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梁家
梁及物深夜在此截他,怕是来者不善。
宋行虽已至釉彩境,但自问应该还逊色于炼气修士梁及物。
我刚烧出本命瓷,踏入了修行之道,有机会一窥长生之秘。
不会今夜就要陨落在此吧?
“灵气外放,宋三叔确已悟得修行门道,看来也是身怀灵根有仙缘之人,不过尚未真正踏入炼气之境。如此修为,恐难以应付眼前困局。”
梁及物面含笑意,言辞间,颇有关切。
宋行心中暗疑。
这梁及物为何前据后恭,方才直呼自己表字,此刻又尊称他宋三叔?
“梁族长何出此言。”
宋行不动声色,淡淡回道,想看梁及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宋三叔,今司马、李氏两家虎视眈眈,为保官窑之位,一定不惜犯险,百般阻碍,以你宋氏一族之力,恐难再烧出那天青之瓷。我梁氏愿与宋氏携手,共烧天青瓷。梁氏愿为宋氏保驾护航,免受司马、李氏作梗。”
梁及物面色一肃,语气郑重道。
宋行听罢,眸光一沉,心中警觉。
梁及物言辞虽恳,然宋行岂不知此番好意背后,实则蕴藏深意。
天青瓷事关宋氏存亡,若答应与梁氏联手烧瓷,不就等于交出了配方?
天青釉色,绝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梁及物见宋行沉默,忙又道:
“此外,修行之心得,及物也愿倾囊相授,助宋三叔早日踏入炼气之境。”
他语气诚恳,眼神真挚。
宋行心中不以为意,我以本命瓷修炼,自成一途,和寻常修炼之道大有不同,又何须你来相授?
他轻叹一口气:
“梁族长好意,宋行感佩。然家族之事,宋行一人说了不算。至于修行,宋行以为应当循序渐进,水到渠成,若强求捷径,恐适得其反。”
梁及物闻言,神色微变,狭长双目中略显不悦,但刹那隐去。
他重新挂上笑容:
“宋三叔表字修远,果然目光高远,令及物大为倾佩。只是当今局势诡谲,宋氏势单力薄。若有一日宋三叔念及今日之言,梁氏之门随时敞开,愿为宋氏解难!”
宋行心中好笑,这梁及物为了得到天青瓷的配方,此刻竟是拉下脸来,这般不遗余力地大肆吹捧于他。
他不露声色,拱了拱手淡然道:“多谢梁族长厚爱,宋行铭恩于心。”
说罢辞别而去。
梁及物目送他背影消失巷尾,面色渐怒。
“这小子油盐不进,枉我低声下气喊他那么多声宋三叔!”
他眼皮深深皱起:
“没想到,这宋行年纪轻轻,面对踏入炼气境的诱惑,都能恪守本心,不为所动,能得此子,难道真是天不亡他宋氏?”
梁氏宗祠。
巍峨矗立,气派不凡。龛前香火鼎盛,烟雾缭绕,日夜不熄。墙垣雪白,毫无剥落之痕,栋梁朱红,亦无朽坏之象。可见此乃时时修缮之功。
较之宋氏宗祠,真有天壤之别。
梁及物正襟危坐于主位,目光威严,一双狭目扫视列坐几个族老:
“宋行虽悟了些修行法门,还不算风火仙师。他拒绝了我的联手之议,不愿交出天青配方。”
梁及物端起一只白色茶盏,轻抿口茶,一张脸在昏暗烛火下更显阴沉。
这时,坐在侧席的一位族老质疑道:“族长,宋行不是风火仙师,那天青瓷想来绝不是他所烧!”
梁及物缓缓放下茶盏,语气阴沉道:
“无论是不是他烧的,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官窑之位关乎梁家未来,不可大意。我们姑且当做是宋行烧的去应对!”
一名面皮白净的少年站起身来,先端起茶壶,为梁及物添了杯热茶,而后声音恭谨:
“父亲,三大烧窑家族中,李火盛成为风火仙师最晚,技艺最逊。宋氏一旦保得官窑席位,李氏首当其冲为淘汰之族。此刻最应焦虑者应是他们,我们不如坐观其斗。”
梁及物微微点头,目光柔和了些许:
“可塑说的不错,况且在窑神节上,督窑官对那天青瓷极为期许,我们若去阻宋行烧瓷,定会惹官家不悦。”
梁可塑见父亲贵为风火仙师,受众人敬仰膜拜,然而每每提及督窑官顾大人,却仍流露出几分忌惮之色,不禁好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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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督窑官顾大人究竟是何来历?”
