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殿州惊涛 40、宝剑赠英雄
威烈将军苏瑞尚带着伤,和一大帮人把倭寇进城杀掠的路线走了一趟。陈度也在其中。
上午在大堂里气得吐血的刘希也在儿子刘奇的搀扶下跟来了。刘奇的腰间包扎着白布,还渗着鲜血。他的腰被倭寇划了一刀,虽然伤口不深,但是血水呼啦,很是吓人。
殿州知府陶敏受倭寇惊吓病倒,不能理事,作为殿州二号政府官员的刘希做主,开了府库,对死亡和受伤的百姓进行抚恤、安慰。每个死者发放恤银十五两,每个丧家由士兵免费搭建灵棚。每个伤员都免费医治。民间医馆治疗伤员的费用由医馆上报府衙后予以补发。
又有一些大户对受害家庭捐赠米粮、衣物和药品。
站在南门外城墙下的礁石上,大家面面相觑,心情复杂。这里靠近龟岬,倭寇战船八爪鱼丸号就停靠在龟岬的避风处。八爪鱼丸号已经被焚烧殆尽,只剩下黑咕隆咚还冒着丝丝烟火气的部分船壳。
刘希小心翼翼地将南门城墙上贴的殿州知府衙门通告揭了下来,又在南门府兵守城官那里获取了一份重要证据:知府陶敏下达给府兵守城官兵的放假手令,上面还盖了知府大印。正是因为这张手令,致使殿州城门洞开,倭寇如入无人之境。
其实,同样的证据,陈度早就有了一份。
快到掌灯时分,苏瑞尚和刘希又带着众人到丧家吊唁,又到医馆看望伤员。最后回到磐石军营时,别军医正在给李旺包扎伤口。因为李旺不放心受伤的威烈将军,挣扎着要去找寻,背部的伤口又裂开了,此刻已经晕厥。李冲夫妻和女儿,以及上、下李厝的里正、百姓都心急如焚地围在营帐外面,不肯离去。
苏瑞尚安抚好村民,这才带着刘希、刘奇、孔峰、葛汉、韩志、丁彊、苏辉、苏城和陈度回到自己的威烈将军营帐。只见林氏带着刘珍、刘嘉和苏澜、苏源、春红、社日正在账内。苏澜居然坐在一把椅子上,虽未说话,可是两只眼睛一片清明,正直勾勾地望着进来的威烈将军和刘希、刘奇。看来这丫头好多了!陈度非常高兴,又很疑惑,怎么总觉得这小姑娘哪里有些古怪?
看见他们进来,林氏和孩子们欣喜若狂,又看到威烈将军和刘奇的伤口又在渗血,就赶紧让人赶快去请别军医。
一会儿别军医带着两个助手赶来了。扎针、敷药、包扎,一通忙乎下来,三人已是汗水淋漓。
别军医叮嘱威烈将军和刘奇安身休养,千万不要挣动,否则伤口又会崩裂。他还心有余悸地道:“威烈将军的胳膊可是捡回来的!还有刘公子,如果你的腰伤口再进几分,后果难以预料!”
众人纷纷道庆幸、忏愧!威烈将军却紧锁眉头。
刘希禁不住问道:“兄弟,今日斩杀倭寇二十四名,俘虏一名,又逼迫一名倭寇自尽,还烧毁一艘倭寇战船八爪鱼丸号,将倭寇一网打尽!如此大捷,威烈将军怎么不痛快?”
