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羊河浮尸
北连市位于海畔，大小入海河道五六条，其中多已干涸，只剩下最大一条拦羊河。
拦羊河经过深挖改造引海入河，除了倒灌海水成为一处景点外，每当涨潮时更是变成海钓宝地，河边能钓海鱼吸引了不少鱼佬。
有时天不亮，凌晨三点多便有人来到河口打窝下杆。
河口位置最佳，靠海近，水道深，再往里鱼就稀少，所以鱼佬想钓个饱就得早来。
今天是大潮，昨儿小陈喝了点酒，结果起晚了，等到河口好位置已经没了，没办法只好沿着河道在里面下杆。
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儿这鱼不知怎么了，仿佛围在小陈身边转似的，不一会就连续起杆，令吉鱼一条跟着一条。
前面河口那几位鱼篓空空如也，不时地回头朝小陈投来羡慕的目光。
一位老哥实在憋不住，把自己的杆放在一旁，搬着小凳过来坐到小陈身边想套个近乎，还没开口便眼看着小陈的杆弯了下去，成了一个弓形。
“上货了，上货了。”老哥显得比小陈还兴奋，赶忙起身去拿着抄网。
小陈更是咬紧牙关，死死地拽住杆，慢慢往回收线。
线越收越沉，小陈也越来越兴奋，河口的人听到动静都逐渐围拢过来。
要知道虽然河道是海水倒灌，但和正经海钓没法比，在这玩主要是图个方便，上来的鱼最大不过巴掌大小。
大家看到小陈鱼竿的弯度都吃了一惊，心想海钓都很少能遇到这么大的货。
天蒙蒙亮，河面挂着一层薄雾显得晦暗不清，终于浮漂露了出来，大家伙禁不住开始欢呼。
“上来了，上来了。”有眼力好的人喊道。
小陈愈发小心翼翼，收线的速度慢了下来，只见河面上缓缓浮出一个黑影，顺着鱼线一点点的往岸边靠近。
岸上老哥安耐不住，挽起裤子下了河，用抄网一兜，顺着小陈的力道一抬，只见一坨黑乎乎的袋子挂着水草被拉了上来。
大家顿时失望至极，费了这么大劲结果只是个袋子，但还有几个人不死心，和小陈一起要把袋子打开看看。
袋口的拉链已经锈死，小陈只好用鱼刀割破，结果袋子刚被打开个口，一股冲天般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呸呸！”
几个人不由得后退几步。
小陈硬着头皮把袋子全割开，等里面的水淌干，拿钩子把割口撑开，打开手电往里面照，一只面部早已腐烂的脸露了出来。
王默行是重案一队里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现场已经被巡警封闭了，但还有不少人好奇的围着，两名警察正在维持秩序。
尸体上盖了一张布，法医还没到，王默行走过去轻轻掀起来，头和躯干是分离的，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具尸体除了头和躯干外再无其他，没看到四肢。
巡警董奇走过来说：“尸体是被装在袋子里的，袋子在那边，钓鱼的人也在那。”
自从发现是尸体后小陈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默行先亮出警官证才问道：“这包尸体是你钓出来的？”
小陈看了眼证件，这才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王默行又问：“只有这一包吗？”
小陈听完差点哭出来，说：“哥，就这一包还不够吗？我都后悔死了，我再也不来钓鱼了。”
看到现场的情况后，王默行第一时间推断尸体应该是被凶手分装了，躯干和头部放在一起，四肢装在另外的包裹里。
不然没必要杀人分尸，想把四肢从身体上切下来，没有趁手的工具可要费不少功夫，除非是开肉铺的。
要么是凶手对死者有着极大的仇恨，杀人后继续毁尸泄愤，如果是这样的话案件更容易侦破，查出死者身份就能找到凶手。
王默行继续问：“你能记住钓出尸体的大概位置吗？”
小陈指着不远处说：“应该就在那一带，我还奇怪为什么今天这个位置鱼口这么好，唉……”
看着这片宽泛的河口王默行心里不仅犯了难。
拦羊河的河道不宽，但入海口是一个喇叭形，即使退潮这里也会存留不少海水，如果真有另一只包在水里，想捞出来很难。
又有两个人穿过警戒带走进来，一个法医陈凯，另一个是重案一队的姜胜。
姜胜比王默行大五岁，从王默行参加工作开始就是姜胜带着他，两个人在一起搭档了十年，破的案子不下百起。
