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大梦一场
我趴在冷易君的怀里，释放我所有的委屈和难过。
冷易君抱着我，轻拍我的后背，安慰我：“没事的，想哭就全哭出来吧。我很遗憾，你经历这些。但我相信你，你一定是尽力了，你对得起你自己，也对得起所有人。”
“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说。
冷易君温柔的笑了，他说：“傻妹妹，哥哥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在意和关心的人。”
我哭着哭着，就笑了，却不是欣慰的笑，而是无奈的笑。我明白了，眼前的这一切，大概率是我的梦境，肯定不是真实存在的。我猜测，也不是传闻中的“死亡世界”，因为如果是，那一定是惊讶到我，而不是在我的意识掌控之中。
我从冷易君怀里出来，摇头笑看着他，说：“你又骗我，你才不在我的身边。”
冷易君看着我，也笑了，没有接话。
难道我还没死？说实话，我很惊讶，我记得我身上被冥兵营的杀手刺穿两个血窟窿，我记得我启动了体内深藏的黑暗之力，点燃身体最顽强凶猛的能量，但同时也在燃烧我的生命。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如何能活？我很怀疑。
脑子里在想，周围的故事也在继续。大概“自创情景”的优势，就是容许我的“干扰”和“破坏”。
大家对我哇哇哭的举动仿佛看不见，老族长等人也很淡定接受水慕香和“水婉儿”光明正大走到他们身边。大家见这两位“辰家兄弟”已经进入水氏的正式生活之地入口，也就尽地主之谊，暂且收留，安排住在外围的居住区。
当晚，老族长在他的家里开秘密会议，一众长老到场，我这位被认可的准长老也在其中。水慕香此时还没什么话语权，所以继续以退为进，等我和“水婉儿”的一线消息。会议的内容嘛，也是我早就听说过的，一方面派人根据辰家两兄弟的说辞，去现场打探他们过来的路线痕迹，顺便带着他们的画像暗暗打听他们的身份；另一方面，在族内安排人盯着他们的一言一行，发现他们的真实目的。老族长这边就准备一些物资和盘缠，让他们尽快离开。
算盘打得挺好，可惜辰家两兄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们步步为营、精心策划，把所有的说辞都准备得有根有据。他们很聪明，算好时间，住进水氏的当晚正好体内的慢性毒药发作，给了他们长期留下来的理由。水氏擅长医术，不可能见死不救，甚至热爱钻研医术的长老特别喜欢兄弟俩身上的奇毒。辰天灵和辰天宇可谓是努力人设中的典范，他们目标明确，所以在知识储备上做足了功夫，态度又诚恳实在，通过分寸拿捏得极好的交谈和相处技巧，很快让大部分水氏人对他们不再有排斥的心态。
辰家两兄弟很有耐心，他们做事有耐心，对每一个人都有耐心。这种反常规的耐心操作，成功让水慕香加强对他们的关注，安排了她得力的伙伴们密切记录两人的行动。
我可没什么耐心，而我的没耐心直接推进故事进展速度，来到辰家兄弟盗取水氏秘籍的那一天。当然，换个角度也能看出来，我所了解和知道的当年的情况，确实不多。
那天风和日丽，天气好，大家的心情也都很好。
一个热心的阿姨嘴比脑子快，夸赞辰天灵和辰天宇真不错，有几个适龄姑娘很不错，要给他们俩介绍，以后两兄弟就留在水氏。
辰天灵和辰天宇笑了。辰天灵没有说话，只是看上去似乎有点害羞。辰天宇温柔的笑着说：“好呀，那就明天见个面吧。”
我在一旁听到，心里给辰天宇比了个佩服的手势。
两兄弟没有挑夜里作案，而是众人忙碌的上午。
水氏的秘籍都锁在祠堂旁的书院密室中，辰家两兄弟像往常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书院和当日值守的长老交流医术知识。两兄弟直接展示一本秘籍里的迷魂香制作方法，打明牌把长老和一屋子护卫都迷晕倒地。
这个迷魂香就是“长梦香”，我曾在潘语辰的柳州林城别院中，近距离感受过一次。那一次，白云冒充别院丫鬟，被一位突然出现的轻功至高者救走，后出现在尤溪谷。我当时想不明白，怎么天底下有这么多轻功至高者？后来我好像知道再次出现的“辰天灵”是谁扮演的，那么这样一来，我也就想明白了为什么白云有“长梦香”。
