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索宝棍
帐篷搭建起来,里面铺了干草,各自将铺盖放进去铺好,然后几个人七手八脚捡拾来木柴,在帐篷前拢起火。
路途遥远,一行人出来的时候带的东西都简单,连做饭的工具吊锅啥的都没带,所用的东西已经打定主意到了地头再买,拢火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驱赶蚊蠓。
这时候小咬猖獗,尤其是这种背风向阳又邻水的地方,直接就能看到成群的小咬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飞舞,不拢一堆火,借火烟熏一下,那可遭罪。
别看是坐车,一天下来也够受,但是饭得吃啊!
吕律、梁康波和赵永柯都是好猎手,这倒也难不住三人,留下蒋泽伟和陈秀清两人在宿营地看着追风和元宝它们,三人趁着天未黑,各分一头,往林子去了。准备打点野物回来凑合。
这是在苇河镇的边上,常有人活动的地块,除了些小动物,倒也没啥危险。
追风等几匹马有些萎靡不振,痴痴地站在草地上,只是时不时地甩甩尾巴,或是甩一下脑袋,驱赶靠过来的虫子,连草都懒得吃。
元宝几条狗聪明,就在帐篷前的火堆边趴着,少受些罪。
临近天黑的时候,三人接连返回。
吕律带回来的两只跳猫子,赵永柯打了只野鸡,梁康波带回来两只绿头鸭。
陈秀清赶忙接手过来,去拔毛剥皮,三个猎手也不闲着,上前帮忙,很快将猎物都处理出来,插上棍子,在已经烧了一大堆的火堆上烤着。
野物内脏之类的东西送去喂狗,元宝几个只是闻闻,丝毫没动口的意思,看来还得好好缓缓才行。
几人在火堆边坐着闲聊的时候,蒋泽伟将绑在毛驴子木鞍架上的麻布袋子包裹的东西取了下来。
回到火堆边,麻布袋子打开,里面是三根索宝棍,都保养得很好,常年抓握的原因,都包浆了,似乎还用了香油涂抹过,都很红润。
他先将其中一根递给吕律:“这是现在还留着的三根索宝棍,这根是我以前用的,铁犁木做的。”
接着,他又将另外两根也递给吕律:“这两根是从我那两个老兄弟那里要来的,都是青楷子做的……都交给你了。”
铁犁木,又叫铁力木,是一种极其坚硬的木头,从能沉水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它的质地有多坚硬密实。
在东北大地上,青楷子比铁犁木要常见些,树皮光华,呈灰绿色,有一种竹节的韵味,叶子挺大,秋季落叶时变成金黄色,在山里各处,很是赏心悦目。
索宝棍,可以说是放山人最重要的工具,长五尺二寸,上端粗、下端细。
这尺寸有讲究,五尺二寸,即173公分,寓意要起参的意思。
三根索宝棍上端都绑有红布条,中间有钻孔,用铁线穿有铜钱。
铁犁木这根索宝棍,上面挂的是六枚铜钱,而另外两根挂的则是四枚。
吕律知道,取六六大顺和四季发财的意思。
铜钱也有讲究,用的是乾隆、康熙年间的铜钱,忌用道光、光绪年间的,因为都有个光字。
当然,这些铜钱其实还有个更大的作用,就是在寻参的时候,拨草弄叶时,制造出类似刀兵碰撞的声响,惊动潜藏草叶间的蛇虫鼠蚁。
索宝棍的作用也不仅仅是寻参、辅助登山和防身,它也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敲击树木发出声响,这是放山人信息传递的工具,也是遇到情况发出求救信号的工具。
敲击树木的时候,能发出沉闷且穿透力强的声响,能传出老远,在深山老林中,比起扯着嗓子叫喊的效果要好得多。
叫喊声容易让人嘶哑无力,而且容易招来兽类。
吕律当仁不让地将那根铁犁木的索宝棍插在自己旁边,另外两根则分给了梁康波和赵永柯。
都多少知道一些放山人的规矩,索宝棍进山不倒,所以,两人都将索宝棍插在旁边的地上。
陈秀清目光在三人旁边的索宝棍上来回游移,满是羡慕。
吕律自然也看出他很想要,当即笑笑:“清子,只有三根,等明天,我亲自给你做一根,至于上面的铜钱啥的,回去再给你绑上。”
索宝棍随手可做,关键还是材质,这山上树木众多,并非难事儿。
陈秀清听到吕律答应给自己也做一根,笑着点头:“好!”
