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圣徒之术
所有的嬷嬷都冲上了过去。
但在一时之间变得人头拥挤的水池边，对阿尔泰娅的第一轮急救似乎没产生什么效果。
别说清醒，阿尔泰娅甚至连水都没吐出来。
少女依然只是翘着嘴角安静地昏迷着，仿佛沉溺于某个梦境的睡美人——只是口唇逐渐泛出青紫。
“吐水……要让她吐水！立刻，马上，不能再等了！”在一片忙碌中，驼背玛丽气急败坏的尖叫声最具穿透力，“——吊起来，快把她倒吊起来！”
嬷嬷们如同群蚁，在片刻的呆滞之后仿佛再次构建了指令，一时之间又轰然忙碌起来。
她们七手八脚，数人合力，将阿尔泰娅抬到教堂一角从顶端垂下的一根长绳旁。
她们竭力将阿尔泰娅托高，将她的脚踝尽量系在了绳索的高处。
最后，嬷嬷们喘着粗气，抹着汗退开。
而阿尔泰娅则被倒吊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沉重的钟鸣声便从头顶上响了起来。
格雷抬头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几乎笑出声来。
吊起阿尔泰娅的绳子，也并不是莫名其妙就在那里的……那其实是敲钟用的绳子，是从教堂顶端那枚巨大铜钟的钟锤上垂下来的。
阿尔泰娅继续在半空中晃着，如同钟摆。
钟声也随之一声又一声，沉重得如同乌云，无形地从上方压下来。
嬷嬷们的表情，也随之越来越惊慌——这已经是她们对付溺水最好也是最后的手段了。但被阿尔泰娅吸入肺内的水，却并没有像她们所期待的那样流出来。
格雷也笑够了，收起了笑容。
“哥哥。”身后的箱子传来了幽幽而清晰，但似乎除了他之外在场的任何人都没听到的唤声，
格雷点头道：“明白。”
既然向佐伊做出了承诺会救阿尔泰娅，那么他也该出手了。
他果断抬起手来，对准半空中的绳索，喊道：“优琪。”
——嬷嬷们，新娘们，两名祭司，原本教堂里几乎所有的视线都紧张地盯着阿尔泰娅。但此时，由于在沉重钟声的间隙突然在教堂上空响起的男声，于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
她们望向格雷，在看清楚格雷以及他依然举在半空中尚未收回，伸向阿尔泰娅方向伸着的手，纷纷在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与疑惑，似乎是在诧异于这个年轻人在做什么？又或者为什么突然喊出一个不属于这个教堂里任何一个人的陌生名字？
但就在她们扭头过来的同时，“优琪”，一道轻盈无形的黯淡刀光已从绳索上方一闪而过。
阿尔泰娅悄无声息地从半空中落下。
然后，发出一声闷响坠地。
于是，所有人又都被打断了原来的疑惑，纷纷又本能地转回过头去，看到倒在地上的阿尔泰娅，又接二连三地发出惊呼声。
在混乱之中，格雷收起手，稳步朝着阿尔泰娅走去。
但驼背玛丽却第一时间挡到了他的路线上，把阿尔泰娅与七手八脚混乱的嬷嬷们挡在了她的身后。
“你想干什么！”她的表情凶神恶煞，如同丑陋的老狗一样低吼道。
“救她。你们不行，让开，我来。”格雷则平静而简短地回答道。
驼背玛丽再一次压低了身形，垂下的手中却再次翻出小刀，同时死死地盯着格雷，从喉咙间发出咕哝：“那是乌列最喜爱的新娘，乌列将要选择的新娘。男人……滚开。”
格雷静静地站在原地，与她对峙着。
片刻之后，他叹出一口气，转身，同时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得到的低声喃喃自语：“真麻烦，我是来推进剧情的，不是来把你们全杀光的。”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走向另一侧——其余那六位新娘的那一侧。
——新娘们面对这一幕，正茫然失措。此时又没有了嬷嬷在身边，却又不敢随意移动，正个个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格雷两三步便冲入新娘们中间，看也不看便随便收手一抓，便抓住一名新娘的手臂——又随手一抓，又抓起另一名猝不及防的新娘的后颈衣物。
两名新娘自然尖叫，挣扎，手脚乱舞，却完全违抗不过格雷的力气，最后全都如同长着无用手脚的麻袋一般，被格雷一手一个轻松拖走了。
格雷脸色淡然又轻松，像是拖着两条货物一般，拖着两名在地上拖行的新娘，重新回头朝着驼背玛丽以及阿尔泰娅的方向走去。
驼背玛丽刚才就看呆了。
看着格雷又正面冲了过来，她总算又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喊道：“你——”
可她刚喊出一个字，格雷已经抬起手——新娘，第二名新娘，连续便将手上的这两名新娘凌空甩了出去。
两道惨叫着的人体紧接着从头顶上飞过，驼背玛丽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口。
背后顿时传来沉重的撞击声与惨叫声。
围绕着阿尔泰娅的嬷嬷们如同保龄球瓶一般被撞飞，个个呻吟着倒在旁边。
