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云城狼烟 35、整装待发
升平十五年四月初十日卯时正刻，在龙门货栈门口，涉险穿越飞狐陉的队伍集结完毕，即刻出发。
货栈内，石磊将军和熊图大人敬了苏澜、王腾、高礼壮行酒，祝他们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为防万一，苏澜等人都是全身盔甲。
高三娘、高信母子和乔方一家也是身穿盔甲。高信受伤的右耳朵、右边脸刚刚已经被苏澜换了新药，还被打上了新的绷带。他的耳朵和脸蛋都藏在头盔里，只露出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他和桃儿还背插弯弓、大刀，手提长枪，稚气中透着威武。
三哥高礼疼爱地抱抱他，又拍怕他的肩膀，然后双膝跪地，和亲人告别。他将和于小宝一起，合兵打先锋。
出了货栈大门，苏澜等人飞身上马。恰好此时，红衣红马、英姿飒爽的于小宝带着队伍呼啸往前。高家三郎、蔚州卫兵百夫长高礼及手下二十人，也跨马紧紧相随。
高信和乔桃儿也上了马，冲着远处高声喊道：“保重！”
高礼回了一声唿哨。于小宝人马不回头，只是高举马鞭，“啪啪”朝天上挽了一个漂亮的鞭花，算是回应。
苏澜忽然发现，原来花开是有声音的！
苏澜骑在马上，看高信和乔桃儿小小身板却全副武装，心疼道：“高信，伤口还疼吗？”
“不疼！”高信道，“草民在真定差点被人开了瓢，草民也没喊一声疼，这算什么！”
苏澜鼻子一酸，岔开话题道：“你们的小宝姐姐骑术不错！”
“那当然，是草民二哥手把手教的！”高信自豪地道。
“看来你二哥不光骑术，武艺也很高强！”
高信却摇头道：“草民的大哥武艺最高强，二哥排名第二。不过，草民的大哥身材魁梧，像我爹，容貌就差一点；不像草民二哥，吸收了爹娘的优点，长得最是英俊！草民三哥却是我们兄弟中个头最高的一个！我四哥的学问最好！我就最差！小宝姐一直心仪我二哥！”语气那是相当地自豪。
高信一会儿自称我，一会儿自称草民，苏澜觉得有趣，诚恳地道：“以后在我这里说话不要见外！”
高信赧然，又恨感动，急忙点了点头。
“出了北口就能见到你二哥了！”苏澜兴趣大增，笑道：“高信也很英俊，很勇敢。等长到你大哥、二哥那个年龄，你也一定是云城最帅的后生！”
公子夸奖高信，把桃儿美的，一双杏眼笑成了一条弯弯的水波纹。
高信正色道：“回到家乡，葬了父亲，我就入伍，到云城总兵苏大将军麾下效劳！”
苏澜大为感动。父亲十一岁入伍，高信十二岁也要入伍，都是大成好儿郎。
“好啊！高信，好样的！”苏澜笑道，“听说高信会说北狄的方言，这一路上，你得教我说北狄话！”
“是，公子！”高信爽快地道。
苏澜让甘甜递给高信和乔桃儿各一袋子沉甸甸的干蚕豆，道：“高信的三角铁钉暗器暂时就不要用了。打的时候痛快，可以后来回的人、车、马踩着了就会出大事。”
高信接过蚕豆掂了掂，喜道：“这个好。”
甘甜又给了高信几袋子：“给你们爹娘送去！用得着就是暗器，用不着，回到云城，拿开水泡了剥皮，炒辣椒豆米吃！”
“辣椒？什么是辣椒？”高信和乔桃儿疑惑地道。
不远处，全身盔甲、挂满武器的高三娘、乔方夫妻一边欣慰地笑着，一边忐忑不安。虽然蒋嘉和曹贵两路人马一日之间灰飞烟灭，蒋嘉已经是充军死囚，曹贵带着三个喽啰逃跑了，可县主却告诉他们，青山土匪恨天高皮松带领三十多名喽啰，隋家军校尉韩云率领着二百多卫兵咬了上来，他们都要在飞狐陉对他们下毒手！幸亏，县主联系上了蔚州卫兵大营的两个儿子，还做了诸多安排！
乔方镇定地道：“三嫂不用担心，今日走飞狐陉险地，公子运筹帷幄，二郎三郎又一路打点，我们夫妻也肯定会保你们母子和桃儿一路平安！”
苏澜已经吩咐，路上所有人都称她为林公子。
现在，林公子带着甘甜和常乐最后一次巡视队伍。
她首先检查了益州新兵和民夫的车队。百来辆大车上，鼓囊囊的麻袋堆得山高，有粮食、草药、布匹、盐巴、军械，全部盖了苫布，被粗壮的麻绳捆得异常牢靠。麻绳上还挂着铁刺，尖头一致对外。每辆大车都是三匹马拉，都有民夫和持刀荷枪、全身盔甲的益州新兵武装押运。
王腾和十几名老兵还在严格检查人、货、车、马和武器，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苏澜继续往前走，老远听到查罗正在温情款款地高声道：“你们走吧，走吧，别回头！收起你们的伤感，露出你们的微笑，我知道离别对你们来说很残酷，我又何尝不是呢？”
就听到苏茜和费洁两人呜呜咽咽，一边道：“不，查罗，不要赶我们走，我们一路相送，一定要送你过飞狐陉！送你到北狄大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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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澜一下子懵了。之前说送到飞狐陉，如今又起幺蛾子，居然要把北狄豺狼送到北狄大草原！那可是豺狼环伺的狼窝窝，等着把你们拆骨入腹吧！
