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多余的心跳
守卫队长的头颅正在爆弹的力量下破碎，绽开的鲜血如同盛放的花朵。
有那么一瞬，世间万籁俱寂。
仿佛时间放慢了脚步，连风沙都在他耳畔定格。休·帕英的目光四下扫过，凡人们沉默地围绕着他，因震惊而手足无措，因茫然而呆滞。有些人因恐慌而后仰，正在迈出后退的第一步。咯咯声响从压抑的喉咙中，即将化作脱口而出的尖叫。
休帕英将爆弹手枪转向下一个人，再次扣动扳机。
砰。
枪口焰照亮沙尘。孤独的枪声在风沙中逸散，第二颗头颅炸开。尖叫声回荡在四周，有些凡人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开始举起手中的地狱枪。
但休·帕英的枪口已经开始移动，转向第三个目标。砰，第三声枪响，第三个击杀，然后是第四个——
举枪的凡人扣下了扳机，电流的嗡嗡声，炼狱枪的闪光荡涤尘霾。
时间在刹那间恢复正常，复数支爆弹枪开始轰响。没有质疑，没有询问，没有任何交流。十字军小队在同一瞬间开始移动，爆矢的枪火构筑为毫无死角的交叉火力，重爆弹开始咆哮，枪火如同滚滚雷鸣。攒射而出的大口径质爆弹药将还未及反应的凡人成排驳倒。炸碎的血肉四下飞溅，焦糊味弥漫不散。
“杀光他们！”休·帕英吼道。
一声炮火打断了他的话语，震耳欲聋。
臼炮爆炸的光明吞没了眼前整个世界。耳畔的所有声响都化作单一的耳鸣。休·帕英飞了起来，他在他的感官中，重力失去了意义，他似乎在真空中久久漂浮。
然后他狠狠落在地上，重力和声响骤然回归，赤红的警告信息占满面前的视野。他被黎曼鲁斯主炮开火的冲击波掀飞了出去。全身没有一处不疼，软骨的挫伤和肌肉的撕裂不下数十处。休·帕英抬起头，他的颈椎因这个动作高声尖叫。
他看见坦克的履带滚滚而来。
最后一刻，他侧身翻滚，躲开了冲刺而来的坦克。坦克侧挂的重爆弹在他身边嘶吼，星际战士在尘埃的掩护下与其对射，质爆弹药的攒射在坦克的前装甲绽开无数火星。
破坏者臼炮和坦克主炮第二次开火。光明与烈火再度撕裂风沙。
一支爆弹枪沉寂下来。而休·帕英高高跃起。电光闪烁，动力剑已然出鞘。第一剑刺入重爆弹的枪口，第二剑自下而上将那支重型武器剖开，第三剑扎进坦克的装甲。即使是精工的动力武器也无法轻易摧毁坦克的外装甲，剑尖只是稍稍刺入钢铁。但休·帕英已经握住剑柄，翻身腾跃。
他稳稳落在黎曼鲁斯坦克之上，陶钢的铁足与坦克外装甲相撞，声音悠扬清澈。动力剑挥舞不止，朦胧的沙尘中只能看见电光的跳闪。鲜血在分解力场上蒸干，炮塔上，机枪手的头颅应声落地。他抬腿将尸体揣进车内。呼喊声，坦克乘员惊慌失措。第二个人试图从炮塔上探头，被一发爆弹击毙，他瘫软的尸体滑进车体，又引起一阵骚乱。
激光自内部从炮台外射出，乘员正在用激光枪向外开火，他们的叫喊惊恐不安。
休·帕英从腰间解下手雷，从大开的舱门扔了进去。
又一声爆炸，一切归于寂静。
休·帕英关闭动力剑，自已经成为一团废铁的坦克之上跃下，而剩下的三个十字军从烟尘中走出。
“帕里兄弟呢？”休·帕英问道。
“死了。”十字军答道，“被黎曼鲁斯战斗炮直接命中。”
休·帕英低头默哀片刻，走向第一个死去的守卫队长。十字军跟在他身边。
“你怎么看出来的？”拎着重爆弹的十字军问道。
“看出来什么？”休·帕英答道。
“看出来他们是异端。”
“这么说吧。”休·帕英走到队长的尸体前，伸手摸索尸体衣服里的内衬，“卡迪安闪击军的确会高喊着那句话进入战场。但这并不代表着卡迪亚人拒绝相信自己的世界覆灭。”休·帕英说道，语气肃穆，“卡迪亚的命运已经注定，只需抬头一瞥，每一位卡迪亚的守护者也将知晓他们的结局。但即使世界在他们眼前破碎燃烧，卡迪安人依旧拒绝放弃抵抗。这就是那句战吼的涵义，‘卡迪亚屹立不倒’，它将屹立在每一个卡迪亚人奋战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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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的确做出了错误的回答，但这还不够。”那个十字军说，“他或许只是不理解这句话的涵义。”
