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省亲
青山仙城。
仙城中心的仙山灵地,以山腰为分界线,后天斧凿之痕迹尤为明显。
山腰往下,绵延山岭为基底,郁郁葱葱,亭台楼阁偶尔可见。
仙城筑基家族的立族根本,便在这绵延的山岭之中,其被划分成了一块块地域,分属各大家族。
地域之内或垦灵田,或引灵泉,或筑屋舍密室,不一而足。
山腰往上,有四座险峻高峰如四指耸立,巍峨挺拔。
四座高峰各有其名,分别为镇嶽峰、悟道峰、问道峰、求道峰。
除了镇嶽峰外,其它三座高峰之上,常有电蛇飞舞,雷霆轰鸣。当然,祥云异彩,偶尔亦可得见。
镇嶽峰顶,传送大殿门口——
有一男一女走了出来,男的剑眉星目,长身玉立。
女的明眸皓齿,杏面桃腮。
旁观之人见了,不免赞叹一句神仙眷侣,不类凡俗。
身着明黄衣裙的女郎脚步轻盈,先是眯眼环顾了须臾,似有好奇,紧接着粉唇微启,声音软糯:
“思明郎君,这便是青山仙城么?看着云遮雾绕的,倒是与秘境山门差别不大呢。”
许思明一袭白袍,已经领先身位行走在前,闻言眉头微皱:
“我等尽快下山,直接御剑…罢了,租用黄鳞马车,乘车前往许家村。”
女郎三步并作两步追身上前,欲要挽住男子臂弯,却被不着痕迹的避开,女郎却也不恼:
“你我皆是筑基修士,为何不御剑飞行呢,不是快很多么?还可节余时间,逛一逛仙城坊市呢,我还是第一次出秘境。”
许思明脑海之中闪过一道身影,却未开口提及,只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你去留随意。”
女郎虽然不解,倒也没有继续纠结,而且对于男子的冷淡,早就习以为常了。
那么多年轻俊彦,眼前的意中人儿,可是最得老祖欢心的,还特意安排了两人去许家村省亲。
而且乘车前往的话,还能跟他多多相处,倒比御剑飞行更好。只见她急忙出言规劝,言辞恳切:
“老祖特意交代我陪着你出来的,如何能够独自行动。且此行只为给你撑腰长脸,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说罢,快速往前疾行而去,像是担心被许思明回绝一般,不忘转头道:
“我先行前往商行准备灵兽车,去去就回。”
许思明摇摇头,其实对于所谓的交代,以及撑腰长脸,无可无不可,只想着早去早回罢了。
————
许家村。
许长生自打来了许家村,原本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家境。
如今么,多了一对孤儿寡母需要他接济养活,还捎带个惹人厌烦的老头子,老弱妇孺刚好凑齐了。
几个月的辛苦忙活下来,本就是胡子拉碴的粗糙汉,如今还成了个灰头土脸的黑炭。
规整田地照料庄稼,砍柴担柴这些一样都少不了,哪还瞧得出曾经是个修行者?
对于这样的生活,汉子却是乐在其中。
起码活得像个人样,不必为了修仙求道而卑躬屈膝,周遭也不全是自私自利,蝇营狗苟之辈。
当然,村里面若是多几个丰腴妇人,每天要还能小酌三五两好酒,那就更好了。
对于那些心头好的丰腴妇人,倒也不图能做啥,每天换着偷瞄几眼就很知足了,日子也能更有盼头不是。
至于好酒几两,唯求一个念头通达罢了。
二两下肚,便是愁肠百结也能给你捋直;二两之后,恣意江湖、峥嵘岁月就全在酒里了,都不需要佐酒菜。
美人跟好酒,历来便是英雄任侠的标配。
都说酒是英雄胆,美人是那绕指柔,若是少了这两样还谈何风流,还算个球的英雄。
日常的帮衬虽然不少,但许长生为了避嫌还是独居在外。
这天中午,许长生照常挑了一担木柴,直往许寅松家中送去,顺便还能蹭个午饭。
那老头不待见他,他偏要天天跑去蹭饭,弟妹做的饭菜,他这做大哥的凭啥不能吃?
进了屋门大喇喇上桌就得了,届时老头就会赌气一般,黑着个脸自己端着饭,苦大仇深地去那屋檐底下吃。
看到他这作态,自家便算是又赢了一局,胃口也能好上不少。
谁知刚走到院门附近,就看见一辆灵兽马车停在院门前,许长生心中便是一慌。
这几个月里,这些兽车来得愈发殷勤,而且准没好事儿。
都是仙城筑基家族之人,来到村中搜查盘问,或者引诱收买。
许长生一甩肩上担子,抽出扁担便往宅院跑去。
快步跨进宅院大门,穿过玄关来到了天井之中。
便见许寅松依旧黑着脸,习惯性坐在厅前的屋檐下,默默抽着旱烟。
厅内坐着一男一女两人,应该刚到不久,弟妹正略显局促地倒着茶。
此刻屋里几人都转头望着他。
‘瞧着不像是恶客临门,倒是显得唐突了。’
许长生略显尴尬地挠挠头,忙将手中扁担扔到一边,闪身到老头身旁蹲下,下巴又朝里屋扬了扬,问:
“老头,这两人...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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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寅松没搭理他,兀自抽着旱烟。
许思明这逆子来到家门外,他本想拦着妇人去开门的,只是一想到这对母子的处境,便只好作罢。
妇人犹自懵懂,只是听那黄裙女郎说,她是和郎君许思明回来省亲的,就赶忙去开门了。
既然是老人家的亲儿子,可不能怠慢了,倒没有多想其他。
自打这两人进了宅院,父子俩都不曾有过交流,妇人这会儿也忐忑不安起来,再不敢吱声了。
许长生自讨了个没趣,又不放心退避离去,干脆就安静蹲坐一旁,不时抬手挥去眼前烟雾。
黄裙女郎本还在浮想联翩:
‘原来思明郎君和他爹爹,也是这般冷淡呢。而且,怎地从秘境出来,这才几个月,他爹便续了弦?’
