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五等分的辉夜姬（中）
第164章五等分的辉夜姬
在对辉夜姬的问题做出回答之前，她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新的景物上去。
马蹄踏过凌乱的草叶，车轮在逐渐变得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进入了一片密林之中。
“李武大人！前面好像有异常的情况！”
驾车的两个像是用了同一套人物模型的家臣AB呆板地报告道，一阵马声嘶鸣，车架也随之停止在原地。
辉夜姬好奇地掀开门帘，看到前方的道路边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白鹤，嘴里淌出白色的涎水，眼看快要不行了。
“李武君，那边有只快要死掉的东西，很可怜的样子。”
她拉扯着李武的袖口，将想帮忙的意图写在了脸上。
“那是鹤……你有办法治疗吗？”
辉夜姬摇了摇头后又一拍脑袋：“给它吃竹子能好起来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我也没有当兽医的手段，而且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去难波港出海吧，直接过去。”
“是！”
得到命令的家臣扬起马鞭，马车轰隆隆地向前进发。
说时迟那时快，刚刚还病恹恹的白鹤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扑棱着翅膀挡在了马车前方，姿态优雅地翻飞着被撞得在地上滚动了几圈。
随后，依照惯性奔驰的马蹄和车轮无情地从它的身子上碾了过去。
在车上两人惊讶的目光中，它吐出一大摊血，仰面朝天抽搐着双脚。
“等下，还是先停车吧。”
除非这年头的小动物也学会了碰瓷，否则肯定不能再无视这只顶着【仙鹤】文字的家伙了。
李武跳下马车，正准备给它检查一下伤势。
没想到刚一触碰到那柔软的羽毛，仙鹤就翻了个身，张开宽大的白翼像握手一样抱住了他的手，口吐人言：“恩公啊！感谢你救了我！”
“你原来没事吗？”
“这都多亏恩公您的帮助！”
李武觉得它在阴阳怪气自己。
这个展开……莫非是仙鹤报恩的故事？
进入幻境到现在，李武大约已经稍微摸清了它的套路，这大概又是一个强制推动的事件线索，就是不知道原本故事里仙鹤拔掉自己羽毛织布报恩的剧情要怎么还原，更别说有些版本里还有仙鹤作妻的情节。
被他怪异的目光打量着，这只出现医学奇迹的仙鹤头顶的红斑愈发鲜红，羞涩地收回翅膀收拢在黑色的长脖之前，扭过了长长的鸟喙：“恩公，请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很害羞的。如果您不嫌弃，我愿意自荐枕席，耕织为乐……”
李武：“……？”
好歹先要像原故事里有个人样吧！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小步快跑气喘吁吁地在李武后面跟着的辉夜姬终于赶到了现场，“鹤小姐，你和李武君物种有别，是不能在一起的。”
“为甚不能？”
没想到仙鹤昂起了头颅，高傲地看着她，“情爱之乐，岂有种族之别？我们鹤类和蛇类还有狐狸从古至今都是人类的好伴侣，留下了无数佳话。更何况你是月上天女，不也在人间招亲？”
辉夜姬在和一只鸟的吵架中输掉了。
“我拒绝，你还是换个别的方案报恩吧。”
“为、为什么？”
仙鹤小姐人性化地流下了一滴泪珠，“恩公，你也不想我到处宣扬你开车撞鸟的事情吧？”
“那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不对，你原来也知道我没做过什么有恩于你的事啊！”
李武指了指陷入挫败感的辉夜姬随口应付道，“我和这家伙已经订下婚约，所以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按照幻境里他扮演这个角色的设定应该是这样的吧。
一人一鸟同时发出了惊呼。
“你，你在说什么呢李武君？！明明我们还在取得龙首五色玉的途中，难道说你以为出其不意地求婚就能让我心动吗？请至少等到找到宝物后再说一次！”
“你这说话风格我总觉得在近几天见过一次……”
“原来是这样，没有想到两位其实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
