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落霜
“此处山涧灵气汇聚，余下十日，便在这里修持。”
姜宿沿着清澈溪水，行至寒涧深处，粗略感应一番，心下满意。
此间山林幽静，鸟兽无踪，是一处少有的阴气汇聚之地。
“兀那人族，你竟敢擅闯……”
数只面目狰狞的鬼物张牙舞爪，显现而出。
怨毒嘶吼之间，这些鬼物还来不及有所动作，便被漆黑的火焰烧个了通透。
姜宿面无表情，玄黑袍袖轻拂，幽冥妖火蔓延而出，悄无声息地将这几只鬼物尽数消融。
鬼物湮灭，化作道道精纯的天地阴气。
漆黑火焰雀跃跳动，将这些大团阴气陆续吞噬，方才的消耗再次补了回来。
姜宿一路行至溪涧之底，这里阴气汇集，灵气弥漫。
正是其所要找的修持之处。
只是那石洞侧处，又有诡异黑雾弥漫而起。
其中隐约夹杂着凄楚的女子惨叫。
姜宿遥遥瞥了一眼，根本未曾在意。
而是自顾自地寻到灵机交汇之处，席地坐了下来。
“道友救我！”
数十丈外，女子凄厉的声音传入耳畔。
此间阴气聚集，诞生了不少鬼怪。
除却方才自己随手诛杀的数只鬼物，眼前这团黑雾，应是一只罕见的魇鬼。
至于那女子，大抵也是魇鬼幻化，用来迷惑生灵所用。
姜宿懒得分辨真假，也不曾理会魇鬼与那女子。
只是微阖双目，自顾自地沉入修行之中。
许是望见了另外几只鬼物的消融崩灭，魇鬼此时根本不敢靠近姜宿。
只得远远看着洞府被姜宿所占，心中憋屈无比。
平日里，只有它给生灵种下梦魇，散播恐惧的份。
万万想不到，今日竟是被一个莫名奇妙的黑袍人族，强行占据了自己的洞府。
这让魇鬼心神深处，涌起了无法言明的荒诞之感。
肉疼无比地望着自己的洞府，魇鬼一直都舍不得离开，始终在数十丈之外徘徊。
只不过，在数次回想起那漆黑火焰的恐怖之后。
魇鬼这里，最终还是咬牙之下，挟着那人族女子离开此处，将洞府完全让予了姜宿。
朝暮轮转。
十日工夫，弹指而过。
姜宿缓缓睁开眼睛，自石台上起身，身周气息纯净渊深，神魂底蕴又有些许精进。
只是这些天以来，其粒米未食，滴水未进，面色难免有些苍白。
抬首看了眼天色，金红的日光穿破重重叠叠的树叶，在清溪山涧之中洒下炽亮的光斑。
已是辰时。
姜宿拢了拢身上的玄黑罩袍，将黑布包着的长剑系好，朝着山涧之外行去。
泠水之庭，府门大开。
祈明山麓四下里皆是喧嚣熙攘，成千上万个生灵持着自己的山神牒文，走上崖石山路，陆陆续续地进入泠水妖府之中。
泠水妖府，乃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妖怪洞府。
其位处山麓之间，却以“泠水”为名。
借水生木，以木克土。
仅仅凭借洞府之名，便牢牢锁住了祈明山麓的庞大气运。
约么行过半个时辰，姜宿行至崖石山路之前，停下脚步。
在其身前等待的生灵，是一只身高丈许的牛角妖怪。
牛角妖怪浑身黝黑，身背一柄巨大钢刀，衣着破烂，显然是开智不久的流浪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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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妖府山门处熙攘喧嚣，此间生灵都在按照先后等候，许久都不曾向前挪动一步。
牛角妖怪耐不住性子，鼻孔呼出两道腥臭的粗气，忍不住四下张望起来。
待其望见身后黑袍罩身的姜宿，不禁眼睛一亮，半像不像地拱手行了个礼，闷声道：“道友有礼了。”
姜宿目光古怪，并未开口。
牛角妖怪自顾自地笑道：“我听人说，那些修业精深的生灵，都喜欢遮掩自己的形容，想来道友也是这样么？”
姜宿摇头，道：“我的修境，应当还不如你。”
牛角妖怪憨笑道：“可是我能感应到，你的气息如此幽深，定然比我这浅薄妖力，强得多了。”
不待姜宿开口，这妖怪继续道，“这次来泠水上庭，是为了给我妹妹讨一枚开智的丹药，虽然我化了妖，可我妹妹还是一头牛。”
说话之时，牛角妖怪声音极大，完全不顾忌附近的生灵。
姜宿有些失笑，道：“这里只传神通术法，不赐丹药。”
牛角妖怪呆怔片刻，下意识地抓了抓后背，褴褛破布左右摇晃，瞪大眼睛道：“当真是这样么！”
蓦地，姜宿瞳孔微微收缩，开口提醒道：“到你了。”
牛角妖怪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转过身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身着甲胄的羊角巡妖。
那巡妖持着寒光凛冽的长戟，冷冷地望着牛角妖怪，道：“山神牒文。”
牛角妖怪被其气势所迫，心下慌乱，双手胡乱挥舞，在身上的残破衣衫间摸了半晌，也不曾找到那一卷薄薄的纸帛。
“滚！”
少顷，羊角巡妖见其取不出山神牒文，根本不废话，直接扬起了手中的长戟！
璀璨妖光绽放开来，朝着牛角妖怪轰卷而至！
轰！
牛角妖怪巨大的身躯被轰飞数十丈，狠狠跌落在悬崖石路之侧，口中喷出殷红的鲜血，当即昏死过去！
“山神牒文。”
像是赶走了一只苍蝇，羊角巡妖神情漠然，目光随后落在姜宿这里。
姜宿沉默不语，自袖中取出山神牒文，递了上去。
数息之后，羊角巡妖将山神牒文还给姜宿，道：“下一个。”
姜宿走上崖石山路，不经意间侧过头去，遥遥看了一眼那牛角妖怪。
其受了长戟一击，斜倚在崖石之底，浑身上下止不住地抽搐，嘴角不断渗出鲜血与白沫，显然已是活不长了。
泠水之庭，绝非善地。
传术授法，也只是为了增长山麓气运，仅此而已。
“别看了，那牛妖的神魂被妖力轰碎，尽管躯壳还有气息，却也离死不远了。”
蓦地，身边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
姜宿微微侧身，抬眼望去。
数尺之外，一个身着玄袍的俊朗青年，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略一沉默，姜宿道：“你所言不错，这只牛角妖怪，应当活不过一炷香。”
玄袍青年嘴角噙着冷笑，道：“泠水妖府禁止其余生灵相互厮杀，可其自身却不在此范畴之内，实在是可笑。”
姜宿看了他一眼，道：“道友似乎对泠水之庭颇有微词。”
玄袍青年并未否认，道：“似这般气运洞府，最为遵循规律，只要不曾触犯此间府规，你便是当众骂上几句，泠水妖府也不会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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