吕律冲他笑了笑,转头看向旁边的蒋泽伟,说了声:“谢谢!”他知道老爷子的用意。
很多放山人,一辈子只用一根索宝棍,用来传给后辈,代表的也是一种精神传承,对于放山人来说,意义重大。
一辈老去,后辈起来,都是美好的寄托。
烤着的肉花了不少时间,陈秀清和吕律都习惯在随身的猎囊里带上不少除了盐以外的一些常用的作料,简单的野味儿,也能弄出很好的味道。
在野味儿烤得焦黄的时候,几人将东西分食。
都很疲惫,所以早早地睡下。
第二天的时候,吕律给陈秀清拿了些钱,让让他去苇河镇上购买些进山所需的东西。
梁康波和赵永柯都知道蒋泽伟在教吕律抬棒槌的经验,两人也心领神会地没有在这里逗留,也跟着陈秀清一起去苇河镇上逛逛看看。
营地上,只留下吕律和蒋泽伟两人,一个耐心地讲述着自己的经验,一个则如饥似渴地如海绵吸水般地吸收着这些知识。
吕律收山货的时候,跟放山人接触不少,早已经了解不少放山方面的知识,加之后世又从科学角度了解过野山参的生长环境,现在听蒋泽伟说起来,稍加点拨,很多以前没明白的东西,一下子变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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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惊人的“学习”能力让蒋泽伟惊讶不已,但同时也为此感到高兴。
陈秀清三人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返回,带了不少煎饼卷大葱,这倒让吕律有些意外,干脆中午的时候,就直接吃这些东西,陈秀清还专门在林子里转了下,找了些蘑菇回来,用新买来的吊锅煮了鲜美的蘑菇汤,五个人倒也吃得有滋有味。
有吕律特意嘱咐,三人去镇上的时候,还特意买了些苞米和苞米面,用来喂元宝它们和马匹。
经过一夜的休息,马和毛驴子都缓了过来,开始在草地上采食,毛驴子都开始嚣张地发出那招牌式的哮喘型叫声。
元宝等六条狗,也缓了过来。
陈秀清熬了苞米面,吕律端送着喂给它们的时候,一个个都吃得圆鼓鼓的,也开始在草地上追逐打闹。
看着这闹腾的样子,吕律微微一笑:“明天可以进山了。”
蒋泽伟也看看天空,点了点头。
谁知道,下午天气却是变得非常沉闷,这是要下雨的征兆,几人的心情都有点不太好,完全不知道这雨会下多长时间,而且,在放山人看来,这也不是啥好兆头。
只能等天气好转。
瞅着还未下雨,梁康波、赵永柯和陈秀清一起约着到了附近的山上打溜,准备些晚上吃的野味,同时也是给吕律和蒋泽伟留出空间。
吕律也抽空到附近山里,寻了一根赤柏松回来,一边听蒋泽伟说抬棒槌的事儿,一边用侵刀比对着做了一根索宝棍。
适于做索宝棍的木头材料,除了铁犁木、青楷子外,赤柏松、水曲柳和柞木都挺好。并不是所有的木头都适合做索宝棍,最主要的还是要求质地坚硬。
赤柏松质地坚硬不易折,本身十分光滑,吕律所选的这根赤柏松,本就是干掉的,稍稍修整打理,也是相当漂亮。
三人是在晌午的时候,被大雨给撵回来的。
让吕律嘴角抽搐的是,除了赵永柯提着两只跳猫子外,梁康波和陈秀清两人,各自抱着一捆毛豆回来。
“你们这啥情况啊?上山打溜,咋弄回些毛豆来了?”
吕律微微皱了下眉头:“偷拔的?”
如果是偷的,可不是啥好习惯。
“不是,这是我们拿野物跟老乡换的,出去打溜,经过一片地儿,看到地里长的毛豆相当漂亮,就用打的野鸭跟地里的老乡换了些,那老乡厚道,一只野鸭给他,直接就给我们拔了这么多。”
梁康波笑着解释:“晚上可以煮盐水毛豆了。”
话音刚落,早已经变得黑沉沉的天空,雷电交加,豆大的雨点随即飞落下来,逼得几人赶忙窜进帐篷里躲着。
吕律将新做的索宝棍递给陈秀清,这家伙接过去,爱不释手地翻看着,最后看向蒋泽伟:“大爷,这索宝棍咋样?”
蒋泽伟笑道:“挺好,不比那两根青楷子的差!”
一听这话,陈秀清就越发稀罕这棍子了,双手不停地在棍子上撸啊撸,那怪异的动作,看得吕律嘴角一阵抽搐:“清子,赶紧放一放,这索宝棍上的红润包浆,那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弄出来的,得慢慢来……弄了那么多毛豆回来,还不赶紧摘。”
“哦!”
陈秀清挠挠头,很郑重其事地将索宝棍和另外三根竖放在一起。
几人将毛豆摘下来,在帐篷内收拾出小片地方,将外面燃烧剩下的木炭搜罗进来重新点燃,架上吊锅,简单清洗的毛豆放入锅中,加了些盐开煮。
没有什么特别的加工,只是煮熟,就能有很香美的味道,这是吕律觉得毛豆最神奇的地方。
于是,剩下的时间,就成了嗦豆荚闲聊和看着外面丝毫不见停歇的下雨时间。
而这些豆荚和豆杆,也成了马和毛驴争抢的东西。
只是,这雨下的时间不短,夜晚躺帐篷里,听着雨点不断敲着帐篷的声音,一个个都开始心焦起来。
好在,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几阵山风刮过,总算是又重新放晴。
很显然,还是得再等上山里的雨水干一下,几人只能继续停留。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人的精神养足了,马匹和猎狗的精神也养足了,天亮起来的时候,终于可以进山。
接下来就由蒋泽伟来领路了。
几人忙着收拾东西的时候,蒋泽伟则在看着周围山形,寻找着脑海中的记忆。
时隔多年未到,哪怕是他,看着周围的山岭,也尽是陌生的感觉,不得不将交给吕律的兽皮书要回来,比对好一阵以后,才骑着毛驴子进山。
这里的山势,可可不像小兴安岭那么平缓,越往山里走,山势越陡,林木变得越茂盛,渐渐地,遮云蔽日。
吕律不知道这些地名,只是偶尔休息的时候听蒋泽伟说过了什么大杨木沟子、西马垛子,过了黑石塘。再往里走,就是少有人活动的山岭。
几人纷纷将挎着的枪械取下,打开保险提着。
一行人默不作声地随着蒋泽伟穿行在大树古木间,下午吃过午饭,刚动身没多久,突然,林木上方传来哗啦声响,一段腐木从高处坠落,砸在几人前面,离隔得最近的蒋泽伟,不过一米多远。
“吊死鬼……”蒋泽伟面色很不好看地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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