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风铃
或许这次因为是施耐德的特殊申请，此次3E考试使用的是原版录制的龙文，换做以前这些珍贵的声音样本需要用特制的唱片保存在真空箱内。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几次灵视状态，渐渐习惯了这种灵魂出窍般的感觉。
云镜此次灵视感觉像是入梦般丝滑自然，没有头痛和不可控的抽搐，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已经是那片熟悉的长廊。
想到白发女孩之前的“请假条”，云镜感觉这次进来这里似乎只会空手而归，不如直接出去继续把八道龙文默写出来之后回房间继续看书。
但是他又发现一个尴尬的情况，自己似乎不知道怎么主动离开这里。
之前都是在外面被人叫醒或者白衣女孩主动把自己赶走。
但是现在外面在正儿八经进行3E考试，看曼施坦因和富山雅史的架势肯定不会主动干预学生们的灵视状态，而白发女孩的“冬眠”大概率也没结束。
“也不知道，这里和外面的时间观念是不是一致的。”
云镜百无聊赖地双手插兜，流连在无数面镜子前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以往被动如做噩梦进入这里的时候，自己从未留意过这些如电视机屏幕的镜子里在“播放”些什么内容。
现在仔细看去他发现无数镜子里正回放着一幕幕他曾经看到过，记忆过的画面：
第一次抱着周瑕的裤腿喊妈，惊喜的妇人发现自己的身份转变，把小小的自己抱起来转圈；
第一次用笔写字，尽管歪歪斜斜的字让人啼笑皆非，但是隔壁串门的大妈都夸这孩子聪明；
第一次上课被老师提问，虽然自己被窗外的鸟雀吸引了注意，但是惊人的记忆力帮自己在老师面前留下了个好印象。
第一次躺在铺着凉席的阳台，看着那束风铃在屋檐下摇曳，作为铃舌的银色钥匙和傍晚的风碰撞，讨论着男孩的愁思。
......
云镜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找到了自己天生记忆力特别好的原因，原来那些零碎但是珍贵的记忆都留在这一面面镜子当中。
像是被遗忘在角落的玩具，等待着主人某天突然记起，然后翻箱倒柜寻找那些曾经的美好。
云镜走马观花地浏览这些镜子，但是走着走着，他的步伐慢了下来。
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他发现镜子里开始出现一些自己记忆中没有的场景：
无尽的风雪中两个瘦弱的身影搀扶着行走；
擎天巨树的枝杈下，闪光的符文如流星坠落；
意气风发的少年双手举着一把阔剑大笑；
巨大的墓门合拢，巨大的水银矩阵启动，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
云镜的脚步停住了，他趴在一面镜子前，沉默地看着镜中的画面：
破败坍塌的教堂深处，阳光透过碎裂的彩绘玻璃洒落一地斑斓。
光斑通过地板上的碎片折射出绚丽的光，像是天堂的呼唤，也像是地狱的嘲笑。
在阳光都照射不到的阴影中，一个赤裸的女孩双手紧握着什么，蜷缩在着身子躲在沾满鲜血的十字架旁。
看着那熟悉的白色长发，云镜想要隔着镜面喊出一个名字，但是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或许是，她连名字都没有。
似乎感受到云镜的目光，女孩茫然四顾，松开手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但是身体的所有器官都在抗议。
她又跌坐了回去，一缕银色的光从她的脖颈间落下。
看清楚那是什么的时候，云镜的瞳孔紧缩如针。
......
脸颊上湿润润的，男孩下意识地摸了摸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流泪了。
为什么要哭。
是怜悯女孩曾经的痛苦遭遇？
还是此刻自己心中满溢的悲伤？
他捂住胸口质问：为什么自己要为一个陌生的女孩流泪，只是怜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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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怜悯，那这种如海啸般涌来的孤独感是什么？
云镜有些失魂落魄，他使劲甩了甩头想抛开这种自己难以控制的情感，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头脑开始失控，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这就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了。”白发女孩歪了歪脑袋，“替你‘自己’取个‘自己’喜欢的名字吧。”
“随你咯，取名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好了，反正取一个是取，两个也是取。”
女孩那些有意无意的催促从身边的镜子中传来，云镜看着镜中的自己注意力在其他地方。
而白发女孩往往都是不经意的一句提醒，见自己没当回事之后便微微摇了摇头，眼睛倔强地看向别处。
像是一个期盼家长奖励而不得的孩子在自我安慰。
名字。
她要我帮她取名字。
“有些人或者物，本身没有意义，但是当你为她取了名字之后，她便活了过来。你为她倾注的情感，会让她原本枯败的世界充满色彩。”
名字。
我要替她取名字。
我要找到她。
“那面镜子！”
云镜想到前几天那面通往雪原的那面镜子，但是他无奈地环顾四周，这片灵视空间其他不多，就是镜子多。
虽然这些镜子靠近看里面都是不同的景色甚至不同的时间点，但是远看都是一样的让人无从分辨。
他感觉自己像是初入《游戏王》中千年积木内心世界的武藤游戏，法老王紧闭的内心表现出来的是无尽的迷宫，无论他打开哪道门都找不到另一个自己，甚至打开的房间里出现更多的门。
如果这些镜子也是隔绝内外世界的门，镜中满脸彷徨的自己如何才能找到那个女孩。
打开门需要什么？
他突然想到了上次白发女孩凭空生火的画面。
蓦然心底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这里是自己的内心世界，如果真的能出现和自己设想那样的情况的话。
他握紧自己的右手，脑海中开始构想某样曾经被自己视若珍宝，却又为了摆脱过去弃如敝履的东西。
拆分理解。
确认骨架。
分析构成。
共感材质。
解构完成。
他感觉得到，某样坚硬冰冷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紧握的右手中。
他缓缓张开手指，一个小巧的风铃凭空被“复制”出来，静静地躺在手心中，这个风铃原本此刻应该挂在那间老房子的阳台屋檐下。
“找到她。”
他轻声说，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达这么一道命令，也不知道这个命令是下给谁。
但是风铃给了他回应，准确来说应该是作为铃舌的那把银色钥匙，整个风铃飘浮了起来，在钥匙的牵引向前飞，云镜没有多想就追了上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肺已经在抗议，自己的膝盖已经开始打颤，自己的胳膊都已经甩不动了。
但是他咬着牙跟着风铃跑，似乎跑到了时间的尽头。
终于，他看到了那面镜子，镜子里依旧是那圆形的巨大平台，整个天空都被茫茫的白雪覆盖，坚硬的地面冰冷坚硬像是铺满了某种金属。
云镜看到白发女孩还是那身单薄的白裙躺在漫天的风雪中，像是一个精美的大理石雕塑，一如他上次离开的样子，仿佛时间在那一瞬间冻结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静静打量着她美好的侧脸，屏住呼吸像是怕惊扰到她休息一样。
但是此时不是欣赏美人睡颜的时候。
握紧手中的风铃，他微微颤抖的手指伸向她的脖子，勾住那根细线轻轻拽了出来。
当那缕在彩绘玻璃中闪烁的银光落在云镜的右手中时，他呆住了。
那是一个和他左手中紧握着的，
一模一样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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