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师兄师弟
黄风大阵风眼中心的变故，影响不到林觉意此刻的目标方向。
当一人一虎跨过不济谷通往谷底镇风门的巨大石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触目惊心的骇人血腥。
不光光是那染血的沙堆与血迹干涸了不知多少日的泥岩，这儿仿佛就如同经历过一场又一场屠杀似的，浓郁的血腥气味回荡整座山谷，弥漫不散。
自从黄风大圣断绝了不济谷与黄风岭外连通的道路后，这谷内没迁出去的可怜百姓便只能靠着一口几近干涸的枯井与谷中贫瘠的土地刨食。
过去，那道巨大石门或许替他们拦住了黄风岭上的妖物袭扰。
但是在那背负肉瘤，手持殷红法杖的怪人来到此地以后，那道石门的存在仿佛在他们的额头前贴上了一张催命符。
曾经打理有致的房舍如今落得一片破败荒凉，人骨遍地，血气满村，好似一副地狱绘卷。
光是远远看一眼，就不由自主地令人遍体生寒。
“师父让我绕道黄风岭，这些难不成都是师兄造下的杀业？”
林觉意内心复杂，对百眼的手段，眼下才算有了切身的认识。
能入祖师法眼，上方寸山修行之辈。
可以不是天资纵横的世间奇才，可以不是胸怀大志的天下翘楚，独独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身负绝学，而不好勇斗狠。
可以不悲天悯人，但绝不可逞凶凌弱，身在微尘而心如琉璃。
林觉意相信祖师的眼光，毕竟闹天宫的师兄也从未错杀过哪怕一位无辜的弱者。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眼睁睁看着一条又一条性命从指尖流逝，生不如死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你说对吧，师兄？”
虎先锋看着不远处那蹦蹦跳跳的驼背怪人愣了愣，泛着充盈灵气的神妙香藤眼下与那背负肉瘤手持法杖的道士产生了一种极具冲击的反差感。
他不可置信地望了眼林觉意，呆呆道：
“上仙你说什么？那诡状异形的家伙是你师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然而此刻林觉意却无心与虎先锋解释什么，祖师所托，他那素未谋面的师兄如今近在眼前。
在他拿到石之厉后，林觉意还担心这期间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变故，但好在浪里个波并没有骗自己，但他似乎仍是晚来了一步。
“祖师啊祖师，您说我若是早出发个几日，这里的百姓是不是都能免于一死？”
林觉意自嘲笑了笑，在拔刀前，特意与虎先锋交代了一嘴：
“我师门内的纷争，你就不用插手了，若是嫌等得不耐烦，便去不济谷外和那两只鼠精一并老实等着吧。”
说完林觉意也不再多言，因为他注意到那自称百目真人的师兄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九幽葫芦和那杆冒着殷红腥光的法杖在方寸山多年，各自都浸染了些名山的仙气，眼下相聚各自吸引，是以林觉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百目真人没见过林觉意，他那合上的眼睛也看不见来者的模样。
不过他感受着手中法杖的躁动，同样按捺不住心底的兴奋，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竟也是方寸山来的故人？好极好极，小小年纪想必是师弟吧。”
“这鸟不拉屎的荒凉地方，你初来乍到，师兄先不要你性命，请你吃点好东西吧。”
说罢，林觉意眼睁睁看见百目真人从腰间的遮羞布里，拿出了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白面包子。
“客气归客气，口气可别太大，想取我的性命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林觉意提着寒气四溢的水火刀，目光时刻注意着师兄背后忽然大放的无数眼睛与那根冒着妖异红光的法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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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目真人摇了摇头，随即叹了口气道：
“现在的后辈，不尊重师兄也就罢了，竟连此等宝贝之物也认不出？”
他做出一副可惜的神态，接着拿着手里热乎乎的腥臊包子一口咬下。
顷刻间，血肉四溢，百目真人顶着满嘴的血腥，模样渗人道：
“师弟啊师弟，你莫非也被那天杀的糟老头给洗了脑。”
“三星洞里清修，哪里比得上如今我做人肉包子逍遥自在，啊？哈哈哈哈——”
“入了那多目怪的卵中一游，我方才晓得，与其在三星洞成日苦修，还不如生食人肉积攒灵蕴，如此升仙不难矣。”
林觉意目睹着眼前近乎疯魔一般的师兄，自己眼下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剩下让他解脱一条路了。
他缓缓提起水火刀，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子，面无表情道：
“妖怪食人，攒灵蕴吸精元，确实是一条修行最快的路子。”
“但这也相当于断了成仙的长生路，你之行径与妖何异？屠戮生灵，罔顾性命，把祖师昔年的教诲放在何处？就凭你如今这副样子，也敢妄谈升仙？”
霎时间，临近不济谷谷底的这处平地，独独只能听到黄风的呼啸声。
远处竖着耳朵观摩着这里情况的虎先锋更是弓起身子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哈哈哈哈——”
出乎林觉意的预料，本以为对方即便不恼羞成怒大打出手，至少也不会继续和自己打哈哈。
谁能想到百目真人非但不生气，笑声竟还更魔性起来了。
“你笑什么？”
林觉意不解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师弟，想必你的血一定很新鲜吧。”
百目真人忽地睁开了自己脑袋上的那对眼睛，语气带着极端的渴望道：
“它们多日都不曾品尝过新鲜的血气了，师弟你与其啰哩啰嗦，说一大堆无关痛痒的废话，倒不如帮师兄一把，做我飞升成仙的血食。”
“日后我若得道，定与你修一座气派无比的坟冢，也算不辜负我们同门一场。”
百目真人没打一声招呼，绰起他手中的那根泛起幽幽红光的法杖，半点不客气地直接亮出杀招。
杖头中顿时间涌出大块血团，那一地的血池不难看出对方压根就没想给林觉意落脚喘息的地方。
“术，流，静，动，不学！”
紧接着百目真人背后那肉团上的眼睛好似活过来一般，无数血弹喷涌而出，锁定林觉意的方向，仿佛定要腐蚀掉他的皮肉，好生品尝一番新鲜的血气。
“如何啊，师弟？”
“方寸山中清修，可比得上我这无上术法？”
百目真人蹦蹦跳跳，一想到接下来可以慢慢享用师弟的血肉，他的脸庞便兴奋地扭曲起来。
然而片刻后，当他感受到背后传来的那股凉意，就笑不出来了。
清气散去，百目真人堪堪挥舞法杖，这才让林觉意的刀锋偏了几分，只削去了一小块的肉团与几对眼睛。
“师弟？你不过我师兄的一副无神躯壳，也配称我师弟？”
“邪不压正乃亘古至理，你一身邪法也配与菩提正统相比？”
百目真人龇牙咧嘴地抽着冷气，这回是换作疼痛扭曲他的脸庞了。
只是此刻相比切肤之痛，他更不能理解林觉意使出的手段，嫉妒地呐喊道：
“三星洞中，那老头子凭什么不传我此法？若不是没有大手段傍身，我又怎么会连一个小小的虫总兵都敌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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