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阴影
自从那天在医院吵架离开后，程颖整日泡在外面，除了睡觉外，基本不回家。
这天，程颖刚做完理疗，面色红润地走出房间时候，看着镜子里反光的脸颊，程颖恍惚觉得自己不仅皮肤白皙，连皱纹都少了很多，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岁最有风韵的年纪。
“姐姐又年轻了好多岁，看得我都心动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走过来，带着欣赏的眼光注视着镜子里的程颖。
程颖笑着摸了摸脸，发出少女般羞涩的表情。
“小马弟弟就是嘴甜，这个理疗确实效果不错，我感觉自己都年轻了。”
名叫小马的男子笑着说：“那是自然，这个理疗可是瑞士著名的瑜伽大师潜心研究五十年的成果，用的药材也都是纯进口的，全球几百万用户，满意度百分之百呢，也就是集团现在做慈善，要不然根本不会拓展普通用户的。有些条件差的阿姨觉得理疗价格高，但是她们不知道美丽对于女人来说多重要，能够年轻，返老还童，根本就是无价，所以这点钱简直是物超所值。”
程颖赞同地点了点头：“小马弟弟你说得对，年轻美丽是无价的，想当年我也是班花，可惜岁月不饶人，老喽…”
“姐姐哪里话，只要再坚持两个疗程，配合上上次我推荐的驻颜精华胶囊，姐姐还能年轻二十来岁，重返十八岁的美貌。姐姐底子这么好，如果年轻二十岁，肯定比我前女友还要漂亮很多。”
程颖眼神闪烁，很期待地拿出手机说：“好，就听小马弟弟的，带姐姐去交钱吧，然后一起去吃火锅怎么样？姐姐请客，今天很高兴，吃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姐姐这次我请吧，都吃了姐姐好多次饭了，这次我来，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麻辣烫，虽然便宜，但能体验大学时候的气氛，怎么样？”
一听大学时候，程颖笑得合不拢嘴。
其实程颖已经被自己的变化折服，根本不在乎吃什么，反倒越是年轻人的玩意越感兴趣。
“好好好，姐姐大学时候好玩的事可多了，一会儿跟弟弟说。”
“那最好了，我最喜欢听姐姐讲情感故事了，走吧，我和小张哥说一下，插个队先付款。”
程颖等不急地跟着小马走到前台，一个清纯可人的年轻女子和一个健壮的肌肉青年正在和几个老头老太聊天。
“小张哥，帮个忙，我和颖姐姐要出去一趟，先帮忙预约下一阶段的护理。”
说着转头对程颖说：“颖姐姐，驻颜胶囊要不要？我还剩两个内部名额指标了，可以打九折哦。”
看着小马颇为神秘的样子，程颖立马来了兴趣：“行，那就来一套，小马弟弟说的都好。”
小马大喜，对小张说：“就最实惠的来一套吧。”
小张利索的在电脑上操作。
“行嘞，姐，扫这里付款，已经给你打最高折扣了。”
程颖笑着掏出手机扫码，几秒钟后，仅剩的四位数余额让程颖微微愣住。
“怎么了姐？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不喜欢，还可以退款的，就是这个套餐排队预约的人多，下次可能就享受不到折扣了。”
程颖看着一旁笑得跟银铃一样的前台粉嫩女子，心里充满了羡慕。
“没事，美丽无价。”
小马一把挽住程颖的手，微笑着点了点头：“姐说的真好，美丽无价，走姐，咱们吃麻辣烫去，然后去看电影，我请客。”
“行，走。”
程颖乐呵呵地任由小马将自己牵出去，带上车，吃麻辣烫，看电影。
整整一晚上的时间，程颖觉得自己真的回到了大学时候，那样疯狂，那样充满生气，待在小马充满年轻荷尔蒙气息的肉体旁边，就像初恋那样美妙。
不止一次，程颖脑中竟然浮现出了奇怪的幻想。
尤其是离别时刻，小马那深情一吻，彻底撩拨乱了程颖的心弦。
回到家中，看着正抱着孩子玩耍的林宏，顿时感觉有些反胃。
长期一个人带孩子，林宏根本没时间打理自己，整个人显得有些不修边幅。
和小马相比，林宏就是一个糟老头子。
“我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了这个老不死的。”
程颖越想越气，将自己关进房里，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
“这个死老头子，竟然把存折藏起来了！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吃尽了苦头，到头来竟然防着我？”
程颖越想越气，可又没办法找林宏理论。
夜深，林宏将怀中的婴儿哄睡着之后，自己也撑不住，连衣服都没脱就沉沉睡去。
程颖听见呼噜声，蹑手蹑脚地走进林宏房间找了半天，始终没找到存折。
“死东西，把存折放哪里了！”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摇篮的婴儿脑袋看向了另外一边，床头被子下的存折露出了一个尖角。
