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4-14. 快犬运动场自由搏击-其之二
眼下的画面,无论对于雅各还是相雅而言,都稍微有些魔幻现实主义的味道:一身松松垮垮的舒适格子毛衣搭配了衬衫的Caster,手中提着柄式样古朴的细剑,一看便知年代久远;戴着满嵌着名贵珠宝的面具、身着文艺复兴风情的大袖衣裙的Assassin,紧握在指缝间的却是把雕花手铳。枪口甚至尚有一缕细细的烟雾在升腾起来,似是在寸步不让地回应着Caster手中笔直指向她的三尺青锋。
拿手指夹起了落在衣领上的弹丸,雅各随意地将它抛在Assassin面前的地面上。几道别有意味的视线在其上交汇了片刻,才又各自若有所思地别开眼去。
——弹丸不知怎的已变成了薄薄一片,像是被巨力在一瞬之间被压实了。想起方才在雅各身边出现了短暂一瞬的、快得几乎没能被捕捉到的金色影子,相雅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心里大致有了猜想。
旁若无人地伸手掸了掸似有若无的烟灰,又四下确认了一番Rider布下的魔术礼装已经重新隐匿起来,雅各这才慢悠悠地数落起Assassin来。“本地的英灵真是太不讲决斗礼仪了,对吧,Assassin女士?”
“这可被称作决斗是一百年以前的事了,如今一般不会有人把掏枪速射这个举动称为决斗的,雅各君。”相雅“善意”地提醒着他。
“呃,谢谢你的提醒,相雅小姐。”雅各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让我们长话短说吧。假设那个‘神经聚合体’怪物是冒牌红衣主教的造物,那么您在这里现身的意义是什么呢,Assassin女士?”
“以我对这个职阶的理解而言,让Assassin来做抛头露面的障眼法,可以说是一点都不高明。”相雅又以极亲切的口吻添上一句,想了想,又微笑着补充,“所以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并不是以擅长真正的暗杀手法著称的人物呢?比如,制造结界困住猎物之后,再用足以腐骨蚀魂的剧毒将精神销蚀殆尽,或许才是Assassin女士您最擅长的伎俩?”
Assassin置若罔闻,扫过一眼周围。开阔而无遮挡的地形,并无任何封闭的空间,面具下的眉峰深深地拧了起来。这也没有被面前的两人错过。
“牛郎莺哥和小麻雀……是你们两个。那么,二位相处甚得的那位小朋友呢?”
相雅漫不经心地抚了抚鬓边的发饰,“您说小蕾雅吗?她啊,应该正在哪里准备和Saber一起来个釜底抽薪吧。您可得提醒红衣主教先生,再不现身,辛辛苦苦和您四处‘播种’下的宝贝,可就要被Saber的宝具轰得灰飞烟灭了哦。”
听见“播种”这个字眼,Assassin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和一旁始终没有收回剑的Caster两眼。冰水一般的笑容浮上嘴角,“是你的推断,还是Caster的猜想?”
“我可没有这种敏锐程度的嗅觉,可说实话这也并不难猜。”相雅微微摊开手,像是在说已经和她没有什么商榷余地,“最初我以为仅仅是居无定所者被你们列入了实验材料的清单,可是从规模上来看——”
相雅直视着Assassin的眼睛。面具十分巧妙地将一颗虎睛石镶嵌在了双眼之间的位置,使那原本就不甚良善的眼神更添上了慑人的色彩。
“——其实你们都并不太在意把至少一整个大区的人们作为实验对象,对吧?我们都默认您是这样想,且持有着这样的道德观对吗?”
Assassin垂下手,原本始终保持着上膛状态的手铳消隐无踪。她微微侧过身。
“这个命题并不成立,因为我们似乎不能在‘圣杯战争中恪守的观念’这个话题上达成共识。但我也不需要你们和那个人的允许才能做出什么举动。”
抬头向金色的辉光划过的方向露出一点笑意,“分头守住灵脉富集的几个地点、甚至先下手为强去探查可疑地点是很聪明的做法,可这点技巧在‘格里高利’的布阵下可能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还是诚心一点替Lancer的御主祝祷吧?游隼和毒蛇可向来都是燕鸥的天敌。”
Assassin的身影迅速隐去,仿佛她从未现身过,只留下带着一丝熟悉感的、略带回声的余音。
原本因高度紧张而紧绷的肌肉松弛了下来,雅各用手拢住身旁正在成型的辉光。“你没有动手,所以那的确只是一个影子,对吗?”