长梦香，香气中含有损伤头部的物质，轻者使人致幻，重者夺人性命，属于剧毒香。辰家两兄弟心狠手辣，并没有把书院里的人当作他们的救命恩人和收留恩人。
水慕香早有警觉，她带着我和“水婉儿”、“水星移”潜伏在暗处。当时并没有黄芪的得意作品之一“百毒不侵”，但有医术天才水慕香的“净化丸”，我们每人吞了一粒、又含在嘴里一粒，非常安全。
等到辰家两兄弟破解机关进入密室后，我们分头把“净化丸”给昏迷的长老和护卫们吞下。水慕香根据自己的真才实学，判断迷药的属性，第一时间寻穴下针，将长老和护卫们吸入体内的毒控制并逼出体外。考虑到放长线钓大鱼，还有水慕香的野心，大家并没有惊动密室里的辰家两兄弟，甚至点了长老和护卫们的睡穴，防止他们不合时宜的醒来。
水氏真正有价值的研究和秘宝并不在密室，只有历任族长才知道和保管。所以水慕香并不在意密室里的那些秘籍。但这些秘籍的价值不低，放眼武林，也是翘楚的存在。只是水慕香没想到，在密室的秘籍之中，有两本古旧的著作，分别记录了“石疗法”和“催眠香”，也就是后来烟云涧“续命石母”、“玲珑石”和“夺命香”三件圣物的原型。这两本古著作完成的时间久远，而且是个人的独立研究，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
后来老族长查看失窃记录，发现这两本古著作被盗，一贯淡然沉稳的老族长瞬间吹胡子瞪眼，差点翻白眼昏厥过去，指着水氏大门的方向，颤抖着声音怒吼：“这两个杀千刀的！必须给我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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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次的行动，辰家两兄弟布局已久，所以他们得手后，杀害两名当日午时巡逻的族人，扮成他们的样子，光明正大的离开水氏。手段真的是凶狠、冷漠。
水氏内部后来的发展很简单，老族长痛恨自己的失责，导致两名族人的牺牲，他觉得水氏再这么继续与世无争下去，只能被动挨打。老族长了解每一个族人，水慕香一直暗中警戒并在关键时刻救治书院里的人，他看在眼里。于是老族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把族长之位交给水慕香，并沉重深痛的跟她说：“天意如此，今时不同往日，人该顺势而为。你今后无须谨小慎微。我最了解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别忘了你身后的整个家族。”
从此，水慕香不再掩藏光芒，展露出真正的本领，强大水氏，布局天下；以她一人之远见和众族人之力，在江湖中把水氏的地位抬高至极致；以身入局，引导云玥朗等人覆灭烟云涧；跳入权力风暴，争夺天下霸权。
后来慕香夫人对我说：“上瑜，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吗？或许是有一天，你说话很有分量；别人不一定敬重你，但一定害怕你，不敢对你和你的家人出手；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有强大的保护屏，没有人敢欺负你。”
湛湛蓝天，上善若水，心怀瑾瑜。蓝上瑜，是我的母亲慕香夫人给我起的名字。
慕香夫人做到了她口中的自由，但是她的女儿我并没有做到，因为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甚至牵连我的姐姐闻人湘。我很难过，我突然明白了慕香夫人的“自由”。
“小鼻涕虫，又要哭了？”
我抬头，看见冷易君笑眯眯的看着我，再一看他身边的云翊磊和周围不一样的山景，明白了，我已经跟着“辰家两兄弟”走出水氏。
