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科举与读书
李盈与李四郎不同，李四郎虽是老夫人所生，但一出生人就过继走了，上了宗谱，是京城李这支的唯一嗣脉，堂堂正正的京爷。
李盈虽然也在京城出生，在京城长大，却是来依附的。
即鲈庄李家的家主是李四郎，其他包括老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来投奔他的。
李盈的祖父是苏州人，父亲是苏州人，所以，他的县试必须在苏州吴县。
这也是老夫人对他的学业并不敦促的原因，没必要施加压力，学得再好三年内也考不了，而回原籍又更麻烦，指不定二十岁前都上不了考场，也不差这一两个月。
反正在老夫人的视角，侄（儿）子孙子有一个中举就够的情况下，当然要紧着更方便的李四郎。
她都想好了，等李四郎考中，家里稳定，李盈成了亲生了孩子，若那时还有应试之心，再回苏州也不迟，不然山高路远，一旦出事，李家就又绝后了。
“两位兄长，像我这种情况，可以调整到京城应试吗？”
“刚过一代，肯定不行。”张承嗣断然否道：“回原籍待考是为了保护积弱之地的学子，不然去西南当官不成了美差了，烟瘴之地熬上十年八载，子孙就能稳拿个举人，这也太划算了。”
冯紫英也道：“应试一向如此，尤其是科举官，盈哥儿若是想走科举大路，一定要堂堂正正，不然就算中了进士，也会被御史攻讦，出身不硬，官场寸步难行。”
江西、福建、浙江、应天……东南文教兴盛之地，论应试难度，比京城犹有过之，二人以为李盈想走捷径，这才相劝。
“我这一支算是落进京城了，不然要我回会稽应试，我得死那。”张承嗣心有余悸：“我那堂兄，庄师傅都言语他在京必中举，结果回去应试两年，前天来信道：‘十年内不回来了’，嘿我看他就是被江南的温香软玉绊住了。”
“亏得我不考试，我祖籍仙源，那可是圣人的故乡。”
“你这一支还要回乡？”
“大概要回的吧，不清楚，我家这房没人应试。”
冯紫英压力最小，舒舒服服歪在椅子上，忽然道：“蜂儿不想回来，佟姑娘回去后，蜂儿哭了一阵，现正在为她戴孝，她肚子里的孩子，孙家说他们不要了。而佟姑娘，我准备找明向寺念几天经，火葬后也寄在那儿。”
佟氏还有族人，冯紫英不准备告诉他们此事，告诉了也不会认，宗族的调调，女儿忧父病死，定是比窑子里自尽好听多了。
回来已经几天了，佟姑娘的样貌已经模糊，印象中是一张尖尖的脸。
逐渐的，模糊的脸上有了棱角，有了五官，有了表情，她眉眼弯弯，嘴角翘着，笑靥如花，或许她也喜欢吟诗作对。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难道哭的悲的只是贾府？
李盈越发出神，虽说去了一趟贾府，但就像那看门的婆子言语，他们与那些九族都挂不上就去打秋风的亲戚无异，见李纨都需外戚见妃子那般三番五次申请，更不要说其他主子了。
“盈哥儿若要读书，为何不来我家私学。”张承嗣忽地出言邀请。
李盈回神，诧异看去。
这话时机有些奇怪，读书的话题已经过去，冯紫英都言语佟家事好久了，再说回读书，还是邀请，这就像是那慢半拍的朋友，说话总是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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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嗣是慢半拍的人吗？
大概不是，所以冯紫英当即便有所悟，身子后仰，降低存在感。
李盈收拾心情，问道：“是你们的族学？”
“不是族学，那里哪是学习的地方，是私学，由庄师傅牵头，由我族伯与礼部庄大人、大理寺刘大人共同组建，学生不到十人，尽是自家子侄，盈哥儿乃是李大宗师族人，若由我父亲引荐，想来庄师傅不会拒绝。”
英才班！！！
李盈大为意动，族学不行似是人所公知之事，如贾氏族学，几年都考不出一个秀才，老夫人相当瞧不起，所以才花大价钱把李四郎塞进陈家私塾。
张承嗣所言的英才班，肯定是比陈家要更优质的地方，听那几位高干的职务就知道不一般，这种地方外人进得去吗？
张承嗣还在絮叨推荐：“庄师傅学识渊博，至少教出了五位进士，另外的唐师傅、魏师傅皆是举人，都是饱学之士，盈哥儿来了，别说小小苏州府，就算去了福州府、南昌府，拿个小三元也不在话下。”
李盈听出了明显的引诱，小心询问：“由老大人亲自引荐？”
张承嗣咧嘴笑笑：“当然得他出面，庄师傅哪可能给我面子。”
李盈当即肃容正色道：“多谢老大人，不过，需要我准备什么？”
张承嗣脸色忽地诡谲，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纠结半晌，才声若蚊蚋小声道：“听冲然兄言语，盈哥儿擅弈。”
李盈心中大石落地，有所求就好，这不，才艺有变现的机会了。
“冲然兄言语，你一百余手就拿下了聂……淡言，我就是想问问，棋这一道，有速慧的办法没？”
李盈看着他：“要多速，慧到哪种程度。”
张承嗣越发扭捏，脸上竟出现羞愤神色，半晌不能言。
冯紫英忽然说话：“我出去……”
“你不能走，想撒尿也憋回去。”张承嗣一把扯住他，像是有個人才能多壮点胆，豁出去了道：“一个…一些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只简单学过棋，最好在四五年的光景里，让他们有能跟淡言过两手的程度，不要一败涂地。”
李盈不明白这话有什么避人，思索片刻后道：“我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你有办法让一批粗通文字的十岁小孩在十四五岁的时候有中秀才的实力吗？”
张承嗣如同泄气般松了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幸亏没有。”
“其实下棋极重天赋，若真有天赋异禀之人，多练势，多记定式，多与人对战，涨棋很快，悉心学上几年，下赢淡言也没多难，他也不怎么厉害。”
李盈继续道：“淡言杀心太重，不死不休，稍加拉扯就能让他顾头不顾腚，也不知他一个和尚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张承嗣无话可说，这岂是说拉扯就能拉扯开的。
见他这般，李盈心道英才班的事大概是黄了，正好此时老夫人派金云来询问晌午吃饭。
二人立刻告辞：“我们今天只是路过来的，午后另有事，耽搁不了。”
李盈挽留两句，是真心的挽留，二人执意离开，也便不再多说，将他们送到了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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