如今见了厅外的邋遢汉子,又觉得不像是这般…
许思明面容平静,安静端坐。
他对这里面的恩怨纠葛、家长里短全不在意。只是心中疑惑,几月不见他竟苍老了许多,且这腰背怎如此佝偻了?
场面就这般诡异的安静下来,仅有不时的吧嗒声,混杂着咳嗽声响,在庭院之中回荡。
许思明沉默端坐半响,终于开口,嗓音平静:
“可愿随我进入秘境?”
显然是对屋外老人说的。
许寅松本不欲搭理,只是想了想,还是吭声道:
“我丢不起那人!你去入赘,带着个爹算怎么回事?”
这对倔强的父子,现如今话不投机半句多,有话也是夹枪带棒的。只奇怪的是,这老人和儿子说话,竟不会吞吐结巴了。
许思明听后,却是会心地笑了笑,让女郎看了惊为天人,如醉春风。
“那便随你。”许思明平静的面容中,也多了一丝神采,洒脱回道:
“至于我许思明,道途之外,诸事于我无挂碍。”
说完,男子似有期待,只是话落良久,屋外再无回应。
许思明脸上神采,不由得微微收敛。
‘也罢,哪怕千夫所指,亦不算孑然一身;往后大道独行,也当再无遗憾,如此…足矣!’
许思明摇了摇头,拿了一个储物袋放在桌上,便起身离去,身后黄裙女子也急忙跟上。
老人依旧靠坐屋檐下,默默吞云吐雾。
那茫然局促的妇人,见他没有起身的意思,搓了搓衣角,只好跟着出门相送。
须臾,便看到许思明在大门前驻足,又转身朝着门内行大礼参拜,磕了三个响头,妇人赶忙侧身避让。
许思明起身后不再犹豫,向着灵兽车走去。
只是登车前,看着路旁树荫下的巨石,略作沉吟后…随手挥出一记风刃,瞬间将巨石正面削平。
又两指并拢虚点,以灵力作笔在巨石正面刻字:
“慈父…之墓,儿子许思明敬立”
落罢,便和黄裙女子登车,缓缓离去。
屋檐底下,老人只觉得今日这烟丝,似与往日有所不同,竟是寡淡无味极了,也没了继续抽的心思…
————
灵兽车缓缓前行。
名为晚秋的黄裙女子,见许思明闭目端坐,始终沉默不语,脸上浮现心疼神色。
几番欲言又止,想着要不要温声安慰。
许思明依旧闭目凝神,只是突然开口:“吾心甚慰,又少一羁绊。”
短短一句话,竟是极有嚼头。
晚秋便只好闭口不言了,满腔的愁绪爬上心头,
‘思明郎君真是…真是不解风情,半点不由人。’
其实晚秋此行,只要跟着许思明走这一趟,那么撑腰长脸的目的便达成了。
她悬挂腰间的玉佩可不简单,代表着山门内的某个势力。
许家人看不出其跟脚,仙城大部分筑基家族也看不出,但是对于某些有心人而言,自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灵兽车行驶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
许思明睁开双眼,起身走出车门。
在灵兽车的前方,站着一个白衣年轻人,面如冠玉。
只见他仰着头,鼓足勇气:“许思明,家族待你不薄,你心中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年轻人此问,有受其所累的怨恨,也存了观照己身,求一个心安理得的心思,算是在砥砺道心了。
“你是何人?…罢了,我不欲知晓。”许思明站定灵兽车之上,居高临下:
“这般年纪,方才炼气中期修为,想必天资寻常。但周身气息倒还算扎实,应是下了苦工打磨的。那你可知修行一道,这般的苦工最是廉价?”
年轻人顿时羞愤难当,脸面热辣。
原本准备了许久、满肚子的质问话语,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晚秋跟着靠了出来,原本还在好奇的打量这个年轻人,听了许思明这番话之后,掩嘴扑哧笑出声来,埋怨道:
“思明郎君你可真不讲道理,这让人家往后还怎么修行?当别人的天赋都如你一样么。”
许思明漫不经心道:“如此心性,何苦枉费心机,庸人自扰罢了。”
说罢有些失望地摇摇头,折返车厢。
晚秋轻笑一声,驱赶车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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