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一款属于阿斯塔特的沉浸式高三体验
从迎接死亡天使的阅兵典礼上回来,卡尔·安东尼重重瘫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冰凉的阿玛塞克入口,在胃袋里燃起辛辣的灼烧感。他才感受到自己的衣衫几乎被冷汗完全浸透。
他在这座巢都待了七十二年,见过最凶狠的的邪教徒和最不羁的星界军战士,他也见过战斗修女,黑檀圣杯少女的美丽面容下,愤怒和信仰犹如席卷的烈焰。但没有什么能够比死亡天使更能令人惊惧,近百名黑色圣堂自雷鹰之下集结,他们的身影连成漆黑的山脉与高墙,沉默而永恒,仿若压城黑云。
在这道黑铁高墙之前是死亡天使的领袖,带着微笑的骷髅头盔。安东尼鼓起勇气上前自报家门,向着那位勇士伸手。
而黑色圣堂从他身边走过,直接忽略了他。
“蔑视。”卡尔·安东尼喘着粗气,他大口灌下阿玛塞克,想起这些事情令他浑身颤抖,“该死的混账,蔑视。他根本不把我视作能并肩作战的人。”
“你确实也不会和他们并肩作战,不是吗?”莉娅的笑声自幕帘后传出,那美人正在洗澡,她的笑声如同教士手中随着行走作响的铃铛。
安东尼一阵烦躁,彼时黑色圣堂无情扫过的目光如同压在他心脏上的大石。
“关键并不在于我会不会与他并肩作战,关键在于他认不认为我会与他并肩作战。”安东尼强调道,“一旦他不这么认为,我就完了,你也完了。我们会变成叛徒,或者异端,或者——”他倒抽一口凉气,“不管怎么说,如果那样,我们就死定了,这群混账杀人不需要判决。”
他听见了水珠滴落的声音,什么东西搅动着水池。一个纤细的剪影自浴室的幕布间起身,曲线曼妙。
“不会的。”女孩儿说,“如果你表现的足够好。”
“他根本不给我表现机会。”安东尼抱怨道,“他根本不看我,这自大狂。”
“他不看你,因为你并不像一个战士。”女孩。儿说,“拜托,卡尔,他们是战士。《圣言录》说‘于是祂命祂的天使降临,焚尽穹下海沙’,死亡天使为了战争而生,他们只会注意战争。”
安东尼看了看自己鼓胀的肚皮,默不作声。
“哦,我不是说需要你看起来像个战士。”莉娅听起来有些好笑,“老洛伦佐以前常说,精心编排的语言比爆矢更具力量。你很难看起来像个战士,但是,你或许可以伪造你的灵魂。”
安东尼撇了撇嘴。
“就是装一下嘛。”他调整了一会儿自己在沙发上的坐姿,让自己那硕大的肚子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伪造灵魂’,老洛伦佐平时也这么说话?”
“我们的前任枢机主教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女孩儿答道,隔着幕帘,她的剪影开始对付自己的头发,安东尼尝试着挪开目光,但是失败了,“是的,他死于异端罪,但他真是个虔诚的信徒——满嘴《圣言录》,神神叨叨的那种。”
“看来祈祷并没能救他一命。”
短暂的安静。莉娅·瑞文挑开幕帘,温暖的烛光照亮曼妙曲线下未经延寿改造的皮肤。这可不大多见,安东尼想,她大约只有二十岁,或者二十五岁。在巢都上层几乎算是幼女的年纪。
在他胡思乱想间,少女踏到他面前,柔软的双手扶住安东尼的脸,强迫他们四目相对。
“祈祷也不能救你和我一命,你才行。”她柔声说,“演一演,假装你我的皮囊下都有一缕英勇而忘我的灵魂,让他相信你。”
安东尼与她对视,强迫自己的视线不顺着女孩儿的锁骨向下。当他发现自己实在控制不住的时候,他笑了,伸手将面前的美人拉近。
“比起灵魂,我从来更相信物质。”他说。
……
从我落地开始算,已经过了91个小时。
我竭尽全力想要为自己留出一个安静的空间,但在眼下,这一切几乎不存在可能。当我们离开轨道前往地表之时,钢铁勇士的战舰第一次驶入轨道射程。一开始,头顶的空战只是光矛的遥远对射,而当我们进入大气层后,钢铁勇士进入宏炮射程,比肩楼房大小的宏炮炮弹激起雷鸣,在轨道上回响,时断时续。真空中不会存在声响,那些雷霆般的响声,是船只残骸与熔铁在堕入大气层时与云层的碰撞和摩擦。他们摩擦的烈焰在云后点燃,纵使夜间,也仿佛日出于云后。
我一度抱着些微的希望,指望着厚重的墙壁能拒这些震响于外。但结果并不遂人愿:雷霆几乎就在我耳边响起,即便莱曼之耳能够将这些杂音完全屏蔽,桌面和地板的震动却不曾停息。
我没有询问过天空之上的战事如何。无论我问与不问,都无法改变那场群星间的战争分毫。埃弗雷德元帅承诺天空能够坚持七天,那便能够坚持七天。