拿起存折，程颖顿时心花怒放。
“当初我委曲求全嫁给你，浪费了我这么多年最美好的青春，这点钱就算是给我的补偿。”
程颖想通之后，一把将存折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第二天，发现真相的林宏气的急火攻心，几乎昏厥过去。
一连打了几十个电话，程颖都没接，最后更是直接挂断。
家里五个月大的婴儿没人带，林宏只好拨通了林欣的电话。
可没想到林欣推三阻四，无奈之下，林宏只好将孩子交给对门的珊珊照看。
一路来到让程颖天天沉迷的理疗中心，林宏冷眼看着里面来来往往的男女。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踩着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林宏的胳膊，嗲着说：“大哥，预约的哪个课程，领员妹妹呢？”
林宏反感地缩回手，淡淡说道：“我来找程颖，让她出来。”
女子一听程颖，顿时心里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大哥，你说的这个人我没听过呢，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林宏眼神坚决，往一旁的沙发上一坐：“放心，我不闹事，今天来就是和她和平离婚的，让她出来，否则我就在这不走了。”
女子皱眉看着林宏，赶紧对着小张哥等健壮男子使眼色，然后装出笑脸凑到林宏跟前：“大哥，咱们这里是正经SPA，您看，是不是回家等，要不然咱们这也不好做生意，既然大哥你大老远来了，也不能让你白跑，我这送一套碟片和钓竿给你，好不好？大哥…”
女子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可是林宏紧闭双眼，丝毫不为所动。
“大哥，咱们这里是会员场所，要凭高级会员证进来的，如果你没有，麻烦办理一个或者回家等待。”
“大哥…”
女子越说越急，可是对面的男子一个劲地摇头，这就意味着程颖不肯出来。
不一会儿，小马和小张也加入了劝说队伍，几个人将林宏团团围住，威逼利诱，说的口干舌燥，可林宏就是一动不动。
“怎么办？这老头油盐不进。”
“难办了，老胳膊老腿的，又不能报警，只能叫颖姐出来了。”
小马皱了皱眉，转身走进房间。
没多久，程颖终于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那…”
林宏没等程颖说完，直接从那个用了十几年的布袋中抽出一份离婚协议书。
“钱你也拿了，我也没多余的钱给你，签了吧，离婚。”
虽然很嫌弃林宏，但真叫程颖离婚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自己还要依靠林宏每个月的退休金。
“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拿你的钱了？别血口喷人！”程颖有些心虚地喊道。
林宏淡淡地看着程颖说道：“你不签，我就去起诉。”
“你去啊！反正是你提出来的，财产全都得归我！”
程颖一下子急了，这要是真的离，自己很有可能无家可归。
看着程颖如此无赖，林宏淡淡拿出一张纸递到了程颖面前。
“房子早已转给了孩子，我的所有积蓄也被你拿走了，剩下的还有什么，你自己算。如果你还惦记着我那点退休金，你打错算盘了，别逼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林宏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顿时全部吓住了。
“那是我的房子，你怎么敢…原来你早就做好打算了，什么避税，都是骗我的房子！”
“你偷了我所有积蓄是违法的，我现在去告，你不坐牢也得赔钱，到时候你怎么和你小男友快活？”
“什么小男友，你别乱喷粪！”
小马和几人对视了一眼，紧张地上前劝说程颖。
程颖脸色变换，眼见没有终于妥协，拿起离婚协议签了字，然后跟着林宏办理了离婚证。
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林宏感觉长久以来压着自己的大石头终于消失了，心情无比舒畅。
回到家，林宏将婴儿接回来，喂饱，坐在一旁微笑看着婴儿朝自己伸着手。
林宏伸出手指，任由婴儿抓住，像是小时候带林欣一样慈祥。
“你这么想要抱抱，干脆叫你要要，好不好？”
婴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仿佛接受了这个名字一样。
