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抛光
抛光师傅是骑着一辆摩托车来的，他到的时候距离打通电话只过去了十五分钟左右。
那是一个身材精瘦的小伙子，留着寸头，穿着白色短T，T恤上写着一句‘别理我，我烦着呢’，下摆塞进了一条牛仔裤里，姓刘不知道叫什么，大家当面都喊他小刘，背地里喊他抛光老太家的小侄子。
这个又长又啰嗦的外号提炼了足够多的记忆点，方便大家提起来就能知道是谁，不用再特地解释。
至于为什么这么喊，只因为他是他姑妈，一个在抛光行当干了三十多年的老妇人带进门的，那个老妇人在悦城有些名气，大家都叫她抛光老太。
何建强和邓璟在喝茶，小刘熟门熟路直接进了会客室，何建强先打起了招呼。
“哎，小刘，这是我好兄弟，他有些东西想找你抛光，你要给他优惠啊，就算不给我优惠，也得给他优惠啊。”
小刘走到邓璟跟前，先跟他握了握手，邓璟也站了起来和他握手。
握完两人坐了下来，何建强给小刘添了杯茶。
小刘则看向了一旁那一盆一桶的翡翠，一眼看出都不是什么好翡翠，心里对这笔生意有了个大概念头。
何建强不等邓璟开口，先和小刘说上了。
“你看看我兄弟这些货，怎么個算价钱。”
小刘刚坐下，听见何建强的话又站了起来，去那盆和桶跟前大概翻了翻。
邓璟则在旁边补充。
“都不是什么好货，我赶时间，你给我下一下震机，过过蜡就行了，你看两天时间，后天能不能给我。”
震机是翡翠抛光的一种机器，这个时候的震机外形像一个大碗，里面放上粗细不同型号的沙粒，再放上提亮的钻石膏，抛光粉，将翡翠放到震机里，震上十多个小时，
震完取出来，放进融化的蜡液里面煮，煮好挂起来掉一下多余的蜡，顺便降温，等凉了，再放下去煮，一共要过两到三遍蜡。
邓璟这些货都是大光面，不需要精抛线条，过完蜡液，抛光也就差不多了。
那些有线条的过完蜡，还要拿到机器上用小毛刷细细慢慢的刷，直到线条也刷亮。
有些雕工比较好，抛光要求精细的，下震机的时间会短一些，甚至直接不下震机，过蜡后抛光的步骤也更加复杂。
邓璟只用下震机，过蜡，速度要快很多。
没等小刘回话，何建强先感慨了起来。
“可以啊，阿璟，这半年的毛石没白看啊，震机过蜡你都知道了。”
小刘则说道。
“两天时间有点紧了，不过你这些都是大光面，只是过震机，过蜡的话……”
他略沉吟。
“行吧，何哥都这么说了，我尽快给你做，后天就后天吧。”
何建强问他。
“哎，别光说时间，价钱怎么算你也先说清楚。”
小刘听完笑了起来。
“何哥，你的朋友我肯定优惠啊，邓哥这批货要求简单，我这样的货我收别人一般是手镯一块，平安扣五毛，珠子五分。”
“何哥的朋友，我给打个八折怎么样。”
何建强很清楚抛光的收费，听到小刘的报价知道对方给的已经是友情价，便对邓璟说道。
“是这个价没错。”
邓璟点了点头，现在悦城的抛光价他其实不是很清楚，羊城那边他开始接触抛光是两年后的事，那边一件货价格要比小刘报的高一点，不过不同时不同地，和现在没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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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何建强的为人，便也点头。
“那就辛苦你了。”
小刘显然很会做人，不管何建强和邓璟说什么，他都是一张笑脸。
“哪里话，邓哥客气了，是我得谢谢何哥邓哥照顾我生意。”
交代完抛光的事，何建强找来了两个大的麻布口袋，将两堆货分别装进两个袋子，送到了小刘的摩托车上。
看着小刘骑着摩托车走远，邓璟又约何建强去吃饭。
他特地没有吃午饭就来找何建强，就是为了请他吃一顿，何建强看天色不早，他也饿了，便不再推辞，只是没去吃小串串。
何建强说他赶时间，约着邓璟去了一中对面一家叫做心仪知己的小吃店，点了两碗当地特色小吃大救驾。
大救驾是用一种用饭米蒸熟，再击打挤压成片进而裹成卷，当地叫做饵块的主食，切片后加青菜鸡蛋番茄，翻炒而成。
传说是吴三桂造反，永历皇帝逃到悦城地界，当地一个老农拿家里仅有的鸡蛋蔬菜给他炒了一碗，
永历皇帝当时又累又饿，吃了一口直呼好吃，一大碗烧饵块被他全部吃光，吃完后他抚着肚子，连说。
“真是大救驾啊。”
大救驾从此得名，在当地这是一种大部分人都会吃也都爱吃的主食。
这个时候的大救驾一块五一碗，店家免费提供一碗青龙过海汤。
青龙过海汤是用当地一种大青菜腌制的酸菜，加上番茄，姜，整根小米辣，整根打结的青葱，放上盐味精，不煮直接兑上刚烧沸的开水冲泡而成。
口感酸中带甜，汤色宛如河水，一根打结的青葱形似青龙蜿蜒汤里，故而得名青龙过海汤。
烧饵块配青龙过海汤，是悦城人心中的最绝搭配。
邓璟上一世离开悦城后就很少机会再吃这碗大救驾，穿回来两天，邓母也没做过，今天何建强约他吃这个，邓璟其实十分受用，比吃一顿生猛海鲜还让他来得享受。
坐在不大的小馆子里，一双洗净的筷子，一碗搪瓷碗装的汤，一碟子翡翠一般红白青三色的炒饵块，吃口饵块喝口汤，别提有多美。
邓璟一碟烧饵块全部吃光，汤也喝了个干净。
何建强碗里剩了些汤，看着邓璟意犹未尽的模样，他不由嘿嘿笑了两声。
“阿璟，你最近变化有点大啊。”
邓璟拿纸擦了擦嘴，随口回道。
“哪里变化大？”
何建强似乎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能支支吾吾，搜肠刮肚的找词语。
“就是，嗯，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最近跟伱说话我有时候我都觉得拘束，似乎，反正就是不像原来的你。”
邓璟大约知道他的意思，他不想和何建强深究这个问题，笑道。
“哪里不像，我邓璟哪天不是这样优秀，还是说我最近优秀得你都不认识了。”
邓璟说完这句，何建强立刻笑了起来。
“对对对，这才是我认识的邓璟，臭屁又不要脸。”
邓璟五十多岁穿回现在二十七岁，本身经历的多，又一回来就面对债台高筑的窘境，举止行为难免带了些深思熟虑显得老气横秋。
直到何建强这会说他和以前不一样，邓璟才恍惚想起年少时的意气，不由开了句玩笑。
玩笑过后，邓璟想，既然又年轻回来了，不妨张扬一些，找回点青春的感觉也好，依然老气横秋的不叫回来，只能算生命延长了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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