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玄德公可知，朝廷已经下达诏令，新的使者就在路上，是一位小黄门。”
“不久之后，王贼就会被小黄门带走。”
“如果不出意外，王贼大概率会在路上病死，或者半路的时候，遇上流寇。”
“总之，王贼是不可能清醒的抵达洛阳的。”
说着，荀攸就拿起酒坛开始灌酒。
荀攸的衣服，已经湿了，可荀攸并没有停下来不喝的打算。
可能，荀攸也没想到，看起来甜甜的、味道软糯的安喜米酒，后劲竟然这么悠长。
在没有使用法力醒酒，光靠肉身的情况下，荀攸已经干了十坛米酒了，此刻的他，就是一个醉鬼。
“所有造反的证据，最终都会指向王贼！”
“哪怕真的有证据表明，王贼身后还有人，甚至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哪个人在洛阳被他们遮掩，可最终官面上，依然只会说，王贼才是一切的幕后黑手！”
“这就是大局，嘿嘿，大人物们讲究的就是顾全大局。”
看着喝醉了的荀攸，刘备微微一笑。
大汉虽然很黑暗，可终究有些人心里还是向往着光明的。
如今的荀攸，显然还达不到历史上曹魏后期那般厚黑。
“公达，你醉了，少喝点儿。”
“不，玄德公，我说的是真的，我已经通过细节推测出了幕后黑手，可偏偏没有用，甚至哪怕是此刻，我都不敢直接把幕后之人的名字说出来。”
“公达，大汉变成了今天这幅模样，不是一个人一个家族的原因。”
“诚然，这一次王贼谋反，确实有人在洛阳配合，至少也帮助他遮掩了消息。”
“可王贼并不是第一个造反的，他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造反的。”
“大汉天下已经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距离灭亡可能也就是三五十年或百八十年的功夫。”
听到刘备的暴论，荀攸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米酒，体内法力自动运转，几个呼吸后，就彻底醒酒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盯着刘备一动不动，似乎在期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请玄德公指教！”
“光武帝光复大汉的时候，由于战乱，地广人稀，那时到处都是荒地，百姓们随随便便就能开荒、种田，养活一家人。那时，只要你家能种地，就算是一家人种一百亩、二百亩，也不在话下。那个时候的百姓，养活一家人之外，还能有余力纳税，养活朝廷。”
“那个时候，底层百姓，至少占据了天下五成的土地，如今呢？”
荀攸看着刘备伸出的手掌，随即伸出了三根手指，很快，收回了无名指，只剩下食指和中指，接着想了一会儿，又痛苦的收回了中指，只剩下一根食指。
刘备点了点头：“公达，看来你也清楚，太平道起义之前。”
听到起义二字，荀攸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上下打量着刘备。
“太平道起义之前，底层百姓占据的土地，最多两成。”
“太平道起义之后，大量底层百姓失去了土地，成了豪强、世家的佃户，如今，底层百姓们所拥有的所有土地，也就只剩下一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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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拥有一层土地的百姓，却需要养活一个比光武帝复兴大汉时还要臃肿的朝廷，还需要时常被豪强、世家趴在身上吸血。”
“公达，你告诉我，如果你是底层百姓，你会怎么办？”
荀攸是聪明人，早在伸出食指的那一瞬，他就什么都明白了，可此刻脸上依然充满了痛苦。
荀攸闭上了双眼，缓缓说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当底层百姓以命相搏的时候，就算他们失败了，大汉也完了。”
“就算底层百姓不反抗，可是当底层百姓彻底失去土地，变成了豪强、世家佃户之后，朝廷为了存活，世家为了存活，就只能拿豪强开刀，可豪强并不会像底层百姓那样温顺，他们会反抗。到那时，大汉也完了。”
“除非，天子忽然圣明起来，或者洛阳忽然出现了一位大权臣，这位大权臣，必须要有极强的手腕，还需要有强大的魅力，还需要有数目众多支持他的人才，最终，才能逼迫世家、豪强割肉，让朝廷多活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荀攸自己都觉得好笑，他摇了摇头：“可是，谁愿意当这样的大权臣呢？”
“这位大权臣，就算是成功为大汉续命，事后也必死无疑，还会连累家族。”
“世家、豪强为了防止来日有人继续这么做，一定会对他污名化，一定会要他死！”
“甚至就连天子，也会因为大权臣压迫自己而反抗权臣，被世家利用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到时候，史书上只会记载，天子聪慧，从大权臣的手里夺回了权力，而真正的幕后推手，会永远的隐藏在史书之中。”
按照荀攸的描述，刘备就想起了万历年间的那位大权臣，他的遭遇和荀攸的描述，简直是不谋而合。
直到后世，很多人阅读史书之后的第一反应，依然是万历皇帝不是个东西，可真正最想让张居正死的，是大明朝的文官老爷啊！
不过，文官老爷又聪明又会写史书，所以，史书又怎么会说文官老爷的坏话呢？
如果说对付分封制诸侯的难度是一，那么对付世家豪强的难度就是十，对付南北朝门阀的难度，可能是一百，那么对付文人官僚集团的难度，刘备觉得，起码也有一万！
刘备缓缓点头：“不愧是公达，一点就透。”
“大汉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昏君、世家、宦官都有责任，可如果单独的说是因为某个昏君、某个宦官或者某个世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那也大可不必。”
“对于洛阳诸公的行为，备早有预料，并不算特别意外。”
“只是，心里面会有一些遗憾。”
如果可以，刘备其实也愿意走正常出仕流程，慢慢的做官，然后做大官，最后到洛阳，执掌朝政，改革大汉，实现大汉中兴。
然而，督邮告诉刘备，这一切都是刘备在做梦！
“遗憾啊！”
所以，备也只能换一条路子来拯救大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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