“就你知道我是鼻涕虫！”我哼哼两声，继续说，“不是说好不这么叫我嘛？这可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冷易君摸了摸我的脑袋，笑着说：“好好好，不叫你鼻涕虫，爱哭鬼长大了，已经不会偷偷哇哇大哭了。”
我又“哼哼”两声。
“你知道剧情吗？你就跟我们走出来？”冷易君笑着问我。
他提醒我了，我确实不知道辰天灵和陈天宇两兄弟离开水氏后发生的事情。慕香夫人当时并没有立即派人出水氏，去寻找抓回辰家两兄弟，而是重新整顿水氏。大概过了两年，烟云涧开始在江湖上崭露头角，慕香夫人这才派人暗中调查，甚至她亲自戴了人皮面具，化名荣清，混入烟云涧内部。
慕香夫人确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选中当时青年才俊之一的闻人思，布长线。两人很快私定终身并生下女儿，也就是我的姐姐闻人湘。慕香夫人很有耐心，辰家两兄弟的耐心跟她比，简直小巫见大巫。等到闻人湘长到快三岁的时候，慕香夫人见时机成熟，特意留下破绽和线索，借闻人思之手，引云玥琅等人攻入烟云涧，她坐享其成。
当然也就在那个时候，唐府的唐郡阳看见穿着褐色小袄、戴着毛边小帽的闻人湘。其实那个时候，慕香夫人也在附近，母女两人特意在最后关头，还给辰家两兄弟展示忠心。实际上，她们在等着闻人思悄悄把她们转移。
烟云涧覆灭后，慕香夫人装重病濒死，舍弃了闻思山庄庄主夫人的身份，从此天底下再无“荣清”。不过每隔两年，会派水氏族人来闻思山庄，接闻人湘小住半年。也就是这些时间里，同母异父的我、闻人湘和小十七得以见面和相处。
“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好奇的问冷易君。
冷易君的笑容倾国倾城，从小就把我迷得有点头晕目眩。他像是小时候那样，轻轻掐我的脸，问我：“疼吗？”
我摇摇头：“不疼。”
冷易君松开手，却不舍得把手放下：“不疼，说明这是梦呀！傻妹妹。你该醒了。”
我的眼前突然变得模糊，因为有泪忽然涌出。我忙用双手擦掉眼泪，摇头，认真的看着他说：“这真的是梦吗？我真的没有死吗？我醒来就能看见你吗？”
冷易君抬手，帮我擦开眼中新涌出的泪水，他说：“你试着睁开眼，就知道了。”
我皱起眉头，疑问的问他：“那我为什么要做这一场梦呢？”
冷易君笑了，说：“这要问你自己，你自己编织的梦，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想了想，觉得现在的脑子有点不太好使，正准备继续疑问的晃脑袋，突然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我对他说：“我不想成亲了。”
冷易君的眼神变得闪烁，就好像小时候当面拒绝我和他婚事时，那个闪烁甚至痛苦的眼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对我说：“臻儿，能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就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你不用纠结于一个人，一些人，你只要过好每一天。不是只有成亲，才可以永远陪伴彼此；也不会只要成亲，就能一直陪伴并幸福下去。你只要问问你自己，你今天快乐吗？”
冷易君边说着，我的眼泪边止不住的流下，视线模糊了，我就连忙用手擦开。我就这么一直哭着看着他，和当年亲眼亲耳听见他拒绝和我的婚事时，一模一样的状态。
突然，我的胸口闷的痛起来，我不再沉默流泪，而是哭出声，我闭上眼痛哭，使劲宣泄我的情绪。死前的一幕幕在我脑中闪过：刺穿身体的两柄剑，引雷阵上那张牙舞爪如恶魔般的闪电，狼狈却像个英雄般的潘语辰，不惜为我暴露轻功的闻人湘，第一时间冲到我身边的云清麟，把我揽入怀中的唐翎书……
然后我睁开眼，听见一个有些清冷有些沙哑的声音对我说：
“你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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