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云城狼烟 27、草亭惨剧
夜半亥时，熊图等三人漏液求见，这是何意？难道是熊图知道自己的内侄尉宇的事情东窗事发了，不得已拉着那两人一起来帮他说情？
苏澜秀眉微蹙，脸色冰冷，一言不发，稳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
见势不妙，石磊和王腾也跪了下来，不敢发一言。
原来，今晚狼头扑卖大戏铺排渲染，精彩纷呈，跌宕起伏，惊心动魄，最后顺利截留了北狄豺狼查罗怀揣的巨额银票，还计赚了北狄亨硕特部的发祥之地、神圣家园、水草最丰美的厄龙吉草原！简直堪称完美！令他们三人激动不已，无比亢奋。偏偏因为保密的关系，三人又只能三缄其口，辗转不能寐。
大约亥时，熊图的房间突然一阵躁动。原来是其夫人尉氏派人来报告噩耗：本该在熊图的护卫相送下，启程返回京城的内侄尉宇却暴尸于青山荒野！而且护送的护卫和他带来的人全部死亡！更可怖的是，他们的尸体已经被豺狼、野猪糟蹋得不成样子！
熊图惊呆了！赶紧让来人详细说明。
原来，老管家熊原今天一早就按照熊图的事先安排，让自己的孙子熊川带着十四个护卫，将内侄少爷尉宇等四人送出涞源城。按照安排，这十四人会将内侄少爷尉宇等四人千里迢迢送回老家京城，而熊川自己则回府报信交差。可是，直到申时，快到酉时了，城门就要关闭了，熊川仍未回家。
老管家熊原心惊肉跳，坐立不安，觉得大事不妙，于是亲自出马，带着三个护卫，去东城打探。可东城府兵发誓说，没有见到这二十来人，因为这个内侄少爷虽然不认识，但是熊府的护卫他们还是认识的，平时少不了在一起喝酒吃肉的。还提醒说，他们未走东城，或是去了别的城门？老管家疑惑不解，内侄少爷尉宇回京，应该出东城走官道，怎么会走别的城门？
虽然想不通，熊原还是安排随行的三个护卫，一个去北城，一个去西城，他则带着一个小护卫去了南城。原本没抱什么希望，却不料自己的孙子的确是护送内侄少爷出了南城！因为南城府兵也认识熊图大人的护卫，绝对不会弄错。
熊原百思不得其解，内侄少爷尉宇回京，怎么会出南城，走青山道？但他还是惴惴不安地带着护卫出外找寻。出南城的路很多条，他们二人选了一条，只走得气喘吁吁，鞋底都快磨穿了，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眼看酉时到了，城门即将关闭，心慌意乱的二人只好放弃搜寻，准备打道回城。然而，快到城门时，眼尖的小护卫忽然在另一条路口的荆棘丛边，发现了一根灰色的绸布条，恰与内侄少爷尉宇身上的长袍绸料一致。不用说，应该是他们走这条道时，不小心被钩破了长袍。
熊原和小护卫赶紧顺着小道往上走，不一会儿就闻到了晚风送来的阵阵血腥和腐臭的味道。他们急忙赶了过去。老远，在太阳的余晖下，看到一个破草亭，草亭附近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一群野猪正在疯狂撕咬……
熊原和小护卫一老一少，手中又没有家伙式，怎敢靠前？只能是心如刀绞、无可奈何地苦苦等到天色昏暗，野猪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离开，他们才敢靠前查看。一看到孙子熊川头颅被啃得血肉模糊，开膛破肚，老管家立马就晕倒了。
小护卫想回家报信，可是却万万不敢将老管家扔在野外，那岂非要成为豺狼、野猪的腹中之餐？于是，小护卫拖着昏迷的老管家，一步一挪，好不容易回到南城，可城门早已关闭。小护卫在城门外好话说了一箩筐，好处许了一大堆，府兵终于开了南城城门。
城门打开后，府兵看到他们狼狈不堪、悲痛欲绝的样子也吃了一惊；又听说熊图大人的内侄少爷在草亭那儿已死，而且还被野猪啃得面目全非，他们也吓了一跳。要知道，熊图大人若是怪罪，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值守的十个府兵只留两人，其他八人集体出动。可是架不住死人太多，他们辛辛苦苦足足跑了三趟！最后搬回城了二十二颗人头，手脚满打满算却只有二十人份，不知道是被野兽吃了，还是黑灯瞎火的，没有收归干净。
留下的两个府兵请来郎中救治老管家。熊原悠悠醒来，看到一地的尸体，再次晕厥。
此时已是戌时末，黑灯瞎火的，也没人帮忙，府兵们只好来回几趟，总算把二十二个死人和两个活人送回了熊府。
因为熊图大人有令，夫人尉氏被关了禁闭，任何人都不能给她通风报信，所以此等大事没能及时报告给夫人。直到老管家熊原再次醒来，这才告知夫人，派人来龙门货栈报信，却已经是夜半亥时……