又听到查罗甜言蜜语道：“这次我放你们走，山南水北，我们有缘还会再见！”他的狼眼里居然还流出了眼泪，“一别肠已断，好去莫回头！”
越走越近，苏澜甚至看到了查罗眼睛和嘴角的戏谑嘲讽，还有逢场作戏。偏偏这一对表姐妹却视而不见，只管肉麻轻佻地忸怩作态，什么“离别不说再见，但愿彼此心中思念”！什么“人在曲终散，爱在离别时！”
我的妈呀，连“爱”都宣之于口了。苏澜一阵恶寒。
很明显，查罗居心叵测，要把大成贵女姐妹花一路勾引到北狄大漠深处的毡包里！而她们丢人现眼，丢丑卖乖也就罢了，还真要去北狄送死！
苏澜实在看不下去了，头一点，王腾一声令下，中间队伍开始向前移动。于小宝和高礼在前面开路，估计快到北城城门了。石磊将军已安排提前打开城门。
可是，苏茜和费洁却大声叫嚷起来：“等一等，我们得记下查罗的美妙的临别赠言！回京后，隋蓉、王仙仙、梅妍她们一定非常羡慕、嫉妒、仇恨我们，能千里相送查罗到飞狐陉，还能得到他吟诗相送！”
苏澜惊诧莫名。隋容，原云城总兵，正二品骠骑大将军隋光的继室所生的嫡三女，大公主杜琴的驸马隋恩的妹妹；王仙仙，二皇子明王妃王素素娘家胞妹、当朝太师王弥的嫡五孙女；梅妍，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女、三皇子纪王妃梅佳的堂妹。都是大名鼎鼎的权贵之女，身份高贵。
可是，这些大成贵女脑子都进了水，居然被北狄查罗迷惑了心智，动摇了心旌？隋容曾企图设计与刘奇一同落水，最后却被公主嫂嫂杜琴的侍卫从水里捞出；后又被皇后娘娘下懿旨，封为六皇子诚王殿下侧妃，不料却被诚王母妃懋妃娘娘撕碎了懿旨，殴打了皇后，最终以降嫔为代价，阻止了隋蓉进诚王府，可她居然想自乘小轿送货上门！难怪懋妃娘娘骂她“婊子”！至于王素素、梅妍，那都是对新科状元刘奇情有独钟的。这些高门闺女怎么忽而转性，对查罗情丝另缠？
苏澜表示看不懂！但她再一次确定，查罗的银票一定有这些大成贵女的鼎力相助！
这时，只见苏茜和费洁翻身下马，要侍女帮她们到货栈里去拿纸笔，她们要记录查罗的“狼言狼语”。
不用苏澜示意，甘甜一鞭子抽去，卷起她们的袍角，两人立刻四仰八叉摔倒在地。
苏茜和费洁的脸好险没铲成平面。好不容易爬起来，开口就要骂人，可看到常乐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不由得吓得花枝乱颤。
马澄实在看不过了，也道：“千里相送，已经够了！出了涞源城，你们就回京吧！”
“不，我们要送到飞狐陉北口！”苏茜和费洁嚷嚷道。
苏澜发现，那苏哈、阿尔斯楞祖孙俩面色阴沉、恶狠狠地望着马澄的背影。苏澜的心忽然一动。莫非，他们企图把大成贵女一路勾引到北狄，然后以此要挟大成？
苏澜恍然大悟，不禁嘴角一勾，眼睛顿时有了笑意。既如此，她就成全查罗！至于四皇子，她用不着交代什么。
走到蒋嘉的马车旁，苏澜忽然听到里面有轻微的“簌簌”声传出。不过，在听到“嘚嘚”的马蹄声后，“簌簌”声立刻停止。
苏澜一点头，甘甜用马鞭猛然抽开了马车的车帘，看到蒋嘉正惊慌失措地望着他们。他被绳索绑缚的双手，居然夹着一块锋利的铁片！而手上的绳索马上就要被割断！
马澄气得用魔法棒对着蒋嘉一阵乱戳。蒋嘉浑身乱颤几欲晕厥。
之后，马澄接受了苏澜的建议，脱了蒋嘉的鞋袜，解了他的腰带，还在他的鬼哭狼嚎声中，在他俊俏的脸上一边刺了一个大字：死，囚！
脱鞋袜，解腰带，是当年苏澜对付矫诏案和土豆案的囚犯的手段。乱石遍地的飞狐陉，没有鞋袜能跑多远？没了腰带，裤子就会往下垮，风流潇洒的蒋嘉至少得抽出一只手来保护隐私，还能跋扈嚣张？至于刺字死囚，那是气极了的马澄的临场发挥！
队伍终于启动。车辚辚，马萧萧，向着涞源北城而来。
北城洞开。前锋、两翼侧卫、中锋、后卫依次出城。平坦的土路变得蜿蜒崎岖，而且乱石遍地，茅草丛生。这就进入了大名鼎鼎的飞狐陉！
查罗正在情意款款地介绍北狄大漠风光。醉人的马奶酒，冲天的篝火，珍贵的紫貂皮，璀璨闪烁的宝石，把一左一右两位小姐逗得开怀大笑。
忽然，楼能手下的四名使团护卫把担架扔到蒋嘉乘坐的马车上。马车上立刻传来乌恩其惨绝人寰的痛嚎声。
苏澜注意道，查罗和苏哈、阿尔斯楞祖孙俩居然面不变色一派平静。苏澜知道，他们早就接受了乌恩其不久于人世，即将与他们天人永隔的事实。然而，他们的内心一定充满了悲痛、仇恨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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