“王队”姜胜远远的喊道。
“你可别这么称呼，你不别扭我还觉得别扭呢。”王默行急忙摆手说
在王默行心里一直把姜胜当做师傅，可如今王默行荣升为重案一中队的代理中队长，变成姜胜的上级领导，按照常理大家都应该称呼一声某队，但王默行心里不舒服。
“当领导了就得有个领导的样子，你得习惯。”姜胜走近拍了拍王默行的肩膀说。
姜胜说的有道理，可王默行刚被任命，思想转变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况且他现在只是代理中队长。
“胜哥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你快来看看，尸体很奇怪。”
说完王默行将盖在尸体上的布单拉开，躯干和脑袋暴露在太阳光下。
看到尸体这副样子法医陈凯二话不说，走到尸体旁拿出戴上手套立刻开始检查，他先拿出镊子将躯干断臂处的零碎捡干净，接着又拿纸仔细的擦一遍，最后用放大镜对着断口看。
王默行问：“怎么样？能看出断臂的原因吗？”
陈凯一边看一边回答：“断面相当不平整，肩胛骨还剩点连在上面，看着像是用菜刀之类切的，具体结论得等详细检定再说。”
“大概需要多久，这起案件性质很恶劣，尸体是被钓鱼的人发现的，估计这几天就得上新闻。”
“我尽快吧”
陈凯边说边拿出尸检袋，见状王默行和姜胜各自戴上手套一起帮忙，三个人将尸体和脑袋装进尸检袋连同发现的装尸体的袋子，放到车里，陈凯开车离开了现场。
这不是案发现场，只是尸体恰好被人从这里钓了起来而已。
法医将尸体带走后，王默行和姜胜也没做过多停留，他俩把现场的情况问清楚后就回到了大队，俩人刚回来就被大队长赵雷喊到办公室。
发现残尸这件事传的很快，这一会儿的功夫连市局的人都知道了，赵雷大队长这一早接到十几个电话，全是询问案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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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相比侦破难度，赵大现在更关心的是社会舆论。
拦羊河是个景点，也是海钓的钓点，在北连市有一定名气，现在突然在河里发现一具残缺的尸体，对城市造成的负面影响极大，查明尸体来源和案件真相成为首要任务。
赵大嘱咐说道：“默行，残尸案一般不会太复杂，你一定要稳住，不能急，但也不能拖，发现线索了一定要坚决行动。”
“你放心赵大，只要死者身份确定下来，我们三天内肯定能把案子查清。”
“我不担心破案的问题，关于舆论方面你一定要多留心。”赵大又对着姜胜说：“遇到问题你多帮着出主意想办法，重案一队一直是拳头队伍，现在让默行带队，必须要做得更好！”
“大家伙都支持王队，没问题。”
看着两人出了屋，赵大拿起一根烟，点的时候他看到墙上挂着大队过年时的合影，当目光落在重案一队七人身上时，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发沉，似乎连打火机都按不动了。
下午三点办，距离发现尸体过了十二小时，尸检报告还没出来，但法医大奎的电话打过来了，通过失踪人口比对查询确定了死者身份。
死者叫宋茜，女，今年二十六岁，龙江省人林口县人，常年在外打工，自从去年开始与家人失联，随后家人报警，一直下落不明。
她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北连市？
王默行立刻与死者属地公安机关联系，结果得到的信息是北连市没有任何联系。
根据当地公安掌握的情况死者一直在省城打工，通过从家人处了解经常与一名好友结伴游玩，但是从没来过北连市，去年死者也曾给家人发信息说要出去玩，然后一去不回。
和她一起出游的那名女性朋友现在也联系不上。
姜胜查了下死者宋茜的轨迹信息，在北连市显示无。
轨迹指的是一个人在城市里能留下的痕迹，比如乘车乘机乘船信息，如果有住宿和上网的信息也会一并显示出来。
只要是外地来连的，多多少少都会留下痕迹，除非她在这里有认识的人，不需要拿出身份信息来登记。