“倘若只是一个影子,那么这颗弹丸就不会射出了。灵体化的从者并不能做出任何现实的干涉,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但或许是受契约者的影响吧,她的根基的确不在此处。即使就地格杀,也没有什么意义。”
轻捷地从光中跃出,Rider捡起被雅各抛掷在地的弹片搓了搓,感受着被挤压成薄薄一片之后的厚度。“看起来还是差了不少力度……水银的强度果然比黄金低了不止些许啊。”
雅各瞪了她一眼,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微小的间隙:“我离被她射杀只有那么一点!”
“有给你制作的礼装在身边,这两根手指中间起码也藏了从底比斯到孟斐斯的距离……罢了,”模仿着雅各的动作毫无公德心地扔开弹片,Rider看向Caster,“我想应该很清楚了。Assassin只是使用了——用现代人的话来说,灵基的‘一部分线程’来试探我们,你觉得呢?”
“在下也有同感。所以比起贸然对她浪费力量……”Caster低头看向脚下,Rider也顺着一样的方向看去。
街区与街区之间,地面正在如同富含气体的沼泽一般涌动——若是蕾雅和Saber在场,是会惊呼“与圣伯多禄锁链堂的情况一模一样”的程度。其后的地面上,聚合起来的“神经”拖行着尾迹,仍然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前移动着。
似乎在与Assassin短暂的对峙时间中,不知不觉间,从地面以下钻出的根系已经长了许多……雅各和相雅飞快地互相瞥了一眼,心头都顿生焦躁。
简直如同迫切地想要印证蕾雅脱口而出的“至少长达三公里”的断言一般,这一团团虬结而发出微光的神经仍在不断延长。
殊为不妙的是,即使凭空出现了如此反常、犹如猎奇电影进入现实的生物,街头巷尾的人群却没有丝毫惊异的反应。
随着那团神经躯体的蠕动接近,本就显得过于平静的人群,终于还出现了更加异常的举止。
“定身术?”相雅低语,随即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随着远处的几名行人的动作显得越来越迟缓,她终于猛地醒悟过来,手指下意识地握紧。
“是思考的速度变慢了。”
Caster带着凝重的神情微微点头。
『听我说,Caster。你不必非要在这里就使用你的宝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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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丝毫的间隔,传来了只有两人互相能够听见的细语。
『你很希望在下目前尽量留存实力吗?大小姐。』
『如果只是让一个大区的人们在短短几天里有些思维迟钝……类似于这种程度的后续影响的话,就没有必要在这个阶段就亮出只有我们才握着的底牌吧。说到底,这取决于后果会有多么严重。』
悄悄地再度确认了Caster在自己面前毫无保留的宝具信息,相雅沉吟着。
想起方才御主在Assassin面前寸步不让的架势,Caster不由得一笑。
『在下还以为大小姐在Assassin面前说的是真心话呢。』
语气平平,相雅有些拿不准Caster是否感到了失望。
『有所保留的真心实意吧,应该那样说。只是我对大多数智人的……即使是不受后遗症影响的普遍智力水平,也抱有怀疑而已。』
『那就直接说结论吧。如果置之不顾——』
Caster意味深长地把话语留了足以充分引发想象的空间。相雅叹了口气。
『——被Assassin和冒牌主教拖下水的人们都陆陆续续会死。对吗?』
『在下猜大小姐也不想看见医院里躺满了植物人的景象吧,虽然严格说来,即使真的变成现实,这也的确不是我等的过错。』
相雅微微睁大了眼。
『所以,我应该这样理解吧。你是在质询,我们两个,应该在这种形势下,选择走回魔术师式的不顾死活获胜的道路,还是把普通人的那点多愁善感的良心留守住?』
没有再听见Caster的任何回应,相当于默认了。满怀抱怨啧了一声,“这不是根本就没有提供什么选择吗?”