两名新娘反倒还好。或许是因为有嬷嬷们作为肉垫，她们在滚落到阿尔泰娅身旁的地面上，便都支撑起身子捂住脑袋，看来除了有些晕头转向，反倒是没什么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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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格雷已经带着气势指向两人，大声指挥了起来道：“你们两个——！！”
“给我从背后抱住阿尔泰娅，双手在她这个位置——”他在自己的腹部比划了下，“双手交叉握住，然后从下往上按。”
见两人仍然呆滞在原地没反应过来，格雷干脆换布列塔尼语又吼了一遍——那是其中一名新娘，新娘兰尼的母语。
这下新娘兰尼反应过来了，她飞快地爬到阿尔泰娅身旁，将昏迷少女扶起来，然后按照格雷所教授的姿势与手法开始挤压阿尔泰娅的腹腔。
另一名新娘，新娘玛丽也终于回过神来了，看了眼，又扭头望向格雷：“那，那我做什么？”
格雷瞥了她一眼：“你？大声祈祷吧。给我大声喊出来，让所有人都能听到：求圣徒海姆立克赐福！”
新娘玛丽信以为真赶紧跪好，低头，开始祈祷，同时按照格雷所说的大声喊出祈祷内容。
终于，阿尔泰娅“噗”地一声，吐出一大团苔藓来。
然后，污水才仿佛像是被打开什么闸门，开始源源不绝地从阿尔泰娅的口中涌出来。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驼背玛丽却已经悄悄潜到格雷身后，用小刀顶住他的后腰，阴森又愤怒地道：“你竟然胆敢在雨之主宰者的注视下，呼唤美德教会那些伪神——”
“哦？那我怎么还站在这里，雨神怎么没降下的神罚呢？”格雷却坦然自若地答道。
驼背玛丽一时语塞。
格雷微笑着转回头来：“雨神想要令那人溺死，那人便会死。若雨神不想让那人溺死，于是那人便会活。一切都随雨之主宰者的心意，对不对？”
“你的意思是——”
“海姆立克不是美德教会的圣徒。”格雷则继续面不改色地道，“这个人其实是是雨神座下的圣徒。”
然后他抬手指向阿尔泰娅那边：“刚才那种让她吐出来水来的急救术，就是由雨神赐给海姆立克，又由海姆立克教授给我们的。在圣徒海姆立克的传道之下，成千上万的溺水与噎食者因此获救。”
“因此，圣徒海姆立克代表雨神仁慈的那一边，又被尊为溺水与噎食人的守护者。”
驼背玛丽愣一愣，然后突然醒悟过来，嚷嚷道：“胡说八道！！我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圣徒！”
格雷的回应，却是用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
等看到驼背玛丽不安起来，他又换了张脸，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盯着驼背玛丽。
最后，格雷突然之间便翻脸骂道：“你这泥洞里的青蛙！”
不等驼背玛丽反应过来，他已经疾风暴雨一般地骂了下去：“你这石头缝下的甲虫，洞里的鼹鼠！”
“你这一辈子，到底去过多远的地方？自己出生的村子？然后就被卖到了雨潮村？除此之外呢？”
“你没听过？你没听过算什么？”格雷气势汹汹地一挥手，一字一句加重语气道，“……难道你以为，伟大的雨之主宰者会只在乎你们这一个鼻屎大的村子的信仰吗？
“在这片大陆上，你没听说过的地方可多的是雨的子民！”
“因为凡是下雨的地方，雨神都在看着！雨神可是真神！”
“所以，你没听说过这位圣徒？不，只是你们在这个闭塞的小村子里没听说过而已。”
驼背玛丽愣了片刻，最后还是阴沉着脸将刀收了回去。
同时，她仍然不甘心地恨恨嘀咕道：“我可不是古夫。但看在你这法子确实有用的份上……”
格雷耸耸肩。
但气氛只是稍稍缓和了片刻，却又随着水池那边新娘兰尼发出的惊叫声打断：“阿尔泰娅……没脉搏了！”
这一次，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望向格雷。
“哦，不急不急。还有别的急救术。”
格雷不慌不忙，远远冲着兰尼喊道：“你，托住阿尔泰娅颈部，让她头后仰。”
新娘兰尼慌忙照做。
格雷继续发出指示道：“……然后你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紧她的鼻孔，用自己的双唇把她的口完全包绕，然后边吹气边数数，一直数到三——到看到阿尔泰娅的胸口鼓起来的程度，就松开她的嘴和鼻子，让她自己呼气出来。”
“——对，就这样。
“然后再数数，数到十，就把刚才的动作重新再来一次。”
一边只指示着新娘兰尼开始做起来了人工呼吸，格雷接下来又冲着新娘玛丽喊道：“喂，你，轻松的祈祷结束了！”
“你过去，跪在阿尔泰娅身侧，把手掌放在阿尔泰娅胸口这个位置——看我，就这个位置，看到没？
“好了，按对位置了吧？接下来听我口令的节奏。我喊‘压’，你就用力按下去，然后马上放松，但不能挪开手——听懂没？关键是用力，就是把你全身的力气都压上去！”
“好，开始——压，压，压，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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