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洽谈、追读)
吴钩听着年道人疑惑,只反问道。
“年道友,你修行之时,若是十年百年的的苦修都是增长他人修为,而非自己受益,你可还有苦修下去的动力?”
年道人有些转不过弯来,怎么话题就扯到这上面来了?他不明所以地问道。
“自然是不行,苦修哪有为别人做嫁衣的,为何这般说?”
吴钩看了看那些原野里开垦土地、播撒稻种的百姓们,他们瘦削的脸上洋溢着与汗水、土壤混合的喜悦笑容,没来由地让人生出些温暖来。
柳林庄,或者说整个大宋,在大宋立朝初时,百姓们的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的。
虽然很难攒下什么像样的家产,但是凭着人手几亩田地,温饱还是能保证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乡土里略强势些的豪盛人家,难免就要开始打上其他人家土地的主意。
或是借助天灾放些难以还清的贷钱,又或是生方设法豪取强夺。
百年过去,现今柳林庄这样的村落,田地近乎尽数落入几家豪强人家之手,其余百姓皆依附于豪强人家勉强度日。
那些没了土地的百姓要么被主家雇作长工,要么抛妻弃子,投入军籍,从此再难归家,更有悲惨者,只能投身奴籍。
神道修士是不管这些的,甚至百姓越穷困,香火信力往往收的更高些——人在痛苦绝望时总会试着寄希望于某种神仙的存在,能将自己拉出苦海,古今中外,无不如此。
至于州府的文官……本就是这些豪绅人家出身的秀才举人,不借助家势仗势欺人、能熟络政事,已然是难得的好官了。
“我治下的百姓,种的每一颗稻子,建起的每一座棚屋,都是为自己而建,”吴钩摇摇头,“柳林庄呢?”
“种地也是一种苦修,百年苦修种出的食粮,尽数进了他人的口袋,又何来勤勉之说呢?”
年道人有些茫然,他是自幼便从柳林庄的茅厕里修行出来的妖怪,对这些司空见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
“可是……自古以来不就是这般?”
吴钩反问道,“自古以来,便是对的嘛?”
待到吴钩引着年道人到了自家洞府内坐下,瞧着这老鲶鱼面上仍有些困惑,吴钩也不再聊这些事情,转而问起了其他情况。
“年道友,我记得你先前一直于柳林庄内专掌圂厕之事,这次怎地突然顺着大河往上游去了?”
这番话也是言及了老鲶鱼的伤心事,只叹了口气道。
“柳林庄土地被拘拿一事,你可听闻?”
吴钩心头一动,面上不露声色,“略有耳闻。”
“原先我还纳闷,这老柳树怎么就被连根拔起,拿去州府里问罪了。”
年道人提及那柳林庄土地,倒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后来听着隔壁庄子的土地所言,这老柳树原是犯下了私通妖王的大案!”
“州府把这老柳树提去大牢,什么手段都上了,什么活剐柳条、火烧树根、雷劈印堂……”
年道人被这柳林庄土地耽误了这许多年,此刻正是恨得牙痒痒,不吐不快。
“不出三天,这老柳树就全招了,果真是个惊天大案。”
吴钩也被惊讶了一下,他先前录下柳林庄土地嘴脸,也只是为了把他索贿的事情给抖出来,现今来看,怎的还真私通妖王了不成?
“这老柳树,除了索贿受贿之外,竟然跟离疆界最近的伥虎妖王、以及北边的凉山马匪都有牵扯。”
“根据凉山州府的审讯,这老柳树居然会偷庄子里的小儿,送去伥虎妖王的道场作寿礼,只求妖王不要侵扰他这处地盘。”
“至于凉山马匪……这个倒还好,周边几个村子都给马匪送金银财宝,也不差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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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道人一口气说完这许多,也觉着畅快不少,他本就是个忠厚老实的性子,若非如此,在庄中任劳任怨数十年,换做他人早便跟这老柳树爆了。
吴钩听完这许多,也是有些始料未及,他是真没想到,柳林庄土地的胆子竟这般大!
给凉山马匪送礼倒不是什么大事,这凉山马匪盘踞凉山州府北部多年,早就跟周边达成股自然的默契。
诸村土地奉上的礼货,不过是保护费性质的玩意,凉山州府剿不动匪,对此也是默许的。
索贿受贿虽然罪行也不轻,但多少也能从大牢中保住性命,唯独窃取村中小儿,赠予妖王作寿礼这事,算是触碰到了大宋的底线!
果不其然,年道人缓缓吐出了那老柳树的下场。
“听说最后,那老柳树判了个神雷锻打的酷刑,当场就被崩的魂飞魄散!”
吴钩揉了揉眉心,他不怎么同情这老柳树的遭遇,先不说这土地诸般恶行,光是拿人命给妖王送寿礼这事,已然是死有余辜。
“年道友,我观你一身功德金光,显然是行善多年,功德累累,没考虑向凉山州府申请个毛神、土地的神位?”
“若以功德论,怕是柳林庄土地的位置你也足够的吧。”
这句话算是说到年道人心窝里去了,他此刻那肥厚的脸庞上怒气冲冲,显然是动了真火。
“我早该当上土地了!”
他顿了顿,用手抚了抚腰间,一副恨极了的模样。
“就在前日,我仍是如往日般清扫圂厕,吞纳肥水……庄子里便来了个公子哥模样的。”
“那公子哥言说自己姓魏,名唤魏公子,抬手就掏出来上任柳林庄土地的画押印绶,可我观他,浑身是半点功德也无!”
多年苦功毁于一旦,年道人难免有些忿忿,任谁来了也得闹点情绪。
但年道人心底不忿,竟然让那魏公子瞧了出来,魏公子又是个跋扈的性子,竟直接怒骂出声。
年道人接着叙说此事种种,无非是那魏公子因着瞧见他脸上有忿色,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在老鲶脸上,言语间只让他老实着点。
这下直接点爆了年道人的怨怒,直接就和魏公子动起手来。
“那魏公子不知是哪门哪家的显贵公子,本是个修道家功法的,不知怎的就死了。”
“这夯货死了也不消停!他家中亲人似是花了大代价,为魏公子买通了凉山州府的门路,把他一缕残魂送来柳林庄地界当神道修士。”
老鲶鱼面上露出阵哀色,他同那魏公子动起手来,却是不敌,这纨绔修为虽不济,更是阴魂之身,全靠神位存下神魂,但手上却有几样很是厉害的法宝。
老鲶鱼敌他不过,甚至连腰间都被开了个大口子,只得钻进茅厕下的水道,沿着大河逃生。
如此这般,总之柳林庄这地界老鲶鱼是呆不下去了。
他便在水中荡了两日,寻出条出路来,要沿着这大河一路逆流而上,去翠湖投奔那翠湖的龙王。
接下来便是在断头坳地界遭遇吴钩等等诸事……
时至此刻,老鲶鱼倒是对吴钩无甚意见。
这犬妖毛神虽然顶了自己的位置,但肉眼可见地,香火不断、功德傍身,治下生民安居乐业,与那柳林庄土地大为不同。
这般的毛神,自然是应当好生敕封的,要怪只能怪那柳林庄土地奸恶小人,平白耽误自己这许多年月。
吴钩听了这许多,心底突地生出个极大胆的主意来,他清了清嗓子,询问年道人。
“年道友,你可还愿再续神道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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