仙鹤小姐张开翅膀遮住自己的脸，“我会为恩公的幸福祈祷的，你们要找的龙神寻常不会显露真容，贸然出海只会遭遇风暴，白白丢了性命。”
在原故事中，寻找龙首玉的大伴御行虽然活了下来，但是确实没有找到龙的踪迹。
李武自问哪怕是他，单纯面对海上的风浪，找不到具体的目标也确实没有办法。
幸好，这只仙鹤应该就是幻境安排的提示了。
它继续说道：“龙蛇之神亦是武力之神，斗争之神，想要让现身就要寻找刀刃相争之处，小仓岛近日有两名剑客相约决斗，想必会吸引前往。”
“谢谢你的提醒，仙鹤小姐。”
辉夜姬真心实意地感谢道，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红色的鹤顶，被它不满地甩开了。
仙鹤不知道从身上的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件古琴，哀叹道：“原本想为恩公弹奏一曲，只是想到你我二人有缘无份，我要这琴又有何用！”
只见它砸断了琴，平地生起一座火堆，随后就地一滚跳进了火堆，化为青烟消失不见。
这一幕大为震撼了辉夜姬，她的眼中倒映着熊熊火光，低语道：“我有灵感了！要用简洁的话记录下这一幕――就叫焚琴煮鹤吧。”
“不要把比喻义当真！”
再在这个幻境里待下去恐怕要见到更多毁灭常识和童年的东西，在得到驾鹤西去的鹤小姐的提示后，李武赶紧催促家臣AB出发改道小仓岛。
“小仓岛这个地名，加上两位剑客决战，大概率是那两个人――但他们和辉夜姬的传说明明都不是一个时代的吧。”
李武所联想到的是发生在小仓岛的宫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的决斗，最终以宫本武藏的胜出而告终，小仓岛也为了纪念后者使用的流派名称改名为岩流岛。
“另外，那只鸟对龙的描述也很奇怪。”
在辉夜姬的传说里，龙并没有真的出场，可仙鹤小姐却称呼其为龙蛇之神和武力之神，符合这两种特性的神明其实并不多，李武恰好还拜访过其中一位的神社。
“小辉夜啊，你怎么看？”
李武转头询问再次出发后一言不发的辉夜姬。
被突然叫道名字的辉夜姬身体颤了一下，努力在狭小的车厢空间里拉开距离，但很快就碰到了车壁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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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李武君你自己要面对的考验，请你自己想办法。”
她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转过头面向窗外，“还有不要那样叫我，很失礼。”
“小辉夜的脾气真是和月相一样阴晴不定。”
李武说了一个双关梗。
“都说了不要这样叫我！原本以为你是好人，没想到是如此轻薄之徒！”
辉夜姬首次表现出了作为一个古代女子的反应，“擅自在仙鹤小姐面前说起婚约的事情也是！如果你的恋人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这里她所说的恋人对应的应该是原传说中大伴御行的妻妾，在传说里他为迎娶辉夜姬还遣散了她们。
发现她真生气了，李武也正色道：“抱歉抱歉，辉夜小姐的相貌和我一个认识的朋友实在过于相似，一不留神就举止失去了方寸。”
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个幻境从进场开始就充斥着不着调的荒诞气息，令他面对辉夜姬也正经不起来，产生了类似对待角色扮演游戏中的女主角的心态。
但就算是幻境产生的衍生物，在短暂的相处中也能察觉到，对方的行为智能也与真人无异，会为轻佻的态度而发怒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俗话说君子慎独，不能因为面对的可能是之后再也见不到的“人”，就放纵自己待人的方式。
李武反省了自己的行为，辉夜姬也重新放松了身体，半信半疑地问道：“天下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人？李武君一定是在骗我。”
何止是相像，你们连眼镜都带的是同一副！
难道说白鸟真衣平常戴着的眼镜其实就像赛○人的尾巴、二○人的松果体一样，是一种属于外貌一部分的存在？！
“千真万确，不过她应该不会吃竹子和穿着这身装扮就是了。”
“那她是怎样的人？”