夜深人静，林宏走到阳台，拿出一根烟想点，看了看房间的方向又放了下去，拿起手机拨通了余升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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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同杜峰外出半个月的林欣终于回来了。
业务合作成功，杜峰也感觉自己几乎到了极限，幸好张强浸淫商场多年，虽然接的是新项目，但万变不离其宗，很快就熟门熟路，帮了大忙，否则自己几乎要透支在异地。
一会到家，杜峰连睡了三天，烟酒全断，总算是恢复了些许体力，连忙赶到医院体检，顺便给林欣放了几天假。
闲来无事的林欣左思右想，还是回到家，准备问问林宏之前那么急着到底打电话做什么。
还没到家，林欣就看见程颖拎着一袋子菜站在楼底下，眼睛红肿，仿佛刚哭过一样。
虽然对程颖很失望，但林欣还是走过去问：“妈？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程颖一见林欣，扔下菜就跪倒在林欣跟前，一把抱住大哭了起来。
“欣欣，我的好女儿！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林欣一头雾水：“妈你说什么呢？”
程颖放声大哭：“欣欣，你帮帮我吧，你爸他因为我一天没给他买菜，就要和我离婚。”
“爸他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你又干什么事惹他了。”
林欣皱眉看着程颖，生气地讲：“你那小男友呢？”
程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林欣：“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爸，你们都误会我了，我真的只是去锻炼，我什么都没做，我要是做了，还会在这站两天两夜吗？”
林欣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程颖确实面容枯黄，深深的黑眼圈，好像很久没有睡觉一样，袋子里的菜也已经发蔫，好像放了很久。
“欣欣，我站都站不住了，如果你再不来，我可能就要死了…呜呜呜…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对不起你爸，如果我对不起你爸，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死无全尸。”
程颖的可怜样子让林欣有些心软。
“欣欣，求求你，帮我跟你爸说说，我买菜了，买了，求求你。”
林欣心烦意乱，只能扶住想要下跪的程颖说：“妈你别这样，先回去再说吧。”
说着，林欣将程颖带到门口，发现自己的钥匙已经打不开大门。
“你爸把锁换了，打不开了，我被关在外面两天两夜，差点冻死…呜呜呜呜…”
见换锁没通知自己，林欣顿时有些生气，重重敲了敲门。
“爸，开门，是我。”
一会儿的功夫，门被打开，林宏第一眼看见林欣脸色还算平静，第二眼看见程颖顿时脸色一变，准备关门。
程颖眼疾手快将门拉住。
“欣欣，快救我，救我！呜呜呜…”
林欣见自己的亲生父亲连自己都想关在外面，顿时对程颖的话信了七八分，帮忙拉住大门。
顿时，三人一下子僵持住。
“你放开！”林宏喊道。
“让我进去！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原谅我吧…呜呜呜…”
程颖抱住林宏的大腿，跪在地上哭喊。
“你给我滚！”
林欣见林宏这么暴躁，一下子急了。
“爸，你怎么能这样呢，这是我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
吵闹声很快吵醒了屋内的婴儿。
林宏听见哭声马上心一软，用力推开程颖返回屋内。
“哎呦…”
程颖往后一倒，脑袋撞在鞋柜的门把手上。
“我的头…我的头…”
程颖躺在地上，捂着脑袋低声呻吟，神情很是痛苦。
“妈，你怎么样！”林欣焦急地扶住程颖问道。
“我没事，我没事，别怪你爸，别。”
林欣气不打一出来：“都这时候了，你还护着他！”
“他是你爸啊，是我男人，我们都得靠他，别怪他，几十年的夫妻，不能怪！”
“妈………”
林欣看着程颖痛苦的样子心疼不已，将程颖扶到沙发上坐下来。
“不行，我要去给你爸做饭，这两天我不在家，他肯定吃不好睡不好，我得去。”
林欣一把拉住程颖：“不去！都撞伤了还去！让他一个人！真是的太过分了。”
程颖拉住林欣哭道：“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爸，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不应该多想，总认为自己年纪大了，配不上你爸，想要锻炼一下，恢复年轻，我也知道不应该和那些年轻人聊天，可是我能怎么办，他们能给我打折啊，呜呜呜…总想着省点钱，能给你爸买点好的…”
