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骡帮
汝镇因瓷而立,瓷生三十六行。
其中一行曰“骡帮”,瓷土采自山间,输送不便,多赖骡帮上下驮运。
骡帮有骡夫二十余人,皆习武艺。
常年行走于高岭山路,山高谷深,虎狼出没,精怪潜伏,处处危机四伏。若无武艺傍身,不是葬于虎狼之口,便为精怪所食。
“说清楚点。”
宋行眉头一蹙。
窑工匆忙回报:“三叔公,骡帮说昨日山间大雨,以致滑坡阻道,无法通行,需一月修整方可恢复。”
“一个月?”
宋行面色一变。
他心中狐疑:“此刻山路滑坡,未免太过巧合。”
早知道这一月之内,必出乱子,可宋行没想到乱子第一个出在骡帮这了。
骡帮算是宋氏为数不多的几个产业,骡帮帮主罗忠乃是宋家赘婿,早年不过是一个护院武夫,靠着宋氏才当上了这骡帮之主。
“瓷土没有库存了吗?”
“三叔公,烧民器的普通瓷土,库中余量尚丰,只是烧御器的高岭土丝毫不剩了。”
“好像最后一点高岭土,的确是被我拿来烧天青瓷了......”
宋行凝思片刻,喃喃自语道。
汝镇官窑所用瓷土,皆采自数十里外的高岭山。
高岭土,御器专用之珍土。
此土质地如绸,洁白润泽,触之如婴肌,乃烧制上品瓷器之绝佳材料。官窑之外,民间严禁私用。汝镇官窑唯赖骡帮驮运,取自数十里外的高岭山。
宋行不知道若是以寻常瓷土代替,是否会影响天青瓷成瓷,这高岭土可缺不得。
事出紧急,他打算先找宋千里商议一番。
宋千里一见宋行,火急火燎道:“三叔,你来的正好,大雨致山路垮塌,瓷土供应不过来了!”
“这个时候山路中断,还要一月方可修整,说是巧合你信吗?”
宋行瞥了宋千里一眼,意味深长道。
“骡帮帮主罗忠为人老实,极为忠厚,又是靠我宋氏发家,断无胳膊肘往外拐助那三家暗害我族之理。”
宋千里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他沉吟片刻,随即又道:
“而且,罗忠当年为了护送瓷土,不惜和山魈拼命折了一条腿。有人戏言,罗忠,罗忠,比骡子还忠。”
宋行眉锋一扬,反问道:
“罗忠若受了什么要挟,不得不妥协呢?”
宋千里微微点头:“三叔此言有理,不如我们亲自去找罗忠问个清楚,也好好了解一下山路能否加快修通。”
宋行与宋千里当即起身,直奔骡帮所在。
汝镇镇郊,宝瓶山下。
宝瓶山,汝镇往来高岭山之起点,其形状酷似一只睡倒的瓷瓶,故而得名。
骡帮据点大宅,便位于宝瓶山山脚。
一众骡夫见东家之人到来,连忙躬身相迎,神色间略显拘谨。
宋行打量了一眼这些骡夫,他们个个身披皮甲,佩着弓刀,一身的腱子肉。
宅内。
“三叔公、族长,快快上座!”
罗忠早已候着,见宋行、宋千里到来,连忙一瘸一拐上前见礼。
行礼间,罗忠忍不住偷偷打量宋行。
他感叹道:“三叔公,如今整个汝镇无人不知你的大名,窑神节以天青瓷大放异彩之事,镇上更是老幼皆知,真乃我宋氏之荣!”
“言重了。”
宋行只是淡然一笑。
宋千里则正色问道:“罗忠,听闻山路滑坡,瓷土无法运送,最快什么时候能通路?”
罗忠重重一杵拐杖,叹息一声:
“昨夜大雨滂沱,宝瓶山山路泥石俱下,数处已被冲断,我已找人尽力抢修,但恐怕至少还需一月方能通行。”
“一个月太慢了!”