“那看看这个。”休·帕英从队长的尸体上扯下羊皮纸祷言，将那张羊皮纸递给身后的队员，“看看上面的话。‘烈战之火与复仇之血向我们揭示祂的启明’……”
“这不是《圣言录》。”十字军终于反应了过来，“这群人必定是异端。”
“对，这不是《圣言录》。”休·帕英说道，把羊皮纸随手扔掉，他继续蹲下来摸索，在队长那干瘪的口袋中摸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几个年轻人的合影，背景上看似乎在一个花园世界或者巢都顶层，烟花在天穹中绽放，他们衣装华丽，欢乐的笑容定格在褪色许久的相片之上。
休·帕英翻过照片，相片背后用潦草的笔记写着几个年轻人的名字。
“克里斯滕森，安娜贝尔，卡米拉，罗德里戈。”旁边的十字军念出这几个名字，“他们看起来……充满希望，这张照片拍摄时候尚未堕落。”
“这就是为什么永远不要听从混沌大敌的劝诱。”休·帕英啐了一口，将相片踩到脚底，“走吧，我们上去。”
剩余的十字军开始向上攀登，对于星际战士而言，这并不吃力。很快，他们便抵达了火光闪烁之处，那是一处接近山巅的洞窟。休·帕英向洞口内看了看，那是一条斜向下下落的隧道。
“做好战斗准备。”他对十字军快速打了几个手势，十字军默默给爆弹枪上膛。其中一人在手上捏好了烟雾弹，“我们下去。”
他带头跳了下去。
隧道仿佛无穷无尽，他在下坠，烈风咆哮。耳畔唯有空气的鼓噪，陶钢装甲与岩壁摩擦，零星的火光转瞬即逝。
黑暗沉重的如有实体，在黑暗中，他的心跳如同钟鸣。
他落在地上，冲击力震撼他的五脏六腑，每一块骨头都在哀鸣，落地的反冲沿着脊椎上行，直至颅脑。
更多的警戒信息弹了出来。他来不及关注，举枪瞄准。
没有任何东西，没有预计中的枪火，没有激光的阵列，甚至没有呼嚎的邪教徒。他身在一座空旷的洞窟。被人为削平的地面上用鲜血绘制出巨大的八芒星徽记。邪教徒在八芒星的每一个节点端坐，但他们既没有回头，也没有试图站起来。事实上，他们似乎直接忽略了阿斯塔特的存在。
休·帕英举起枪，但一时不知道是否应该开火。
连续三声闷响，三个阿斯塔特在他身后落下。三支爆弹枪指向面前邪秽的仪式，无人开火。休·帕英握紧爆弹枪，等待着任何风吹草动便扣下扳机。
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放下枪，走向八芒星，邪教徒跪坐在地，背对着他。休·帕英轻轻一推，那个邪教徒前倾倒地。
“他死了。”休·帕英说。
其他的几个十字军紧随其后，检查着路过的每一个人，无一例外，他们都死了，这个邪秽的仪式场地中唯有他们和数十具尸体。
“我们来晚了，怎么回事？”重武器手问道，“他们的仪式失败了？”
“不。”休·帕英说道，他的声音出人意料的轻，“你们听。”
阿斯塔特们原地站定，屏息凝神。空气之中唯有心跳。如同计时的鼓点。
“我听见了六个心跳。”过了一会儿，一个十字军说道，“是谁的第二心脏正在跳动？”
“我的第二心脏正在跳动。”休·帕英承认道，“你们呢？”
无人应答。
这里只有四个阿斯塔特，只有其中之一的两颗心脏都在狂跳，那么多出的那个心跳声属于谁？
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休·帕英脑海中。
“准备迎战。”他低声说道，点燃了手中的利刃。
与此同时，多余的那个心跳声骤然加大，如同轰鸣的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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