苏瑞尚道:“我心里却是难过,又万分惭愧!毕竟我们殿州百姓死亡二十六名,军民受伤五十三名,伤亡将近八十人啊!其中回凤楼老板的父亲和儿子祖孙俩身首异处;涂家全家和米铺伙计几乎被灭门,涂家媳妇还一尸两命;卖土笋冻的冯阿婆,家里还有生病的孙子;被倭寇乱刀砍死的施家大郎,那可是响当当的好汉!家里还有双眼失明的老娘!海云还身负重伤,命在旦夕……”
众人唏嘘不已。
苏瑞尚继续道:“倭寇居然杀进殿州城,这是前所未有之事,我们殿州军人连个武器都没带,真是窝囊,丢人现眼……”
刘希气愤道:“这都怪陶敏,不许携带兵器进入府衙!还有,他居然丧心病狂,给府兵城门守兵下了那样的手令,竟然让城门洞开!”
陈度劝道:“事起仓促,百姓根本就没有防备。特别是涂书吏家,一下子就……还有当时府衙审案,百姓人多又集中,于混乱之中被宰杀得如草如芥!威烈将军要放下心中块垒,不要郁结才好。”
苏瑞尚又详细询问了海云的伤情,嘱咐一定要全力施救。别军医也沉重地道,今晚最是凶险,熬过去,海云就捡回一条命;否则……
苏瑞尚又问起李旺的伤情。别军医,伤情甚是凶险,倒也无碍生命。
一时,火头军排上饭菜,苏瑞尚特地嘱咐安排好上、下李厝村民的饭食。
刘奇道:“这些村民真是悍不畏死!我今天刨开了一个倭寇的脑袋,就是他们的功劳!他们用肉身筑成铜墙铁壁,让倭寇无路可逃,这才没头苍蝇似的撞到了我的锄头之下,被我顺势一锄头送到阎王爷那里!真是痛快!”
大家又赞将军的亲卫长,是无息还是无影来着?一把三角刃真是厉害,杀倭寇于无形。
这时,苏瑞尚对陈度道:“陈公子,今天幸亏有你的软剑!我平日使惯了长枪。人都赞枪乃百兵之王!长枪的技法威力几乎没有上限!我的长枪乃钩镰枪,枪长七尺二寸,枪头八寸。枪头上尖锐,其下有倒钩,钩尖内曲。无论是拦、拿、扎、刺,都是如水生波,如火作焰,让人愈战愈勇,威风凛凛,宛若天神,甚合我意!此枪跟着我已有二十多年,陪着我战云城,保海疆,立过不少功劳!可惜今日不能提枪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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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捧着软剑道:“这软剑倒是我生平第一次使用!开始还不习惯,可是使着使着,就悟出了一点道道,原来这软剑因其剑身柔软如绢,是与硬剑完全不同的剑器,力道不易掌握运用,作战时又须精、气、神高度集中,所以,在剑器中应属高难剑术!”
苏瑞尚深有体会地道:“这软剑不适合砍、劈、刺,但是灵活得很,似灵蛇,似双刃铁鞭,又剑开双刃,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用力屈之如练可缠绕,纵之铿然有声可震慑,复直如弦,纵之复直,最适合缠和割,可以轻易割断头颈,因为一般盔甲不会护到脖子,所以杀伤力很强。怪道晋代诗人刘琨在《重赠卢湛诗》中赞誉软剑,“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真乃大杀器也!今天本威烈将军也割下好几颗倭寇的人头,还有朱大郎的手掌!”
陈度大喜,心生钦佩和敬意:“我虽然未见威烈将军提枪冲阵的英姿,不过,想来一定是,长枪出阵,铿锵有声,遒劲苍辣,气势恢宏,乃金石气,乃浩然气,乃英雄气,乃大丈夫气!”
苏瑞尚也大喜道:“谬赞!”
陈度双手捧过软剑来,恭敬地道:“威烈将军既然如此喜爱此剑,又用此剑杀得倭寇,还悟出上上剑道,真是可喜可贺!本公子欲锦上添花,将此软剑赠予威烈将军!”说罢,双手把软剑捧到苏瑞尚面前。
苏瑞尚也肃然起敬道:“我知道,此软剑乃公子的心头宝,我怎能夺人所爱呢?”