程颖说着从口袋掏出一块精致的手表，颤颤巍巍。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图的什么…”
这时，林欣已经完全相信程颖的话。
在屋里哄孩子的林宏听着气不过，站在门口喊道：“你偷了我所有的积蓄拿去养小白脸，你还好意思哭？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你给我滚！再不滚，别怪我报警！”
“我没有，我没有！”
程颖掏出皱巴巴的存折喊道：“我真的没有，我是想给你做理财，又怕你不同意，所以才瞒着你，我也是想给这孩子留点积蓄，想给欣欣留点积蓄，这钱我一分都没动，没动，你看看…啊啊啊啊啊…我真没动…”
林欣拿过存折，看了看余额，心里对林宏越发不满。
“爸你不要这么不讲理，这上面的钱还是30万，妈她一分都没花。”
林宏冷笑一声：“呵呵，无所谓了，这钱给她，现在给我滚出去，你不要给她说话，否则你也出去。”
林欣猛地站起来：“爸！你太过分了！你这是要把我们娘俩都赶出去是吗！是不想认我们了是吗！”
“不错！我和她已经离婚，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再帮着她无理取闹，请你也离开！”
“你！”
林欣气的说不出话来。
没有林宏在，屋里的婴儿越哭越厉害。
“我不想跟你们吵，你们娘儿俩都是一个德行，请你们现在出去，不要吵着我家孩子休息。”
“那是我女儿！”
“哼哼。”
林宏冷笑一声：“你还知道那是你女儿？你知道你女儿多大了吗？你知道女儿爱吃什么吗？你知道你女儿叫什么名字吗？”
“我…”
林欣一下子结巴起来，因为自己确实不知道自己女儿叫什么。
“呵呵，我告诉你，你女儿301天了，她的名字叫要要。”
林欣皱了皱眉：“爸，这段时间我太忙了，没时间照看孩子，但是你怎么也不能这么对妈，你们都过了几十年了，犯得着这么你死我活吗？妈她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你不心疼就算了，还要把我们都赶出去，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父女之情你都不在意了吗？”
“你真是蠢，你生孩子的时候她在乎你的母女之情了吗？我不想跟你们多说，赶紧出去。”
“爸！你怎么这么心狠，妈她是有错，可是她已经改了，说回头，难道你就没一点错吗？妈她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要是你多关心一些，妈她能这样吗？”
林宏心如死灰，根本不想和林欣继续辩解，转身就要把程颖推出门。
“老公，求你了，你就看在我伺候你这几十年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我当牛做马报答你啊啊啊啊…我舍不得你啊……”
林宏一脚过去：“我看你是舍不得我的退休工资！滚！”
“爸你别太过分了！”
三人扭作一团，加上婴儿的哭声，林宏气急攻心，浑身一直，瘫倒在地。
“爸，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快打120！”程颖喊道。
林欣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打通电话。
过了一会，救护车来了。
“欣欣，你去看着孩子，我来照顾你爸。”
虽然不放心，但林欣也没办法。
刚好这时候张强和婷婷表姐拎着礼品过来表示感谢。
“欣欣，你放心，我和张强一起去医院照顾，你安心在家看孩子。”
林欣感激地点了点头，赶紧随车来到了医院。
可是检查结果却让林欣觉得五雷轰顶。
“肺癌？”
一旁的程颖脸色变换，拉住医生说：“不管怎么样，请你们尽量治疗，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倒，要不然我们娘儿俩可该怎么办啊，我女儿还有个孩子，还不到一岁…”
在场的医生纷纷为之动容。
林欣听着程颖的话，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母亲说出来的话。
自己印象中，程颖对家里的事基本上不闻不问，可如今能说出这番话，说明程颖确实是完全转变了。
“妈…”
林欣擦了擦眼泪，走到医生面前说：“医生，请用尽一切办法治疗，钱不是问题。”
主治医生沉默了一下：“等进一步检查结果出来，我们会想办法出一套合适的方案，你们也可以联系一下专科医院，请这方面的专家看看。”
“谢谢，谢谢医生。”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欣的生活再次蒙上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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