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残肢
一切准备就绪，两个装修工人在浴缸前后两侧，许然和陈凯戴上手套站在旁边，等着处理现场，卫生间被挤得满满的，赵大和王默行只能站在外面。
两个工人用撬棍插进石膏灰的缝隙中，轻轻用力一撬，整个浴缸边缘发出咔嚓的声响，接着两人用手托住露出来的缝隙，一起用力将浴缸的一侧一下子抬了起来。
随着浴缸被掀开，它遮挡住灯光的影子也迅速变窄，米黄色的灯光照在这片阴暗的地面上，地上除了一层浅浅的灰之外，还有四具残肢，两支手臂和两条腿。
一股酸臭味顿时充满了整个卫生间。
扶着浴缸的其中一个工人好奇的看了一眼，接着嗓子便发出干呕声，王默行见状赶忙挤进去扛住浴缸将他替换出来。
工人冲到走廊便吐了一地，把另一个工人吓的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一直站在走廊的租客姑娘直接坐到地上开始哭，虽然她没看到卫生间里有什么，但从工人的反应也能猜得出来。
现场的情形让大家都眉头紧皱，凶手将死者截断四肢，这太残忍了，犹如虐杀一般。
法医陈凯小心翼翼的将断肢取出来装箱，正常半年的尸体皮肉与骨头都会剥离，现在四肢的表皮已经碳化，但有一部分用手拿起来时会像软胶一样往下流淌，可仍然有一部分是半风化状态，还能看见黑色的肉连着骨头，能让四肢以整段的姿态被装进箱子。
虽然已经过去半年，但浴缸下面是一个封闭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开，而且湿润的环境也大大减缓了尸体的腐败速度。
王默行注意到，浴缸下的排水管都做了封堵，加上缸底和地面都有防水布，这里面几乎形成了一个空腔，如果继续存放下去断肢极有可能变成风化的木乃伊。
陈凯很仔细，一点点慢慢的搬挪，但尸臭的味道已经充盈了整个卫生间，另一个扛着浴缸的工人已经有点坚持不住了。
在断肢全装好后，赵大挤了进去将工人替换出来，接着由许然对地面进行勘验。
“地面血迹很少，四条断肢被放进来的时候，血已经放空了。”许然边干边说。
“你的意思是，凶手还将死者尸体进行了处理？他有那么多时间吗？从他抛尸的方式来看似乎很着急。”王默行问。
“我在这里的棚顶发现少许血迹，提取发现只有血红素，说明棚顶的血迹不是喷溅上去的，而是蒸腾挥发后沾在上面，我猜测凶手应该在这里处理过尸体，只不过没有证据，现在发现断肢了，从断肢的情况来看和我猜的差不多。”
“以你的经验来看，凶手是怎么处理尸体的？”赵大问道。
“凶手在处理尸体的时候用开水进行浸泡放血，所以这才使得一部分血液蒸发掉，血红素沾到了棚顶，而且开水浸泡后尸体更容易切割。”
许然的话让王默行回想起自己在学校上过的课，开水放血是祛除血迹残留最好的办法，但是很麻烦，因为需要大量的开水，一边烧水一边处理尸体的话凶手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这个课件来自于一个案例，凶手杀人后将尸体处理掉，因为用的开水所以公安机关在现场没能发现血迹，最后另辟蹊径才把案子破了。
老师在课上讲这个案例是想提醒一下学生，让他们知道有这样一个处理尸体的方法，但这起案件是一个特例，因为凶手有处理尸体的客观条件，正常凶杀案不会遇到这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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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老师在说的时候都没想过，时隔多年，王默行此刻侦办的案件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处理方式。
这种处理尸体的方法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道的，而且这个办法是想学都学不到的。
王默行的脑海中回忆起陈智伟的平时简历，其中没有一个能接触到或者学到这种处理尸体的办法的。
“他既然有充足的时间来处理尸体，为什么抛尸的时候会选择拦羊河，如果再远一点，或者租一条船出海抛尸岂不是更稳妥？”王默行问。
“人是他杀的，但尸体不一定是他抛的，而且我觉得他不是一个聪明人，这种处理尸体的方法不是他能想出来的。”许然说。
与王默行的想法一样，许然认为这种处理尸体的方法不是凶手自己想出来的。
他可是干了十多年的现场勘验，参加过十多次学术研讨会，什么样稀奇古怪的犯罪现场都见过，所以他不但知道还能发现开水处理尸体的痕迹。
而王默行只是恰好在学校听到老师提到这个案例，也就是说除了许然这样的专业人士，即使在公安系统的范围内，知道这个方法的警察都不多。
“你们看，浴缸下面的砖头中间留了一个空，这是在将浴缸砌高时故意留下的，抬高浴缸在杀人之前，留下这个空就是为了将尸体从这里塞进去。”
说完许然用手比量了一下砖头中间留下的空隙，只能将四肢通过这个孔洞塞进去。
许然继续说：“这个洞明显留的太小了，尸体根本塞不进去，所以最终死者的四肢被切断从洞里塞进去，剩下的部分被扔到拦羊河里。”
王默行说：“根据网购记录，装修材料是先买先到的，过了好久才又买了哑铃，也就是说一开始他并没有想过要用哑铃当重物将尸体抛进水里，抛尸是后来临时决定的。”
“所以我说他不聪明，甚至有点笨，杀人和藏尸的方法肯定是别人教给他的，但在执行的时候出了意外。”许然说。
“我说你俩别聊了，赶紧先把现场勘验完成，我这还举着浴缸呢，这玩意挺重的。”赵大已经开始喘粗气了。
许然拿出相机开始拍照，犯罪现场的证据保留主要依靠照片，在拍摄的过程中将各种关键点标注清楚，因为现场不可能一直保留到法院开庭判决。
相机的闪光灯不停的闪，许然拍的很仔细，他将浴缸下面各种细节都记录下来，这些照片将是最有利的证据，它们将会为死者按前文应为“宋茜”沉冤昭雪。
一切妥当后，王默行和赵大慢慢的将浴缸放回原处，轰的一声，卫生间恢复了原来的摸样。
王默行蹲下用手比量了下砖头砌垒的高度，这个高度正好可以供一具完整的尸体塞到浴缸下面。但是浴缸在砌高的时候用砖头将外面这一侧垒死了，只留下十多厘米的空隙，这么大点地方无法将一整具尸体塞进去。
这是个很低级的错误，如果有人为陈智伟杀人藏尸出谋划策的话，这一点总应该会说清楚吧？即使他不说陈智伟也应该想到，如果用砖头提前将浴缸下面砌死，尸体就没法塞进去了。
杀人凶手查清楚了，杀人的方法也差不多弄明白了，只是杀人和藏尸的过程还有些让人想不通的地方，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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