在地上的人生经验不足一年的辉夜姬很快相信了他的说辞，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大感兴趣。
“和你一样喜欢为自己的创作寻找素材，不过她写的不是诗歌。最开始认识时会觉得是个个性成熟的人，之后就会发现也有着笨拙的一面，大概就是这样。”
辉夜姬出神地听着，时不时追问白鸟真衣写的故事的内容，李武索性趁着在路上的时间挑了几本由白鸟创作而他又恰好看过的轻小说，说书一样讲起了里面的内容。
等驾车的家臣AB提醒已经到达目的地时，没见过多少世面的辉夜姬已经揪着熊猫耳朵哭得稀里哗啦。
“呜――和叶君对鲨鱼的复仇之路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后面都没有了？”
抱歉，原作者可能也把他忘记了。
等她哭完，李武先落到地上，然后接过跳下来的少女。
“走吧公主殿下，我们去找你要的龙珠。”
“不是龙珠，是龙头上的五色宝玉！”
看来她倒是对公主殿下这个称呼没什么意见。
理论上极为遥远的距离在一两个小时内就被跨过，他们已经站到了小仓岛附近松软的沙滩上，目的地的岛影依稀可见。
两个家臣留在岸边，李武和辉夜姬一前一后地登上岸边的木船，稍微划了一会儿就见到了传说中作为两位剑豪生死决斗地点的浅滩。
“我记得故事里说宫本武藏让佐佐木小次郎等了很久，磨其心智使其焦躁，使出了攻心之计，不知道我们到的时候他们有没有会面。”
“听上去真卑鄙。”
辉夜姬吐槽道。
浅滩边沿蹲着一个身穿蓝衣长衫，踩着一对木屐的精瘦男性，他的双鬓长至与肩平齐，一边在地上写写画画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在离他五米左右的枯树上，倚靠着一把藏于鞘中的太刀，从外观上看有着异乎寻常的长度。
“那就是那两个要决斗的剑客中的一个？我觉得更像是村里来过的法师或者僧人……”
在船上远远地看了一眼剑客在浅滩上划出的图形，辉夜姬小声地在李武耳边说道。
李武看着他头上【会被船桨拍死的剑客】的文字，确定道：“是佐佐木小次郎。”
他握住辉夜姬的手腕，跳上了浅滩，这个动作惊动了佐佐木的工程，岩流的剑豪抬起头恼怒地呵斥道：“不要踩坏我的圆！”
这话给李武原本想好的说辞给憋了回去，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
“你串片场了吧大叔！”
现在该扮演罗马士兵砍死这个疑似cos阿基米德的佐佐木小次郎吗？
“哼，无礼之徒。”
他半开合的眼缝中露出一丝精光，“你就是宫本武藏？”
“你连要决斗的对手都不认识吗？”
“与其花时间记住人脸，不如去求索剑道的极致。”
蹲在地上的剑客站了起来，走到树边用干瘦的手臂握住倚在树边的太刀，将其拔出一寸：“宫本武藏，既然打扰了我的研究，你就来试刀领死吧。”
“太不讲理了！”，辉夜姬被从那具枯瘦的躯干上散发的杀气吓了一跳，躲到李武的身后，“我们只是来观……”
“战”字的声音还没有说完，一道匹练似的银光在声音传递之前，带着犹如地下岩浆般将灼热封固其中的极意，咬向了两人的首级。
一刀双杀！
锋刃撕裂空气迸发出的雷音随后才跟上其留下的残迹，银质的剑光重新收束为野太刀的刀身，在地上留下深邃的斩痕。
这试图将两人一并斩首的一击赫然落空，令挥剑者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你在看哪呢？”
紧接着，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令他汗毛炸起，像是捕食的恶虎一样向前扑去。
前膝先往下掉落一寸，上身保持不动而后腿提起，就像地面的距离缩短了一样，佐佐木凭空向前滑出。
名为缩地的武技救了他一命，但原先所站之处代为承受了令其四分五裂的攻击。
仅仅像是平常走路放下右脚一样，对方随意踏地的结果却如同数门大筒一起开火，土壤和碎石被裹挟着冲上天空，甚至有不少撞击到自己的后背上，不需要查看也能肯定留下了乌青的印记。
再次回过身时，他握刀的手已经罕见地沁出了冷汗。
“虽然仙鹤小姐说需要刀刃相争才能引来龙神，但我寻思着你原本就是被船桨做的木剑击败的，那空手打死你说不定也有用呢？”
李武抬起头，看了看已经阴云密布似乎将要迎来一场暴风雨的天空，“希望你能坚持到那一刻，爱画圆的佐佐木小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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