梁及物闻言,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督窑官顾大人来历神秘,连我都不清楚他真正的根底。他的修为如何,无人得知,只是……”
梁及物目光微敛,似是回忆起什么,声音低沉道:“有传闻称,汝镇建立之时,他便已在此地……甚至他还认识窑神,故而平时对宋家有些照料,使得我三家一直对宋氏投鼠忌器……”
“什么?若汝镇创建之时他就已经在了,那岂不是说他活了上千年?”
梁可塑大惊失色,脸色顿时发白,心中震撼无比。
梁及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眉宇间透着几分无奈和敬畏:
“这个传说是真是假,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所谓官窑,不过是官监民烧,无论是我梁家、李家还是司马家,哪一族都不敢轻易得罪督窑官。”
梁可塑默然片刻,恭敬道:
“父亲,督窑官如此看重宋行,这个时候不太好动他,但是李家生死存亡之际,怕是顾不了这么多,就让李家先去对付宋家吧。”
梁及物点了点头,嘴角微翘,冷笑中透着几分算计:
“李家烧红瓷,红色如火,久见则人心生躁,李家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急性子,就让他们去和宋家斗,而我们……”
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道:
“则暗中设法弄到天青瓷的配方。”
......
宋行回到住处,暗叹自己修为尚浅,虽入釉彩境,有灵气护体,却也难敌真修之士。
梁及物所言,倒也不错,自己还未到和三大烧窑家族正面抗衡之地。
他心中思虑纷烦:
“倘若那三家族长,为争夺官窑之位,不顾一切铁了心杀我,我如何自保?”
时不我待,急需提升修为,方能应对眼下诸般挑战。
宋行不禁思及如何获取浊气。
他取下一本厚重的地方县志,细瞧之下,见上面已有许多小洞,且爬着一只透明之虫,拇指长短粗细,虫身宛若琉璃,时而浮现出各种文字,如同书卷上的字迹在其体表游走。
“食字蠹?”
宋行一惊之下,险些将县志扔了出去。
此虫专啃书籍上的文字,偷食书卷之气。宋行遽然一掌拍下,那食字蠹顿时化作一缕浊气,为天青洗吸入。只见无数文字自食字蠹体内飞出,旋即徐徐消散于半空,似星芒点点,颇为玄奇。
【浊气:三两/十斤】
宋行心头一动,微有得意,拍死这一只小小的食字蠹,竟得了一两浊气。
他翻开县志,其上记载邪祟鬼怪多隐于深山大泽,凶险万分,自己如今尚且远无能力前往。
而市井小妖如啖火鬼、吃书蠹虽不凶险,却也非轻易可寻,他不禁感慨,浊气也并非那么易得,于是一声叹息,先行卧而睡去。
三日匆匆而逝。
窑神节已过,古镇渐归平静。
宋行这几日不敢懈怠,吐纳打坐,然而修行进展甚微。
【浊气:三两/十斤】
宋行望着这一行没有变化的小字,面有阴云,三日苦修,所得浊气竟不足一两,之前拍死一只食字蠹还有一两浊气呢!
他不知道的是,本命瓷即便以正常之法修行,较普通修士修行也已快了不少,这世间修士其实几乎都是这般修行的。
只是宋行走过捷径之妙,已不再耐烦按部就班的修行。
“太慢了。”
宋行大皱其眉。
这样苦修可不行,还得另想法子取得浊气。
几日的枯坐修行,令身子有些僵硬,他站起身来,伸展四肢,推门而出,微风拂面,略解心中烦躁。
“有第二件本命瓷就好了......”
宋行信步小镇之中,暗自思量。
奈何现下材料未备,青玛瑙尚缺,还无法烧窑成瓷。
待第二件本命瓷成,瓷人修行所得之浊气,皆会尽数反哺己用,修行之速自会大增。
不过。
这本命瓷人该选谁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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