陈度道:“大杀器方配大英雄!宝剑赠英雄,于我是荣光;于将军,那是有德者配!”
陈度的赞扬,让苏瑞尚很惭愧,又很激动,道:“不敢劳公子如此夸赞。那就恭谢了!”说罢,深深一揖。
陈度也是深深一揖。然后,解下腰带,仍是双手捧给威烈将军。原来,他的腰间鞓带是软剑的牛皮剑鞘。
苏瑞尚双手郑重接过。
他小心翼翼地将软剑插进剑鞘,扎好剑鞘鞓带,甚是威武。
众人也是感动得流泪,纷纷恭喜威烈将军得此宝剑,再立新功。威烈将军也是团团作揖回拜。
饭毕,众人已是极为疲累。威烈将军和刘希仍是放不下心来,又安排士兵日夜巡防全城,又安排明日安抚百姓、救死扶伤等诸事。
因为太晚,又太累,众人就歇在军营。好在军营营房、营帐很多。
果然,夜半就起了狂风,下起了大雨。仿佛是老天爷在为殿州死难百姓祈祷哀嚎!
第二日一大早,风雨仍然未停,威烈将军起身,披着雨披,先是去了李旺和海云的营帐。经过一夜治疗,李旺已无大碍,海云也退了高热,只是还没有苏醒。
苏瑞尚又询问了巡防换岗回来的士兵,又安排今日冒着风雨探查全城,以防不测。
正忙碌着,有小兵冒雨来报,说是知府陶敏派两个师爷来军营了,还带来了陶敏的口信。
苏瑞尚回到自己的营帐,只见刘希、刘奇、陈度、孔峰、葛汉、韩志、丁彊、苏辉以及苏城等人都在。只有林氏领着几个孩子退让到别的营帐去了。
来的果然是陶敏的两个师爷纪泽和蹇利。他们脸色苍白,心神不安,见了苏瑞尚就直作揖,仿佛还没有从昨天的噩梦中醒来。
刘希和苏瑞尚问道:“这么早师爷就冒雨来到军营,请问知府有何令?”
两个师爷扭扭捏捏,嘟嘟囔囔半天才说清楚:“今日知府派我们来军营,是有三件事情。一是李旺还是殿州府衙大狱的一名罪犯,须得回到南监去!“
他们的话音刚落,威烈将军斩钉截铁地道:“不行,李旺杀倭寇身负重伤,连脊骨都差点被倭寇砍断!必须留在军营疗伤!”
两个师爷又道:“那肖嬷嬷和唐奎、唐坤在哪里?他们可得回到南监大狱去。”
苏瑞尚看看大家,大家都面面相觑,摇头不知。苏瑞尚冷笑一声道:“这倒是奇怪了,当时通判大人已经昏厥,后来去送医了;本将军带人到府衙外面和倭寇拼杀,并未再回到府衙;只有知府大人在府衙看守犯人,怎么我没有问知府大人要犯人,知府倒向我要起犯人了?这可真是咄咄怪事!”
两个师爷无言以对。
苏瑞尚和刘希异口同声问道:“莫不是知府大人趁乱纵放了囚犯,竟要我等担着干系?”
两个师爷吓得连忙否认。苏瑞尚和刘希则紧紧揪住着这个问题向陶敏讨要说法。
两个师爷又吭哧吭哧了半天才说道:“知府有口令,腊月二十二日辰时,知府依旧开衙门,迎百姓,将李旺的案件做最后宣判,毕竟不能拖过小年……”
原来,大成王朝的风俗,北地百姓过小年二十三,南地过小年二十四。
众人听了,都如雷劈了一般!
苏瑞尚满腔怒火:“陶敏这是着急要取李旺的项上人头了。怎么,倭寇办不到的事情,他陶敏来办,是这样吗?”他咬牙切齿地道:“回去告诉陶敏,二十二日我们一定奉陪。不过,若想杀李旺,先取了我苏瑞尚的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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