作！个中关隘，实在是太多了，不是真爱，热情足够，当真坚持不下来……”
“她啊，从小学什么都快，就是没什么耐心，玩腻了就放下了。这次，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看起来似乎要继续走下去，但是金尚也不敢保证，梅逢春到底会不会真的往这条路上发展。
能够顶着家里的压力，坚持这么多年，这次总不会半途而废了吧！
年纪最大的张骞喝了几杯枸杞茶后，慵懒地靠在躺椅上，闲散地说道：
“小金，对音乐中细腻的情感，和流行的把握程度，真的很高，要是走专业的路，未来不可限量。”
“因为年轻，有优势吧！”
金尚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笑着反问道，
“张老板，骆老哥会不会觉得我的要求表述得有点问题？总是用非常主观的抽象感觉来提意见……”
“这算是什么。”
见多识广的骆洋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说道，
“最怕的就是那种半懂不懂的甲方，偏见根深蒂固，还不认为自己有错，提的要求简直让人骨头发酸。”
“比如，五彩斑斓的黑、流光溢彩的白又或者姹紫嫣红的绿？”
“这种，还算好！能说出来的，再奇葩也有办法可想。关键是很多拍板的客户，压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子的。不怕刁，就怕朝令夕改……”
“那我确实算得上是很有良心的甲方了吧？”
竖起两根大拇指的骆洋笑着答道：
“要是都像小金总这样省心，咱们这一行就不会这么难了。”
不管是哪个世界，哪个行业，做产品设计、创意开发以及文化产品的，最怕的就是一知半解的坑爹甲方。
像金尚这种，主体框架已经定稿，只是在细节和风格上要求较多的，已经算是相当受欢迎的合作方了。
张骞老板笑着补充道：
“干了这么多年，我都不止一次见到唱片公司和歌星委托创作，离录制专辑只有一步之遥，然后把创作者炒掉，重新开始的案例。编曲和演唱、监制在录制现场吵起来，甚至打架的都发生过不止一次。明明已经完工了，却突然说不行，问哪里不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挨锤已经算是乙方脾气好了。”
“我还以为那些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
“空穴不来风！玩音乐、搞艺术，拼的就是才气与激情，指望有太好的脾气也不可能，所以……”
张骞老板耸耸肩，不再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午两点钟，试唱再次开始。
有了明确的方向和标准，就顺利多了。
梅逢春的领悟能力，确实十分优秀，几次调整之后，明显有点金尚设想中的味道了。
一直到下午将近五点，才忙活得差不多了。
以稍微宽松的标准，梅逢春的演唱，已经勉强达标了，微小的瑕疵交给调音师处理就行了。
因为不着急，倒也用不着太早发布单曲碟。
离中秋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宽裕得很。
今晚的《东方夜话》周末特别版将要播出，这一波热度需要把握，还有四天后开始的高考，以及二十号与二十一号的京城中考，都是不错的话题。
结束之前，金尚对梅逢春以及骆洋等人说到：
“不推了，下周日开始录制，十五号首发，卡在高考和中考之间，预热将近一个月，然后以戴义琴演唱会的助唱嘉宾登台……”
“还要现场表演？”
到底只是个还没出道的新人歌手，在几万人面前表演，到底还是有点发憷的。
“摇滚……就不是录音棚里靠调音师捧红得了的，就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没有开过演唱会的歌星，算个屁的歌星。”
登台献唱，有几分真本事，就会暴露出来。
“录音棚大歌星，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你别管难不难听，想要走这条路，有些困难能克服的要尽量克服，提前做好准备，没坏处。”
金尚十分武断地说道，
“如果真火了，成为公众人物，注意点形象，有些不方便的事，可以请助理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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