更何况我也没有这个时间,我来到这里91个小时,工作了91个小时。待处理和确定的事项数据如同海潮。首先是巢都城墙的现状报告。仅这一项,我就找到了上万份内容迥异的简报,涉及过去数年的维护记录,炮台在叛乱中的受损情况,守军的巡逻和点检表格,还有补给信息,这座补给线路堪称一片乱麻。圣莫瑞甘那被分别命名为圆石和达雷斯的双层城墙包围,两座城墙之间留出一公里的杀戮区,以对抗侥幸突破围墙的敌军。圆石之墙上装载了12门天鹰宏炮炮台和数倍的巨型等离子焚灭者。炮台所需巨量的炮火每日通过空港进入墙内。但即便我的兄弟们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职责,这座空港也将在可以预计的数天之内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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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钢铁勇士如此疯狂地想要吞噬这颗星球,急切的几乎像是屠夫之钉上头的吞世者。
简单浏览完城墙的数据后,我开始为空港的疏散和补给线的重分配耗费精力,这是个比浏览城墙繁琐百倍的工作。在席卷一切的叛乱后,这座残破的城市人口尚且数十亿。水净化中心需要保护和加固,它维系着巢都所有居民每一日的日常用水,这份资源必不可能长期保存:一旦钢铁勇士的炮火掀开地表,会导致地下水资源的大规模蒸发和流失,考虑到圣莫瑞甘的糟糕天气,必定引发持续不断的酸雨,水净化设备在这种情况下无疑是这座城市的生命线。
运粮线路需要重新规划,四十八小时的线路中断便足以引发前线士兵的叛变,这座城市依然有着五十二万名星界军驻扎,他们所需的口粮每一日都是天文数字,我废了很大时间计算储存总量和消耗量,以及考虑预计的死亡人数。好在,根据预估,当圆石之墙倒下的时,死亡人数会以亿计。这能够大幅度减缓粮食的压力,毕竟死人不会张嘴,死人更不会吃饭。
我并不欢迎这样的事,但钢铁勇士并没有给我们什么选择,一旦空港陷落,来自附近几个星系的补给便不再可能送达。谷物吃一粒少一粒。
再之后,是弹药和燃料的补给。这方面压力其实远远轻于粮食和水。城市的五十二万星界军之中仅有十八万一线战斗人员,而他们大多装备着可以随地充能的卡特雷尔步兵激光枪。而这些激光电池只需要丢进篝火里就能完成充能。感谢欧姆尼赛亚,我不由得低声向那个我不曾信仰的万机神祈祷。那确实是个人造的奇迹。
在我忙于计算的中途,来自于天空的雷鹰运输机降落,带来了我们的最后一些补给。彼时我忙于进行炮弹和防弹甲数量的计算,没有出去迎接补给的到来。卡鲁日代我出门迎接,当他回来时,他在座位上瘫坐,沉默许久。
“天空血红。”他说,停顿了很久,“我从来没在地表看着这一切。”
我理解他的惆怅,而这也是我拒绝离开这些数据工作的原因。就在圣莫瑞甘的血色天穹之中,多恩之子正在以卓绝的勇气和不屈将自己的死亡镌刻入永恒远征号的圣堂之中。而地表,半数的远征军等待着灾厄降临,他们仰头观看,星海中的熊熊烈焰倒映在他们的眼中,仿佛年少的孩子仰望星空。
我只是摇头,选择不去想。然后继续我的数据统计。
弹药和燃料补给后是医疗物资,预测即将到来的巨大伤亡并且将可用的药品发放至军医手中,高级的药物几乎不存在,面对感染的对策也聊胜于无。还有编制重建,将支离破碎的塞尔吉斯之狮兵团重新整编为一个个团,连和筑垒地域,再加以部署。再然后是会议,一个又一个会议,与凡人军官之间无休无止的交涉和接洽。在全息台上无数次模拟战争的走向,每一条防线,每一个集结点,每一次冲击与反冲击,装甲团的长官与步兵单位的政委为了一辆战车的使用方式激烈争吵,炮兵连队的指挥和后勤处部长为了每日物资拔剑决斗。
我在那两个人拎着战斗刀出去比划的间隙召见了塞尔吉奥·加西亚,一个游荡至此的自由之刃,驾驶着令人骄傲——至少令他自己无比骄傲的一台巨兽。我在阅兵式上见到过他的座驾,那应该是一台游侠或是十字军——我并不太清楚他们对骑士型号的分类。总之,他看起来自信满满。
“我们的对手是阿斯塔特。”我问他,“你能够击败阿斯塔特吗?”
“以万机神之名,我不可阻挡。”他说。
我扭头看了看大厅,快速清点了下此刻在大厅中的兄弟数量。
“那,五支阿斯塔特小队?”
不合时宜,但我很高兴看见骑手的笑容消失在脸上。
“哦,这个啊。”他说,“哪怕是万机神也会力有不逮。”
我耸了耸肩,送走了他。如果这个自由之刃能有他说的一半有用,这场战争里他都能做到很多。
除去接洽与会议外,所剩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战术模拟。终于,在到达此处的第四个黎明,轨道上的战争偃旗息鼓,经历血战的忠诚者与迷失者相互分开。我第一次感受到地表不再震动。
或许是时候出去看看了。我想,我再次观察全息地图,城市的俯视图上标着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是我在战术部署时留下的疑惑,亟待某些人给出令人满意的解答,或是对此负罪受罚。
“把那个叫卡尔·安东尼的给我叫来。”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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