“行吧。”相雅嘀咕着,转过身正视Caster。
“从我的视角看来,魔力的浓度几乎没有‘梯度’。这意味着我们无论从哪里开始剿灭这些逸散着真以太的神经元,你又从哪里开始施放你的宝具,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说,就按你打算的那样去做吧,Caster。”
『还有一件事。』
隔着薄薄的、手感柔顺的现代衣料,Caster感觉到相雅纤长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衣袖,又扣住了他的手腕。是想要从心跳分辨真假吗?倒是未曾料及她会选择这样传统的辨别方式。
『我可还需要你替我夺得万能的愿望机。你得向我保证,这不是超出你能力范围的逞英雄的举动。』
『如您所愿,大小姐。』毫无紧张的情绪,Caster轻笑起来。
◇◇
杜尔IV扶住脚步不稳的戈尔德鲁夫,稍显慌乱地向后退去。
该说是动物的触手呢,还是植物的枝条呢——对于从门缝间探来的那些发着微光、半透明奇异质感的生物组织,无论是戈尔德鲁夫还是Lancer,都难下定论。唯一容易理解的只有这生物的立场。
与其说展示出了敌性,倒不如说平等地无视着周围的一切生物的态度。可若要说是中立生物,那也显然漏掉了重要的一点:它几乎永不餍足地吸收着一切能提高其思考能力的材料。
“很难断言其中的机制,但从结果来论,被它吸收了思考能力的受害者都显示出显著的迟钝反应。”
几乎在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戈尔德鲁夫就迅速做出了反应。手指比成了相当冒犯的姿势,接二连三的阴炁弹(Gandr)被试探性地击打向各个位置:末梢,突触,神经与神经之间的连接处。尽管只是为了判明对这古怪的触手的推论是否准确,戈尔德鲁夫仍然不敢抱有保留实力的心思。
但平心而论,戈尔德鲁夫对自身能施放出的魔术强度的极限一清二楚。或许还不如“恫吓的戈夫拳”能达到的破坏力。但贸然使用体术来应战同样危险,尤其是在不远处就四仰八叉地躺倒着被简单的接触吸尽了智力的受害者的情形下——戈尔德鲁夫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象他们貌似完好的躯体内,极可能呈现着的实际情况。仅仅是想象,可也不难脑补出千疮百孔的景象。
——因此,仅仅是侦知了那截原本直奔自己而来的触手肉眼可见地放缓了速度,他便果断地抽身而退。
“有作用。就这样一边打退攻势一边撤退吧!去和那几个小家伙汇合!”至于让Lancer解放绝技、与连中枢在何处都还无法判明的古怪生物决一死战的想法,他连一分都没有。
好在有使魔替自己掌握着另外几人的此刻去向……尽管如此,一边气喘吁吁地躲避着袭击、心惊胆战地注意着Lancer的情形,戈尔德鲁夫一边下意识地琢磨着颇有些阴谋论气味的猜想。
——万一躲在暗中的某人正是盯上了能力有限的自己,以期将更大的灾祸带给几个少年人呢?
——万一无论是自己还是Lancer,都无法抵挡住这些行止诡异的生物呢?
——最令人不安、也最不愿想象的一种可能性是,万一无论是自己还是其他的御主,都并非目标呢?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性,记忆中那双属于“彭布洛克女侯爵”——Assassin的妖艳的眸子一闪而过。仿佛要将被她相中的猎物的全部意识都吸入一般,他猛地晃晃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猎物是全部的罗马市民”的这种猜想,连同着异样感,始终徘徊不去。
然而,分明Lancer的攻势变得渐渐迟缓而吃力,他却窥见一丝前路的光亮。突触和枝杈的动作都在迅速疲软下来——
下一瞬间,五道旋转着、色彩略显浮夸的光柱顺着Lancer的枪尖而上,伴随着几乎与巨型机械类同的轰鸣,原先纠缠不休的触手纷纷化作无物,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尽管远处的窸窣声响确凿地提醒着,更多的同类正在涌来,戈尔德鲁夫仍是感到背后不断冒出的冷汗都戛然而止。放松感涌入四肢,此时他方意识到,原来双腿一直在不听使唤地打着颤。
眼前的飒爽女剑士,不知何时已经换回了那身紫红相间的衣裙。娇小的银发御主自她的背上滑下,一脸乖巧模样,却旁若无人地替Saber正了正剑鞘的位置才站定下来。
“老爷子和戈夫……大叔也很努力嘛,”Saber利落地伸展了一下身躯,随意地露出个“只是顺手搭救一下”的神情,向着戈尔德鲁夫眨了眨眼,从蕾雅手中接过一枚细小到一闪而过便没了踪影的物事。
“好了,让我看看怎么安装呢……?剩下的麻烦事,”她大大咧咧地向空中打招呼似地摆了摆手,“需要太多智力的工作,就交给阴沉的美男子Archer来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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