以往这类失踪案件也有不少，王默行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几种可能性，每一种都对应着侦查方法，只要按部就班的查下去就能找到凶手。
但如果按照常规手段侦查至少需要一周，现在不可能留给他这么多时间，况且自己也答应赵大，三天就要查出真凶。
重案一队现在一共有六人，除了他这个代理中队长之外有五名侦查员，王默行把大家召集起来，分工开始行动。
队里最年轻的就是代理中队长王默行，剩下的都是在刑侦战线摸爬滚打半辈子的老侦查员，不用多说，各自都知道该干什么。
重案队顾名思义，办理的都是重特大案件，外加疑难杂症，在这儿工作的人都不一般。
要么是思维敏捷反应极快有一套自己的侦查手段，要么就是自带绝活，能干一些别人干不了的事儿，总之都不白给。
王默行继续与死者所属公安机关联系，把关于失踪人口的档案要了份过来，传过来的信息不多，王默行一眼看中了死者的QQ号码。
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账号，王默行按照QQ号码找到死者的空间，打开后发现里面只有三个动态，每个打开后都有一张照片，照片都是在景区拍的，风景秀丽可都是崇山峻岭，其中一张照片的寄语写着希望能看到大海。
王默行将在这条动态下点赞的QQ号码都记录下来，拿着来到网络信息安全大队。
网络信息安全大队简称网安大队，主要负责网络犯罪侦查，与刑侦大队相比他们有更丰富的网络侦查手段，涉及到网络的信息找他们帮忙查事半功倍。
网安大队的石铁峰与王默行是一届毕业的同学，王默行直接来到他的办公室，将号码单子往桌上一推，说：
“能不能查一下这几个号码有没有在北连市登录的记录？”
石铁峰抬头一看是王默行，笑着说：“你当我是腾讯网络服务器呢？上来就要查这么多号码？查询手续呢？”
“你先帮我查一下，这个案子特别着急，手续我今晚补给你。”
“那起残尸案有眉目了？这里面哪一个是死者的QQ号码，我先查她的。”
“没有，现在还在侦查，这里面的号码你最好都别漏，死者的号码我觉得不用查，她肯定来过这里。”
“我当然知道她来过，不然尸体还能是从别的地方漂过来么？我的意思是看一下这个号码还有没有过登录记录，万一在死者死亡后还出现记录了，那么案子不就好办了吗？”
“有道理呀，你小子可以的。”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来点实际的，案子破了请我吃饭。”
“没问题，有结果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离开网安大队，回到办公室时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大家都出去追查死者曾经的踪迹。
死者的信息很少，属地公安提供的电话号码早已停机，除了身份证号码便只剩照片了。
在没有轨迹的情况下只靠照片去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但重案队山人自有妙计，队里张成会就有一个找人绝活。
张成会早年在派出所工作，管辖范围正好是北连火车站，那时社会治安比较混乱，火车站周边更甚，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在这片混乱的地域中有张成会组织起了一群眼线，专门为公安机关提供违法犯罪的情报信息，在这群人的协助下，火车站一连几年都没有恶性案件发生，也正是因为这个绝活，张成会被调到重案队，随即便崭露头角，靠绝活破了几起命案。
如今张成会年岁已大，但关系网还在，这种大海捞针的工作他成功的希望最大。
侦查工作开展起来，时间都仿佛加速了。
等到王默行感觉有些饿，这才注意到天已黑了，各路侦查员反馈的信息一个接一个，王默行认真仔细的填写在汇总信息中。
这里面有宋茜可能落脚的地方，有她可能乘坐交通工具的地方，甚至是她可能去游玩的景点。
摸排盘问的信息越来越多，汇总的表格也越写越多，但案子却毫无进展，目前所有的摸排都没有发现宋茜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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