宋千里眉心大皱,催促道:“想想办法,一定要尽快将山路修好!”
罗忠面露愧色:“我也知道紧急,但山路湿滑,只怕随时再次坍塌,修路如果太求冒进,恐出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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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行蹙了蹙额,问道:“是整个宝瓶山山路尽数被毁,还是只在几个路段受损?”
罗忠拱手答道:
“塌方的路段有多处,骡夫根本没法行走。不如我带三叔和族长前去一看,你们亲自看过之后,也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有劳带路。”
宋行直接了当点了点头。
罗忠略一迟疑,旋即抱拳拱手,叹道:
“三叔,小人是个瘸子行走不便,若我带你们去可能多有耽搁,我派帮中两个汉子领你们去吧。”
话音刚落,罗忠低头看了眼跛足,面色一黯,似是勾起了旧日伤痛,语气中更添几分惭愧。
宋行点头应允。
罗忠遂命两名骡夫引路。
二人身材魁梧,面色黝黑,见礼之后,领着宋行与宋千里骑骡而行,去往宝瓶山查看山路。
一路上山风凛冽,草木经夜雨而残败,山间小径多为积水所浸,湿滑难行。
不多时。
四人渐入险峻之境,山路愈发崎岖,两旁陡坡时有泥石滚落之声。
宋行眼见道路逼仄,窄窄一线,若非骡夫引路,极易迷失。
两个骡夫领宋行二人来到宝瓶山巅。
“东家请看!”
其中一个骡夫指着远方几处塌陷山道。
宋行登高望远,只见山路的确有多处道路,已被山洪泥石冲毁。
“果然凶险!”
宋千里下了骡背,捻须沉吟,抬眼望向前方断路。
宋行亦翻身下骡,上前细察地势。
正在此时。
带路的两名骡夫神色渐渐变得诡异,悄悄靠近宋行二人背后。
“你们干什么?”
宋千里早有防备,双眸一凝,厉声大喝。
两个骡夫却一声不吭,如恶狼扑食猛然扑了上来,双手径直伸出,妄图把宋行与宋千里推落山崖之下。
“三叔小心!”
宋千里见状,脸色剧变。
他正要冲上前去,与这两个骡夫拼个你死我活。
宋行早已动若疾风,只见他双掌齐出,“砰砰”两下,轻松无比一掌一个,震飞了两个骡夫。
两声惨叫同时响起。
然后惨叫之声又渐渐微弱下去,两个骡夫已被宋行干脆利落地击下山崖。
宋千里目睹此景,惊出一头冷汗。
他忽又心中大骇,不禁对宋行的身手感到万分震惊。
宋千里自己也略通一些粗浅武艺,平日里也颇以此为傲,可如今见宋行这般轻描淡写就击败了那两个身强体壮的骡夫。
他心中暗自思忖:“我虽也有些武艺在身,然与三叔相比,真可谓是天壤之别。”
宋千里一念及此,又联想到宋行烧出的天青瓷,心中更是疑窦丛生。
他不禁脱口问道:“三叔,您难道真成了修士?”
宋行神色淡然道:“我虽已入修行之门径,然距离真正成为炼气修士,尚有一段时日。”
“有三叔在,我族未来可期啊!”
宋千里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目光灼灼望着宋行,最后仰头放声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豪迈,回荡山谷之中。
“瓷土都没了还未来可期?”
宋行摆手打断,给宋千里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先顾好眼下之事吧,骡帮果然已被收买。”
宋千里有些悻悻,又恨恨道:“罗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你不说罗忠,罗忠,比骡子还忠吗?”
宋行没有好气道。
宋千里脸色一僵,只得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宋行骑上骡背正要返回。
识海小字忽又浮现:
【骡夫二人,未入修行,除之得浊气二两】
【浊气:五两/十斤】
宋行有些惊讶,打死两个骡夫,竟得了二两浊气?
杀人也可得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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