熊图哭诉道：“……卑职这个内侄在京城国子监读书，准备科考，万万没想到，他竟跟大驸马隋恩走在了一起。初五日下午，他带着三个人来了涞源，说是同学，但其实，一看就是练家子。当晚，石磊将军和王腾校尉还盛情地给他们接风，尉宇还说第二天要去回访将军，表达谢意。当晚，尉宇还跟卑职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主要意思就是，转运到云城的军资不用那么着急运送，必须要保证不能忙中出错。卑职还夸他老成持重来着！可是第二天一大早，石磊将军和王腾校尉来访，还带来了仵作和审讯记录、告发密件，又说新任云城总兵苏大将军已经派人到了涞源，督促军资，卑职方如梦大醒，知道尉宇到涞源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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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澜静静地听着，琢磨着细节，努力发掘可能藏着的漏洞。她必须判断熊图是人还是鬼，这关系到龙门货栈和未来的青山矿产开发和军械兵工厂的未来，也关系到漠北战争的走向和结局、父亲和家人以及亲朋好友的未来前途和命运，还有诚王殿下……她必须慎之又慎！
“……启禀县主，卑职当即冲入后堂，命人将夫人和内侄关了禁闭，还说，谁敢反抗就砍了谁！初六日中午，听说县令权正一家被抓捕监禁，尉宇居然蠢蠢欲动，贿赂护卫，准备逃走，却被护卫告发。下午，我就将他痛打了一顿，右腿被打伤了，还有点瘸……”
苏澜和王腾相视对望。原来尉宇的跛腿源自于此。
“晚上，我又训诫了一番尉宇，还命令管家熊原，安排第二天，也就是初七日一早送他们出东城，上官道，回京城。之后，我就来了货栈，一直忙得焦头烂额，没有回府！”
这倒是实情。
这时，熊图伸开手掌，上面躺着一块皮甲，接着道：“刚才府里来人给了卑职一块皮甲，说是有三个陌生人，还有尉宇的同伴，内里就穿着这个皮甲！卑职猜测，这一定是卫兵的铠甲！卑职也想通了，尉宇为什么不出东城走官道，偏要出南城走山道，一定是和这些卫兵事先约定，某时某刻要在青山草亭会面密谋！”
苏澜恍然。尉宇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方，和那些人见面。而且，尉宇的三个同伴，也是隋家卫兵所扮。
其实，熊图还有话没说。家里来人还禀报，那些死人，尤其是内侄尉宇的身上插满了树叶，特别是胸口部位！虽然内侄已经被野兽开膛破肚，但是依稀可见，树叶深深插入了侄儿的肋骨！这让他不由想起，曾听权家那晚去货栈打砸的两个喽啰说，当时权汉摔倒，就是因为被树叶击倒在地！现场就在龙门货栈门口。“凶手”是谁，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再联想到今早（不，应该是昨日，此刻已经转点，是初八日子时了），初七日，县主苏澜在王腾的陪同下逛了涞源城，买了不少东西。他们肯定去逛了南城，发现了内侄的可疑举动，因为王腾见过并认识尉宇！于是跟踪过去，用树叶动了手！再联想到，王腾回来后，并未说明南城青山之行，这么大的事情，王腾瞒得滴水不漏，肯定是堆福县主授意！肯定是因为尉宇行动诡异，堆福县主对他起了警惕、戒备之心……
想到这里，熊图浑身筛糠，冷汗透背，脖子上凉意阵阵，心惊肉跳。该死的尉宇，老子这回要被你害死了！于是央了石磊和王腾半夜求见县主。
听到这里，没有发现什么破绽。苏澜思忖，暂且放你一把，以观后效！
苏澜道：“诸位大人请起。熊图大人说的事情非同小可。这么说吧，本县主确实去了南城，那是因为，我的手下发现南城外有数百伏兵！”苏澜大方承认去了南城，却没承认杀了尉宇。
三人都大惊失色。王腾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县主这么轻松地谈论这数百伏兵。难道她还有后手？今晚，县主给他的震惊太多，不得不佩服啊！
三人起身。石磊将军赶紧道：“县主，但有吩咐，无不遵从。”
熊图也热辣地道：“请县主吩咐。”
苏澜点头，道：“今晚我们诓了查罗几十万巨款，还有其他人的银两。以防万一，今晚出现的商队人员，也就是我这几个手下，必须马上、立刻、现在就出涞源城，请诸位帮忙！”
“那是自然！截留了查罗的巨款，小英雄功在千秋！”
“还有，王腾校尉昨日陪我去青山，更大的事情是勘探宝藏，并且发现了铁矿、煤矿，还有金银矿。”
三人又呆了。
“无疑，涞源青山最适合开采煤矿铁矿，挖煤冶铁，建立涞源军械兵工厂！将来，这里的军械可以通过飞狐陉进入漠北战场，成为克敌制胜的大杀器！一旦军械兵工厂建成，诸位就是首功……”
三人再次跪下。县主给他们创造了这么大的立功的机会，这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洪福啊！
“诸位请起。你们还有大事要做！”说着，苏澜从怀里取出查罗的六十多万两银票，取出十万两交给他们，“开矿采矿，挖煤冶铁，建立涞源青山军械兵工厂，兹事体大，利益丰厚！本县主估计，会有皇族权臣来骚扰掠夺，恐怕你们镇不住他们，反而引来祸端。所以，我建议，拿出其中十万两，作为我私人购买青山所付出的银两，你们将青山的所有权交给本县主，由我来承担一切责任，然后本县主再写一个将青山无偿捐献给朝廷的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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